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總有天會有喜歡橘清顯的蟲子出現，但絕對不可能是我！
除了指孩子對母親的依戀、親近，還包含有對同性父親的強烈的嫉妒和仇恨等複合情緒。
橘清顯破天荒地感到回答不來這種問題。
他那眉頭緊鎖的模樣，在萩原凜子眼裡看起來非常有意思。
她窺探到了少年的些許記憶碎片，得知這是一個極端細膩和敏感男孩；他擁有着超羣的記憶力，遠超年齡的高傲和自信；他對未曾謀面的生母，卻有着一種奇怪的自心尊和一定要證明點什麼的倔強……
當然了，僅僅只是些碎片，萩原凜子還不能說完全懂他了。
她那令人聯想到嬌貴貓咪的雙眸靈活地轉動了下，嗓音清甜地問：“你憎恨‘父親’的事實我已經從你的記憶中完全瞭解到了。然而，你對於母親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的……只有當伱看到同齡小孩享受母親的關愛時，內心所掀起的波瀾，那種‘如果是我我會對母親怎麼怎麼的’虛構記憶，才能讓我窺探到點別樣的情緒……”
橘清顯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少女仰着張將來必定禍國殃民的臉蛋，表情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
“你這傢伙肯定沒有朋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萩原凜子眼眸微縮。
她沉思着，眼簾微垂。
窗外的粉色花瓣飛舞，她的神情中隱約透着一絲幽寂恬容，可愛得來又惹人憐惜——像是櫻花樹下的迷惘少女。
來啊，互相傷害啊……橘清顯內心大喊着。
過得片刻，萩原凜子輕輕點了點頭，擡起眼來的神態中蘊含的美豔，令人幾乎要忘記她應該還只是個小學生的事實。
“我確實沒有朋友，不過那又怎樣？”少女右手輕撫長髮，燦爛地笑了，“強大的人從來不需要朋友，弱者纔會一起同行。”
橘清顯嚴肅地抗議：“你搶了我的臺詞！”
“可你並不是強者。”萩原凜子語氣冰冷地說。
“打一架？”
橘清顯摩拳擦掌地朝她走來。
“……”
萩原凜子眼角微微抽搐。
這傢伙不會真想打女孩吧……眼見着橘清顯越走越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她趕緊輕咳一聲，補充道：“心靈強大的纔是真正的強者！”
“怕疼就直說嘛。”橘清顯挑釁似的說。
“你這個……”
“我這個什麼？”
萩原凜子欲言又止，硬生生嚥下了心頭的埋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鼓着腮幫說。
橘清顯在她面前停下來。
他低着頭，少女仰着臉，兩雙同樣澄澈的眸子交匯在一起。
帶有海腥味的風從中間吹過。
兩人的劉海，都被微微吹亂了。
“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橘清顯平靜地說道。
萩原凜子針鋒相對：“你這是逃避。”
“並不是逃避！”橘清顯爲自己辯解，“事實上，我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因此我沒法告訴你我戀不戀她。對於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難道你會依戀？”
“我……”
萩原凜子眼瞳下意識轉了轉。
片刻，她視線微微移開，答道：“不會。”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橘清顯直接加大聲音呵斥道。
他之所以靠得那麼近，就是想給少女一點壓迫感。
少女如果真的是內心和他一樣強大的人，肯定不會受影響，但很顯然她不是。
萩原凜子嘴脣動了下，橘清顯又搶在她面前開口：“不必狡辯了。我也不想聽你的狡辯，你依不依戀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我沒必要知道一個路人女孩的心思有多百轉千回。”
說罷，他又跳上桌面坐着，哼了聲把視線移開，只給少女留下了一個驕傲的側臉。
“……”
萩原凜子得得胸口都有些疼了。
這種可惡的傢伙，說得我好像稀罕見你，喝了茶趕緊滾……
“我去給你泡茶！”
她氣鼓鼓地從椅子上站起，從桌面上拿起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格子門。
橘清顯馬上跳下書桌，視線到處審視。
這個小會客廳總共連着三個房間，其中兩個格子門的，一間是廚房，另一間應該是臥室。木製地板的被襪子磨得又黑又亮，看來是經常有人走動，符合料理亭包廂的地板使用狀態……橘清顯沿着牆壁慢慢轉圈。
餐桌上的桌布，有被菸頭燙出來的洞。
美幸小姐吸菸嗎？
垃圾桶裡，有好幾個不同日期的“甜蜜工坊”的包裝盒，都是些甜點。
這麼愛吃甜的？
橘清顯移動着視線。
窗戶的斜對面有個小回廊，盡頭是和式拉門。
不是儲藏室就是衛生間……橘清顯溜達到這邊，門沒鎖，他拉開看了下，昏昏暗暗的小房間，灰泥塗牆，是個衛生間。
小小的梳洗臺上，擺着一支牙刷和一條毛巾。
洗漱用品不多，牙膏洗髮水沐浴露和一瓶保溼洗面奶，是女人用的話未免簡潔過頭了。橘清顯大致看了眼，直接蹲到排水口的位置，用手指在上邊颳了刮。
掛起來的毛髮中，他挑了幾根短粗黝黑且彎彎曲曲的放進兜裡，然後按了按馬桶。
返回到客廳裡面，萩原凜子剛好端着茶從廚房裡出來。“你亂跑幹什麼？”她用不悅的視線看一眼橘清顯。
“沒聽到衝馬桶的聲音？”橘清顯反問。
他已經找到應對少女的技巧了。
只要不親口回答，而是用反問的形式引導她自己找答案，她就無法辨別真假。不可以撒謊，不代表不可以隱瞞一部分或者偷換概念嘛，橘清顯就是這麼個狡猾的少年。
“可惡的傢伙……”
萩原凜子小聲嘀咕了句，把茶放到鋪着餐巾的小餐桌上。
橘清顯過來這邊坐下，她馬上又回到靠窗的位置，重新翻開書。但看了幾秒鐘，她又朝着旁邊的少年看過去——少年翹着二郎腿，一隻手端着茶杯，另一隻手像是交響樂指揮家似的在空中比劃。
他沒發出聲音。
但他那輕佻寫意，桀驁不順的樣子，看着就叫人火大。
“你怎麼還不走？”萩原凜子的聲音和剛纔一樣冷淡。
橘清顯一口喝掉杯子裡的茶，表情不遜地望着她：“這是你家？”
“這裡是我的第二個家！”萩原凜子咔一下把椅子轉過來，正面對着他，“作爲半個主人，我有權要求你離開這裡。”
“你和美幸姐姐什麼關係？”橘清顯大有一副你不說我就不走的架勢。
萩原凜子合上書，很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被我這麼罵，你還有臉待在這裡，你是有抖M傾向嗎？”
“你是抖S不咯？”橘清顯嬉笑着問。
現在他這模樣，和一個花花公子差不多，就是年齡小了點而已。
“是呀，你要讓我蹂躪不成？”
嘴巴上雖然很硬氣，但少女的眼神，卻是不自然地從和他對視的狀態中移開了。多虧如此，橘清顯發現她臉紅時的頸部的曲線非常漂亮，雖然以後看不到，但現在能一飽眼福也不錯。
“你懂什麼是抖S嗎？”他好笑地問。
“說得好像你懂一樣……”
少女的臉頰稍微鼓了起來。
“我當然懂！”橘清顯端正坐姿，“抖S是一種人物性格和心理傾向，具體表現爲虐待他人時可以獲得……”
“打住！”
萩原凜子的小臉瞬間通紅，故意咳個幾聲來掩飾。
“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討論這種話題，我很難不懷疑你對我的身體產生了不健康的想法。”她一隻手捂着領口，另一隻手壓住半身裙，冰冷的視線看着他：“男人就是這麼噁心的生物，不分大小。”
“我只想蹂躪你的精神！”橘清顯笑着說，“對於你的身體，抱歉，我暫時還沒興趣。”
這是真話！
萩原凜子露出“你這傢伙太氣人了”的表情，鬆開鬆開領口和裙襬，坐姿恢復成淑女坐姿。在這個問題上，她吃虧了，所以完全不想再討論。
但橘清顯卻沒放過她。
“相反的，我纔是更應該警惕你的那一方。”他學着少女的樣子，捂着衣領，緊緊交疊雙腿，“自打我懂事以來，受到了太多女人不合時宜的騷擾，包括但不限於強行擁抱、捏臉，親親……你和別的女人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因此我有理由對你保持警惕，並且需要嚴正地警告你一件事：不要試圖喜歡上我。”
“……”
萩原凜子又是氣得胸口一疼。
恍惚間，她有種胸口在一個下午的時間裡，發育了不少的錯覺。
“總有天會有喜歡你的……對了，”她停頓了下，“你叫什麼？”
“橘清顯。”
“總有天會有喜歡橘清顯的蟲子出現，但絕對不可能是我！”
“可惜呀，沒辦法叫你萩原蟲子了。”橘清顯無奈地搖搖頭，“畢竟我不想再見你第二面。”
“橘桑，我也是！”
萩原凜子堅定地說道。
“這種帶着悲愴的自信是怎麼回事？”
“誰悲嗆了？”
“你呀。”
“你血口噴人！”
“哈哈……”橘清顯還了她一個輕視的笑容，“相較於從小到大都很受歡迎的我，沒有朋友的你的確不應該和我同行，不然每天都會被嫉妒的情緒困擾喲。”
【這傢伙爲什麼能那麼自大，萩原凜子對你的好感度-10，獲得點數100；當前好感度-40】
“被這麼惡劣的人瞧不起，真可笑啊……”萩原凜子發泄不滿似的撩了把頭髮，隨後自嘲般地笑了。
那笑容有些陰鬱，不過相當平靜。
“你在哪裡上學？”她問。
“不確定……”橘清顯沉吟了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東舞鶴中學。”
雖然沒聽過那是一所什麼學校，不過萩原凜子卻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我決定了，國中去東舞鶴中學。”
說罷，她用一種下戰書似的眼神瞧着橘清顯。
“要比什麼？”
“什麼都比！”
“爲什麼呢？”
“自古以來，正義與邪惡之間，必須要分出勝負！”
“少女，你清醒一點。”橘清顯毫無興趣地說，“這裡是現實世界，不是上演熱血漫的二維空間。”
萩原凜子惡狠狠地望着他：“總之，獲勝的贏家，可以隨心所欲擺佈輸家！”
“隨心所欲？”橘清顯又有興趣了，“……也就是說，愛做什麼都可以對吧？”
“……”
萩原凜子馬上意識到了什麼。
她喀噠一聲把椅子往後挪兩公尺，擺出防範受侵的姿態：“不，違背法律和倫理的事不能！”
“人菜癮還大。”橘清顯不屑地撇撇嘴，“就你這種小女孩，我一隻手就能搞定。”
萩原凜子本來是很生氣的，但瞧這他那絲毫沒有一點讓步的表情，眉心不由得疑惑地皺了起來。
“真奇怪啊……”她自言自語地說，“不對我抱有好感就算了，你這人怎麼還能惡語相向？”
“爲什麼要對你抱有好感？”
“……這個年紀的男孩不都是想在美少女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嗎？”萩原凜子把頭一偏擺出疑惑的樣子，微微一笑，“而且，你不覺得我很可愛？”
她偏頭的樣子是真的好可愛。
而且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還有個更可愛的小酒窩。
倘若是正常的男人，被她這樣看着，一定會滿頭大汗，急得說不出話來吧……但橘清顯自己都承認自己不是個正常人，除了月夫人，還沒有誰能讓他覺得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他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人。
“管你什麼美少女，惹到我，照罵不誤。舔？那是狗乾的事，我清顯公子……”嘴上說這話，橘清顯站了起來，朝窗邊走去。一抹絕對算不上高雅，但也不粗鄙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我清顯公子，這輩子都同倨傲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我就像一面旗幟，只會爲了風而舞動，我可以蔑視世界上任何高山，眉頭都不皺一皺……”
春光明媚的日子裡，少年的目光越過她，望向廣闊無垠的藍天。
“哦？這樣嘛？”萩原凜子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我很自信，我會成爲你人生道路上一座難以跨越的高山。”
就算挺起來了，她也還是沒胸。
比小唯還小。
“我會很輕鬆地跨過你！”橘清顯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並且，旅行者不會在自己所征服過的高山上停留。”
這話是《紅與黑》裡的。
“年方十六的姑娘面若桃花，可她偏要愚蠢地往臉上塗脂抹粉。”
萩原凜子同樣用《紅與黑》裡的一句話來諷刺他裝老成。
“可你不也是這樣嗎？”橘清顯好笑地問他。
“是啊，我也這樣呢。”萩原凜子立刻轉移視線，小聲嘟囔：“一不小心和你當了同類，真叫人生氣。”
“不，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橘清顯毫不客氣地反駁她，“我從小到大都很受人歡迎，可不是你這種沒朋友的傢伙能比的。”
“這話你說起來不覺得好笑嗎？受歡迎又怎樣？能代表你有很多朋友？”萩原凜子做一個深呼吸，朝他露出一個輕視的笑容，“再說了，我從小就很可愛，身邊的男孩子幾乎都對我有好感。能代表我有很多朋友？”
“反正我和你不同！”
“狡辯！”
少女的呵斥聲裡，充滿男子漢般的氣概。
呃……我真的沒朋友嗎？
橘清顯一時間也有些迷糊了。
或許，是沒吧……畢竟他瞧不起幾乎所有人，大人知道他的性格後都躲得遠遠的，何況是那些被他瞪一眼就有可能嚇哭的小屁孩。
“看吧，你無話可說了。”萩原凜子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要藏起自己的煩惱、假裝合羣、騙過自己與周遭人並不難。可自大傲慢的你，並不屑於那麼做。你還要繼續嘴硬嗎？”
對哦。
沒嘴硬的必要嘛。
橘清顯在陽光中思考了許久，平淡地一笑：“我是要當世界之王的男人，要什麼朋友……”
吐出了句話，他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全身像被解放了一樣輕鬆、柔軟，羽毛一般輕盈的倦怠充滿了身體的每一處，使得他表情懶散了下來。然而，惟有那一對明亮強烈的目光無法遮掩任何東西。
那一雙具有不可思議的穿透力的眼睛，使得萩原凜子對他的感官好了不少。
看他那孤高的樣子，少女的心情難以言喻。
或許，或許……
她忽然感到了一絲雀躍，認爲兩人絕對可以成爲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就算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彼此，感受彼此的存在，應該也會心跳加速，有種不一樣的舒適感。
既然如此的話……
我和他……
“咳咳！”
萩原凜子輕咳了一聲，那雙名貴貓咪般的雙眸，忽然變得靈氣逼人。
她兩隻白嫩纖細的小手，下意識抓住了裙邊，有些泛紅的臉頰朝向橘清顯：“或許，我們可以成爲……”
“抱歉，不可能！”
橘清顯冷漠得像殺了十年魚的賣魚佬。
“拜託~~我都還沒有說完！”本來是有些害羞而臉頰微微泛紅的少女，現在因爲羞惱，整張臉瞬間紅透了。
她猛地站起來，靈氣逼人的雙眸，變得殺氣十足地瞪着他。
“別靠近我~”
橘清顯往後跳了一步，做出“嗚哇，好惡心”的嫌棄表情。
不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的少女有所反應，他迅速轉身衝出了大門，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混蛋——”
萩原凜子咬着下脣，恨恨地踩了幾下地板。
這傢伙活該沒有朋友。
只有完全沒腦子的蟲子，纔會喜歡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
※
我都這麼冷嘲熱諷了，她應該不會追着來東舞鶴中學了吧……橘清顯走在回包廂的路上，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萩原凜子是一個美少女，這一點毋容置疑。
她的臉肌膚潔白，眼睛和嘴脣都很可愛，目光也誠實，單純。
胸雖然還沒發育，不過那身材以後絕對不會差到哪，步態那麼輕盈，聲音也好聽……可惜啊，這麼聰穎可愛的少女，卻有着那樣特殊的能力。
橘清顯很篤定地認爲，她的未來一定會非常不幸。
人世間有太多的污穢，需要用謊言來美飾了；她卻能直接看穿虛假的美底下的骯髒本面。也就是說，在她的世界裡，終日都有蒼蠅在嗡嗡嗡地亂飛。
我的未來好不好還很難說，但你這種註定不好的，可別來沾邊……在橘清顯的心裡，萩原凜子這個名字，分量已經和瘟神相當了。
回到包廂後，他第一時間拉着姐姐起身告辭，這鬼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