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連忙道:“不,不用謝,應該的。我也只是,只是將實話道出來罷了。”
她小心翼翼的擡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腦袋。
“沒什麼事的話,我回房了。”他道。
她想要挽留他,矢口就喚住了他,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還有什麼事麼?”
竹苓遲疑道:“我相信,有王侯大人在,瑾兒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殿下放心。”
此話落下,顧遜之的眉間愈加的黑沉。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她失落的看着他的背影,暗暗道:殿下還是對王侯大人有偏見。
可是,瑾兒姑娘喜歡大人,並不喜歡殿下啊。
殿下爲何,要苦苦糾纏,不肯放手呢?
若非是用情至深,便是執念太深。
她對於殿下的,應是兩者都有吧。殿下想必也是。
西謨江湖之上。
一個看不清面容,發上溼漉漉宛若水鬼的男子闖進了民宅裡。
他爬在地上,整個人如同病癆鬼一般蒼白可怖。
那住在裡頭的老大爺與老婆婆尖叫了一聲,他迅速使出懷內的墨針,精準的刺入二人的體內。
眼見着他們身子漸漸下沉,倒在了地上。
約莫一會兒再探,氣息已絕。
而那趴在地上的男子,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朝堂上,尉遲夜單獨召人進來詢問,“可有消息了?”
“回皇上,暫時……還沒有。”來人有些不敢看龍顏。
“廢物!連個人都找不着!朕讓你們替朕辦差,是相信你們!知不知道!”
下屬訕汕,一句話也道不出來。
“去,喚王侯入宮,就說朕有事找他。”尉遲夜面目陰沉着,平定的坐在龍椅上。
此間,下屬交代給內宮公公,公公便出宮坐着馬車前往王侯府中。
年年一直在房內緊閉着,後聽到下人們在調笑着說姜大小姐來了。
她嘟囔着嘴,姜家姐姐就不煩嗎?日日過來,是不是想給她臉色看的呀!
反正都知道她住在這兒,也不曉得要避嫌的。
她都說過多少次了,不喜歡她,就是想讓她不要來弦哥哥這裡了,讓她不要再厚着臉皮過來討好她,想要同她和睦相處了。
但姜家姐姐好似根本不在乎這些似的,難道是想公然和她搶弦哥哥嗎?
在年年的心中,她纔是她與弦哥哥之間的第三個人。
明明先前在邊疆的時候,她是最先認識弦哥哥的,是她先來的。
所以後來的,不管是不是弦哥哥喜歡的,她都認爲是別人搶了她的弦哥哥。
姜瑾待在他的府上,陪他一起閱書,看他彈琴,與他對弈。
驀地,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合須過來道:“宮中差公公過來,說皇上尋主子有事,讓主子進宮一趟。”
他落棋的手微微一滯。
她道:“約莫就是爲了昨夜一事了。也罷,今日就到此吧”
君無弦將棋盤放在原地,道:“下回姜兒過來,我們再下。”
姜瑾點了點頭,微笑道:“你快進宮去吧。我想去找年年說說話。”
他凝了合須一眼,似在示意,後者瞭然。
她與阿俏一道去了年年所在的房內。
“你同即墨在外頭,我一人進去就好。”她囑咐道。
“可是小姐……還是讓奴婢與小姐一起進去吧。”她有些不放心道。
姜瑾輕輕搖頭,在外頭叩了叩。
年年恍惚聽見聲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起身去開門。
但見到面前人兒清麗的臉,立馬就垮了下來,問道:“怎麼是你。”
“小小姐,以爲是誰呢?”她反問。
“當然是弦哥哥了。因爲只有弦哥哥纔會來叩我的房門。”她挑釁道。
丫鬟阿俏欲言又止,瞪了她一眼,默默將氣憋回了肚子裡。
這個年年,真是越發的令人討厭了!她拿什麼同小姐爭,拿什麼?
不過是逞強罷了!
“姜姐姐的這位婢女,跟我有什麼過節嗎?這雙眼睛恨不得將我凌遲了一般。”她有些受不道。
姜瑾收斂了面上的笑容,微微轉頭看了阿俏一眼。
“對不起年年小姐,奴婢眼睛生來就是這樣。小小姐若是覺得實在看不慣,那便不看好了。奴婢也沒讓小小姐看奴婢呀?”她眨了眨巴眼道。
“你!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竟敢對我這麼說話!”年年氣極。
“奴婢只是說的實話而已,小小姐竟然連實話也聽不得了,奴婢還有什麼法子呢,只好閉嘴了。請求小小姐原諒。”她垂首說道。
阿俏說完就覺得大快人心。
看來跟在小姐身邊久了最大的好處就是,學會怎麼說話。
“姜姐姐,原來你就是這樣管教下人的呀,年年真是長見識啦。”她眯眼笑着。
姜瑾面上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悅,只是說道:“我的婢女給小小姐帶來困擾了,抱歉。我過來是想同小小姐談談話的,不知可否進去一說。”
年年也不想抓着不放,對她的氣質風度有損,於是只是道:“好啊,但是這個婢女不能進來。我不想看見她。”
“你在外頭候我。”姜瑾對她道。
丫鬟阿俏諾了一聲,站在了房外。
若不是小姐發話了,她纔不會聽這個小祖宗說話呢,真真是把自己當作是這裡的主子了嗎?
依她來看,她在這裡什麼身份也沒有,只不過是王侯大人的一位客人罷了,這麼趾高氣揚的,可誰又把她當一回事呢?
姜瑾緩緩走進了屋內。
年年略有些顧慮的看了一眼自己藏藥粉的地方。
她靈敏的捕捉到了這細小的眼神,但卻當作什麼也未看到的樣子。
“你隨便坐吧,我這裡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的。”她說道。
“我來,也不是爲了討杯茶喝的。”姜瑾溫聲道。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閒得慌?難道弦哥哥嫌你膩了,不願意陪你了?”年年刻薄道。
她只是淡淡聽着,面上依舊不改色的微笑着。
越是這樣,年年就越是不待見她,不喜歡她。
憑什麼,她總是這樣淡淡的樣子,就是這個樣子,她才討厭她啊。
算什麼呢,她算什麼呢,裝什麼清高,裝什麼冰清玉潔,裝什麼寬容聖人。
“在我這裡,你就不要擺出這副樣子來了,弦哥哥只是暫時的被你迷惑住了而已。”年年道。
姜瑾轉移了話茬,說道:“今夜年大人要來接小小姐了?”
她道:“是啊,我就要走了,最開心的人還是你吧。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同你爭了。”
爭,與不爭,不是一回事麼?
爭了又如何,不爭,又如何?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是不是又想說,你都不屑與我爭,因爲你已經擁有弦哥哥了。你說話啊,你不是最會說話的嗎?”年年眼裡帶着星點道。
姜瑾誠懇說道:“年年小姐是如何想的,我不知。但我確實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
她“哼”了一聲。
“反正,我是不會走的。我會想法子留下來的,你就等着看吧!”
姜瑾鳳眸微動,撇向了方纔她看去的方向。
“小小姐,是想做什麼呢?”
年年道:“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她心裡頭很心虛,但是話無意間給說破了,怎麼圓也露出了破綻。
“雖然知道小小姐是不會聽我說的,但還是要奉勸一句。該做的,不該做的。小小姐理當最清楚。”姜瑾鄭重道。
她猜不到她到底想的是什麼留下來的法子,但是這些都是不該做的。
年年生氣道:“要你管,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做什麼了。你不要好管閒事,我這裡不歡迎你,你話說完了就走吧。”
姜瑾凝視了她一會兒,起身離開了房。
丫鬟阿俏見此,氣憤不已道:“這個小小姐,也太可惡了。小姐,奴婢真是替你感到生氣。”
“小姐,你在看什麼呢?有沒有在聽奴婢說話呀?”
姜瑾從年年房內離開,不忘來回在方纔停留過的地方瞧了又瞧。
“合須也跟着一起進宮了麼?”她忽然問道。
“好像沒有,方纔瞧見了。大概是大人進宮不放心小姐在此,所以才把合須留下來的吧。”阿俏說道。
可進宮出宮身邊也需要一個人陪着纔是。
她想到了景,或許他帶景去了吧。
“暫且不說這個了,你把合須喚來,我有話要同他說。”姜瑾面帶正色道。
阿俏想了想,點頭諾去。
她走在廊上,一直在想着困惑着。
“小姐,合須來了。”
“大小姐喚我有何事?”他輕輕詢問道。
姜瑾顧慮的向後瞧了一眼,示意她同自己小聲說話,到了一旁。
丫鬟阿俏有些疑惑,小姐這是要說什麼呀,神神秘秘的。
“大小姐請說。”合須道。
在經歷過這樣多的大風大浪後,姜瑾對身邊的一切都觀察的很仔細,很留意,也很謹慎。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再加上年年表露出來的樣子,分明就是在隱瞞着什麼。
如果她猜測的沒錯的話,先前她進屋時,她不經意心虛看向的地方,那裡一定藏着什麼東西。
她害怕被她發現,所以纔會表現出那樣的神情來。
姜瑾仔細想了想,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會否與她說的,想法子留下來有關。
直覺覺得,是有關的。只是她想不到罷了。
“那日我們一起出府,小小姐她,可曾去過什麼地方?”她詢問道。
合須抿嘴仔細的想了想,說道:“也沒有去哪裡。”
驀地,他忽然道:“不過阿俏說過,小小姐身上有股藥味兒,說她肯定去過那藥鋪。”
這是他那會兒覺得很奇怪的事情,既然大小姐這麼問起來了,他自然把自己疑惑的都說出來,他知道大小姐聰明。
姜瑾沉思,說道:“藥鋪何在?你那時在她身邊?”
合須“噢”了一聲肯定道:“那會兒,小小姐忽然說想吃那路邊的炒栗子,就喚我去買。回來的時候,小小姐還是在原地。那藥鋪就在小小姐身後那家。”
她轉而去詢問阿俏,道:“那日出遊,你是如何確認年年進了藥鋪的。”
阿俏有點懵,不知道爲什麼小姐忽然問起這個事來,只是呆呆道:“奴婢那會兒靠小小姐比較近,就忽然聞到她身上的藥材的味道。就隨口說了句,覺得小小姐肯定去過藥鋪了。不過小姐,那日奴婢覺得小小姐好生奇怪的,是不是合須。”
她說着,還捅了一把他。
合須什麼也沒說,摸了摸鼻子。
“是不是呀,你倒是說呀。”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沒什麼,我也只不過隨意問問。”姜瑾說道。
過了會兒,她問道:“即墨呢?”
話落,有個人影迅速的就出現在了幾人面前了。
“回府吧。今日有勞了。”姜瑾對着合須道。
“哪裡,大小姐客氣了。我送送大小姐。”他跟着幾人一同去了府外,馬車候着的地方。
直到看着姜大小姐上了馬車,合須才疑惑的想了想方纔,而後進了府裡。
丫鬟阿俏在馬車上詢問道:“大小姐,你是不是發現小小姐什麼古怪的地方了?那日出去的時候,奴婢就覺得小小姐很是奇怪。你想啊小姐,素日裡頭她都是極其反感小姐同大人在一塊的,如若見到,勢必要多說幾句酸嘲,但那日大人只道了一句,她便乖巧的也無任何異義的就與合須去玩了。”
姜瑾默默頷首,她說的不錯。
不止是她,那日在場的幾人,想必君無弦也留心到了。
她那般趕,似好像存着自己的目的一般。
但願不是她所想的那麼深。
“小姐,你說小小姐去藥鋪做什麼呢?”阿俏問道。
她怎麼也想不通,難道她得了什麼病,不敢告訴大人?
難道真是這樣,然後趁機想過給自家小姐?
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阿俏想想就覺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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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瑾在年年房間裡放眼望過去的時候,就見上頭蓋着的墨佈下一個木匣子,也不知木匣子裡頭裝的是什麼。
這分明就是有意在掩蓋着什麼。
“不過奴婢當時也猜想,或者是年年小姐怕冷,在合須去買炒栗子的時候,去藥鋪子裡取取暖也說不定。”阿俏說道。
不會,她搖頭。
先前已經問過合須了,他說回來的時候年年已經在原地了。
這就說明,她是一直在看着他的,等他轉頭回來的時候,她就立馬出了藥鋪了,肯定是特別趕的。
如果真是取暖,應當在合須的視線下出來纔是。
況且一路上冷都冷過來了,也不差這短短的時間。
“要不要去藥鋪子裡問問?不管小小姐是打算做什麼,問問清楚就好。”丫鬟阿俏提議道。
姜瑾說道:“藥鋪子裡日日都有人過來購置草藥,來來往往之人甚多,更何況已經隔了這樣多的日子。老闆想必也記不太真切了。”
“小姐,奴婢想多嘴問句,小姐方纔都同小小姐說了什麼正經事了?爲何小姐一出房門就開始想這些呢?”
她道:“這件事情還不能告訴你,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猜想而已。”
“好吧小姐。不過聽說今夜那年大人就過來用晚宴了,現在恐怕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呢。”阿俏無心說道。
姜瑾聽着這話,卻聽出了話外意。
她仔細一想,將兩個事情並在了一塊兒,得出了一個結果。
她回想年年方纔所說的,會想法子留下來,讓她看着。
“即墨,你過來,我有事要同你交代。”姜瑾忽然正色,面上十分鄭重。
阿俏也跟着緊張了一把。
即墨點頭,湊近了過去,她在他的耳旁道了幾句。
他的脖頸上明顯有淡淡的微紅,耳廓也紅了一圈,這樣近,這樣的氣息噴灑。
“你聽清楚了嗎?”姜瑾問道。
即墨有些木然,他方纔關注的人是她……所以沒怎麼聽到。
她有些擔心,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再附耳過去重複道了一遍。
他聽完過後,沉默了一瞬,道:“屬下這就去辦。”
言完,掀開簾子,從馬車上輕躍而下。
丫鬟阿俏看的目瞪口呆,問道:“小姐,即侍衛這是要去哪兒啊,你對他說了什麼呀。”
姜瑾沒有說話,只是從未有過這樣緊切的時候。
她專注着思索。
阿俏也就不問了,一看即侍衛已經沒影兒了,也不知小姐讓他去做什麼。
不過小姐暫時不願意說,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畢竟方纔小姐提過了,說她還不確定,還沒有找到證據,只是猜想,所以不能篤定的說出來。
難道小姐是去讓即墨找證據不成?不會吧,找什麼證據啊?
這件事情,怎麼越來越亂了……
她想不懂,想不懂。也只有小姐這麼聰明瞭,總是能明白一些她根本不懂的事情。
即墨回來時,馬車才緩緩的到了將軍府。
“即侍衛,見鬼啦,你怎麼這麼快。比我們的馬車還快,你是一路飛回來的嗎?”阿俏震驚道。
飛回來……八九不離十了,是輕功踏回來的。
姜瑾回了房,讓即墨進來,悄悄問道:“提醒了麼?”
“合須起初不大相信。”他道。
“後來還是聽了。”
那就好,她的訊息傳達了。如果事情真不是她想的那麼齷齪,那也沒有關係,但願不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