範長空大步走出門外,洪聲道:“老夫‘窮家幫’長老範長空,不知公子有何貴幹?”說話間,看到鐵青衣身後的冷青,不由一愣,這不正是幫主命人尋找的那個賣栗子的小孩子麼?
卻見冷青一臉欣喜的看着範長空身後,叫道:“南宮大哥!”
範長空回頭,只見南宮鶴和逍遙子、仇海天三人自庭院裡,魚貫而出,並肩站在臺階上。
三人在廳中聽這個說話人的口音分明年紀不大,均都奇怪,窮家幫消息遍天下,居然不知江湖上何時出現個如此了得的年輕高手,便一起出來探看。
這時,人羣裡有人小聲嘀咕道:“是範長空和仇海天,原來‘京西雙俠’也在洛陽!難道窮家幫是‘京西雙俠’暗中創建的……”
人聲嗡嗡,南宮鶴走下臺階,抱拳揚聲道:“各位朋友,稍安勿躁!在下南宮鶴,有幸榮膺‘窮家幫’的第一任幫主,敢問各位英雄聚集本幫分舵,可是爲了‘通天犀帶’一事而來?”
人羣中,有一位長虯老者越衆而出,認出南宮鶴,揖手作禮,大笑道:“原來是昔日威震江南的南宮世家掌門人,南宮掌門!老夫成都府雷震有禮!”
南宮鶴也認得這虯鬚老者雷震,乃是成都府的武林耆宿,方欲上前答禮。只見冷青旁邊的白衣青年大步走過來,星目中精光湛然,瞪着雷震,冷冷問道:“我讓你說話了嗎?”
冷青心裡“咯噔”一跳,暗叫:“壞啦!”早晨,在白府門前,鐵青衣對無賴閒漢們說“我讓你們走了嗎?”。當時的語氣,就是這種腔調,結果閒漢們就都各個狗爬雞叫,醜態百出。
冷青納悶:“這老頭也沒得罪我呀,難道鐵大哥也要讓他學狗一樣的爬,一邊爬還一邊咕咕咕的雞叫嗎?”
站在人羣前面的人,本來聽到“南宮世家南宮掌門”幾個字,都面露驚容的望着南宮鶴,竊竊私語。
忽然看到鐵青衣這一幕,均知好歹的及時住嘴,人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不少人猜想,雷震畢竟也算是稱雄一方的大人物,大庭廣衆之下,一定忍不下這口氣。
有幾個人站在人羣最前面,有意無意的用兵刃遮住襠部。萬一動起手來,少年英雄一個不慎,呼嘯而出的凌厲指風,要是刮到了自己的要害部位,落個和歐陽虎一樣的下場,那人生可就從此一片灰暗,再沒了拼博奮鬥的動力了!
可是令誰也想不到的是,雷震居然拱手施禮,恭聲道:“少俠息怒,是老夫失禮,不應該搶在少俠前面說話,恭請少俠先說。”
“吔……”,雷震身後響起一片噓聲。
雷震神態自若,恍如未聞,頗有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心裡面卻把鐵青衣的祖宗十八代,從頭到尾的問候個遍。要不是剛纔他也在酒樓上,親眼目睹了鐵青衣的木箸斷鋼刀,怎麼會甘心做縮頭烏龜?
雖然他是在歐陽虎之後到的酒樓,但恰恰就看到了鐵青衣最威風的一斷!
行走江湖,武功高低並不能決定壽命長短,審時度勢纔是關鍵!
這一幕不僅令衆人愕然不解,南宮鶴也陡地愣住了。素聞雷震人如其名,脾氣暴躁,可是出了名的如雷霆之震。奇怪,爲何竟會對這個英俊的青年如此恭順?
這時,江雄飛快步走到南宮鶴身邊,附耳低聲,稟報了他在路上聽到的傳聞。
南宮鶴一驚,他自是不相信什麼一指擊斷命根子的離譜傳聞,但對凌空取物和箸斷鋼刀兩件事震動不小。突然對眼前這個白衣青年產生了好奇,眯起眼細細打量。
鐵青衣也正在打量他,點點頭,對南宮鶴說道:“我叫鐵青衣,南宮幫主放心,你是我冷兄弟的朋友,我不揍你!”
南宮鶴微微笑道:“謝謝鐵公子手下留情!”
冷青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了,跑過來,牽住南宮鶴的手,歡天喜地的道:“南宮大哥,鐵大哥說不揍你,就一定不會揍你的。”
這邊可氣壞了範長空,一口鋼牙似乎都要咬碎了,但幫主沒有動手的意思,只好強自按耐。
南宮鶴伸手拍了拍冷青的頭頂,笑道:“你鐵大哥一看就是個講信諾的君子,這點我到是不擔心。”
鐵青衣道:“我這麼說你,你不生氣?”
南宮鶴一本正經的說道:“凌空取物,木箸斷鋼刀,還精通千里傳音,如此高深內力,我打不過你,我不生氣!我要是能打過你,就憑着你剛纔的那句話,早就打得你鼻青臉腫啦!”
鐵青衣上下打量南宮鶴幾眼,忽然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打不過就直接說打不過,心胸坦蕩,不愧是我冷兄弟的大哥,鐵某喜歡。我既不能揍你,而你又打我不過,我看不如喝酒比試一下。”
南宮鶴側身伸手,指着庭院,大笑道:“請,貴客光臨,窮家幫蓬蓽生輝!”
鐵青衣朗聲大笑,心胸舒暢,一路南來,總算碰到了一個像樣的江湖人物。擡腿邁步,大搖大擺向庭院裡走去。
經過逍遙子身邊,鐵青衣突地頓住腳步,眼光盯在逍遙子插在腰間的碧綠竹棒上,臉色罕見的一變,緩緩道:“逍遙碧玉棒?”
逍遙子微笑道:“年青人,你認得這根竹棒,見識端的不凡!”說話間,擡手抽出竹棒。
鐵青衣的面色又變,閃身後退,人已經到了臺階下。
逍遙子灑然擡腳,向前邁了一步。鐵青衣臉色凝重,後退一步。臺階共分六層,逍遙子從容向前邁出了六步,下了臺階。鐵青衣面色變幻不停,連退六步。
逍遙子訝然,鐵青衣左退一步,右退一步,看似六步後退的雜亂無章,但每一步都巧妙的停在逍遙子竹棒攻擊範圍之內的最薄弱之處。始終,身子都保持在距離逍遙子一丈開外。
逍遙子臉上露出讚賞的神色,說道:“星羅雲步?”說着話,不再前行,反而往回退了一步,站在臺階上。
鐵青色面色一緩,躬身施禮,說道:“晚輩鐵青衣,見過潘老前輩!”
這句話,別人都聽的莫名其妙,南宮鶴和仇範二老卻心中一動。逍遙子退隱江湖多年,不虞這年紀輕輕的鐵青衣竟然識得。
逍遙子並不回禮,反問道:“你擅長‘星羅雲步’的步法,莫非你來自關外?”
鐵青衣笑道:“一語中的,前輩能認出晚輩的步法,那您老就真的是潘老前輩。臨出師門,我師父曾說,以我的本事行走江湖,憑着一雙手,就能把天底下那些自命英雄的狗屁大俠,揍得哭爹喊娘。但要躲避大和尚的一雙拳頭,還有前輩的一根逍遙碧玉棒!”
逍遙子淡淡問道:“你師父還說了什麼話?”
鐵青衣道:“這可是前輩你讓我說的,我如實複述師傅他老人家的言語,可不是晚輩不敬!”
逍遙子道:“你師父的狗嘴還能吐出象牙?”
鐵青衣笑道:“當時我師父也這般說,說老前輩一定會說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現在看來,師傅不愧是師傅,這未卜先知的本領,我可沒學會。”
逍遙子“哼”的一聲,不過嘴角隱現出一絲笑容。
鐵青衣學着師傅的口吻,說道:“青衣啊,你以後行走江湖呀,一定要注意兩個人。那老和尚的大悲拳啊,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功夫,不過老和尚一向慈悲爲懷,你若侵犯了他,也沒什麼大事!但那個潘老兒就不一樣,你要是看他拿出了那根破竹棒啊,一定要和他保持一丈開外的距離。一丈之內,是他逍遙棒法威力最大的範圍,師傅我都不敢膺其鋒芒。再說,那老兒驕傲的很,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切記!切記!”
南宮鶴和仇海天、範長空三人相顧駭然,逍遙子身居武林十大高人,氣質如仙,風姿明朗,竟然還有人當面敢如此奚落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當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逍遙子嘴角的笑容凝結,面沉如水。
鐵青衣目光仔細的在逍遙子面上逡巡了一圈,又學着師傅的口吻說道:“青衣啊,如果你有機會當着潘老兒的面前,說出了這番話,一定要把這老傢伙那種氣急敗壞的模樣記下來,將來回來了,仔仔細細的描述給師傅聽,好讓我老人家開心開心!”
逍遙子冷冷道:“就這些?”
鐵青衣說道:“我師父又說,前輩一定會繼續追問,他老人家還說了什麼話。晚輩就問師傅,那該如何回答前輩,師父只說了一個字‘跑’!”話音未落,身形電閃,鐵青衣如游魚般,溜入人羣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