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弦附耳過去,以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當年先皇駕崩過後,宮中便時常生變故,蹊蹺不已。遂祭奠之日,便要以法師做法,最後再以佛經淨化。”
聞言,又見後頭兩排整列的廟中和尚,雙手合十,手中有佛珠轉動,誦經一路而來。
本在吃菜飲酒的衆人,看着這陣仗也是一時有些愣神的,皆將注意轉向那頭。
只見尉遲夜緩緩走出,諸位也跟着停下筷子,隨同一道過去。
公公吩咐說,讓各位移到祭奠之處落座,便跟去了。
來到一寬敞之地,尋着空座坐下,尉遲夜手執皇貴妃坐於高處,公主攙着太后坐於一旁。
那目光所及前方,便是一諾大的牌位祭壇。
姜瑾瞧着,怪滲人的,先皇都走了,這樣一番運作,總覺得要起死回生一般。
靜靜的在日頭下等待了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便有公公扯着嗓子喊道:“吉時已到。”
她聽着,總覺得成婚似的。望向那高處的尉遲夜,她的秀眉微微皺起。
先皇的死,同他有沒有關係?爲何要這樣大肆祭奠,總覺得十分蹊蹺。
一聲言完,便有法師過去,揮舞着白撣子,搖着手中的鈴鐺,發出一陣陣的脆響。
位於高處的皇貴妃有些害怕的抓住了皇帝的手。
“愛妃莫怕,有朕在。”尉遲夜將手覆上去。
尉遲茗嫣一個勁的瞧着,原來這祭奠之禮是這樣的,父皇在天上,會喜歡嗎?
太后的眼神微微飄向了正對着貴妃噓寒問暖的自家兒子,眼神凜凜,而後擡望着天上,十分飄渺。
“母后,你在想什麼呢?”她問道。
“想你父皇,他在那頭,過的可好。”太后的神情淡淡。
尉遲茗嫣微笑道:“定然很好!”
一陣的法事做着,衆人都聚精會神的瞧着。
卻不知,那宮牆處,有幾個黑影悄無聲息的翻了進來,將守衛一刀見血,割喉進入,十步殺一人。
有一受驚的太監瞧見了欲要連滾帶爬的去通報,但不想脖子上一涼,沒了知覺。
這幾人看似對皇宮的布構甚是熟悉,以草木遮掩,探查四周,十分謹慎小心翼翼。
避人耳目之後,便朝着那從未有人去的地方悄然過去。
祭奠那頭,正熱鬧着,衆人眼睛都不眨的瞧着。
但姜瑾卻是沒由來的心中甚慌,眉頭緊蹙着,她總覺得有何事要發生。
雖說不吉利,然她怎麼也無法平復這胸腔裡的沉悶。
“怎麼了。”君無弦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詢問道。
“我總覺得,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心頭很不安。”姜瑾看着她道。
他只稍許的沉頓,而後喚來了合須,吩咐了幾句。
合須立刻領命,悄無聲息的離開。
“姜兒,安心罷。”君無弦將她的玉手放入自己溫熱的掌心中。
她眨了眨眼睛,低眉。
丫鬟阿俏看的很是精彩,對着一旁發神的即墨道:“即侍衛你快看,我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震撼的場面呢。雞皮疙瘩都起來啦!”
迴應她的,是無聲。
阿俏疑惑的微微轉頭,看着他道:“即侍衛,你莫不是傻了吧。你在想些什麼?”
即墨面具下的的眼神閃躲,搖了搖頭。
正當她想再問的時候,忽的從西邊的方向,飛來許多的烏鴉。
“發生什麼了!”尉遲夜瞬時起身,護在皇貴妃的面前。
衆人看見一大片黑壓壓的,不知是什麼,但眯眼定睛一瞧,竟是烏雀!
姜瑾心口起伏,額上冒着冷汗,昨夜做的那個夢,便是有這場景,甚是熟悉,甚是熟悉!
君無弦感受到了她的異樣,只是將她的手包裹的更緊。
“來人啊!護駕護駕!”公公慌慌張張道。
瞬間便有丫鬟太監們將皇帝太后圍了起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快去看看!”尉遲夜怒道。
於是公公領命,連滾帶爬的朝着方纔一羣烏鴉飛過的地方而去。
衆人皆慌亂起來,一時也不知到底生了何事。
此間,合須忽的面上帶着焦灼的回來,低聲道:“主子,出事了!”
姜瑾的眉頭劇烈的跳了兩下。
君無弦深邃漆黑的眼眸飄遠,凜了凜。
“你們都快去看看呀,到底那邊發生了什麼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烏鴉飛過來,都給本公主過去啊!”尉遲茗嫣急了。
那些下人們膽戰心驚的,沒有皇上的命令,他們不敢。
法師們交頭接耳,皆道是不祥之兆。
而廟裡頭的和尚們卻皆坐了下來,盤腿誦經祈禱。
衆人們竊竊私語,面上帶着凝重與不安。
驀地,等待片刻,有公公連滾帶爬的過來跪下通報,語無倫次慌張道:“皇,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尉遲夜憤怒甩袖道:“快說!”
公公便滿目慘然道:“死了,都死了,死了好多的宮女太監!”
皇貴妃聞言,一個踉蹌的,情緒不穩。
“愛妃,愛妃你怎麼樣!”他顧不得那麼多。
“沒事,臣妾沒事,皇上快去帶人看看,臣妾就在這裡稍歇息片刻。”她面上冒着熱汗。
“來人,照顧好貴妃!貴妃若有什麼閃失,朕拿你們是問!”尉遲夜慌忙的從階梯走下。
姜懷見勢頭不對勁,便跟隨了過去。
衆人愣在原地紛紛議論着。
君無弦欲要過去,卻被姜瑾拉住道:“我隨你一道。”
他遲疑片刻,便答應了。
丫鬟阿俏見即墨迅速的跟了過去,自己也一併隨去。
“這到底出了什麼事啊!”有人一無所知道。
“不知道啊,反正是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唉。”
法師們停了法事,而廟裡頭的和尚們則是虔誠的誦經祈禱着。
待尉遲夜趕到當場時,就見得一片血意,均一刀斃命,死了多數。
那些烏鴉們便是聞得了濃厚的血腥味,跑來啄食人肉,被禁衛軍均已奮力打殺。
他有些踉蹌的後退兩步。
“皇上!皇上保重龍體啊!”公公悽然道。
“是誰!到底是誰!竟敢如此膽大妄爲,在朕的宮中殺人!”尉遲夜怒道。
君無弦與姜瑾等人趕到。
她看到了場景震驚不已,來到一死去的婢女身旁,見她死不瞑目,喉嚨上只一刀血痕。
探看了多人,均是同樣的手法,一刀割喉。
竟有人敢在天子腳下殺人,到底是何人?爲何要如此做。
君無弦對着合須低語了幾句,合須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宮牆那頭,發現果不其然,守衛與太監均死去了。
他見那上頭的腳印淺淡,便深知是個武藝非常高強的,且不止一人。
“來人,快傳朕旨意!迅速封鎖城門宮門,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尉遲夜緩了過來。
禁衛軍諾,火速的策馬去傳遞消息,讓城門關閉,不讓始作俑者逃出。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啊,爲什麼會關城門了,我們還要回家啊!”那些個老百姓圍在一起道着不平。
守衛們只喝道:“哪兒來這麼多廢話,皇上有旨,封鎖城門,要抓人!”
“抓人?抓什麼人啊?”老百姓疑惑不解。
“再多說廢話,小心刀劍無眼!”守門的威脅道。
於是老百姓們皆不敢言了,便聚在一起談論,誰也不知道這宮裡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宮內,禁衛軍嚴加看守在宮內,不讓一隻麻雀飛出去。
“把屍首處理了。”尉遲夜悽然道。
公公諾,便命人收拾收拾。
“這些人,一定還在宮裡。朕命令你們,將整個皇宮包圍起來,嚴加提防。若發現了可疑之人,當場擒下,提到朕的面前來!”皇帝一言擲下,將士們立即凜然的遵命去辦。
忽的,又一陣緊急的來報道皇貴妃娘娘突然腹部絞痛難忍,太醫已經過去了,還請皇上速速前望。
尉遲夜一陣的頭暈恍惚,險些倒下,公公駭然的扶住,他擺了擺手道無礙,併火速的帶着人前往皇貴妃的宮殿裡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合須在宮裡頭謹慎的尋找蛛絲馬跡,意圖能瞧出來點什麼。
姜瑾的鳳眸微動,心下猜想。
十步殺一人,一刀斃命。死了這樣多的人,想來不是一人做的。
這幾個人,定然個個皆身手不凡,武藝高強,果決謹慎。
他們對皇宮裡的佈局構造想也是十分的熟悉,選擇今日這個日子,也是因爲所有人皆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祭奠大禮之上,這宮中便只剩下平日裡守着的侍衛,以及一些丫鬟奴才們。
“姜兒,小心。”君無弦提醒道。
即墨環顧四周,提着劍走着,探着端倪。
丫鬟阿俏只是詫異的久久說不出話來,心頭抖然不已。
“小,小姐。到底是怎樣喪心病狂之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啊!”她忍不住掩嘴噙淚。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姜瑾叫住了即墨,吩咐他道:“你去祭奠大禮之地,務必要保護衆人的安危,有事便差人來報。”
但是他卻擔心的是她的安危。
“你不用擔心我,有王侯在此,還有合須。”她道。
即墨想了想,終是點頭領命,極速的朝着地方前去。
君無弦將她的手緊緊執着,低聲道:“不要放開。”
姜瑾明白的頷首。
丫鬟阿俏心中害怕道:“小姐,照這樣說,那些人定然還在這宮裡頭。小姐我們不如尋個安全之地吧,萬一……”
皇上又去皇貴妃娘娘那裡了,這四周雖然到處都是禁衛軍,但是也不能說保證小姐與王侯大人的安危。
她嘆氣。先前的心中的預兆,應實了。
合須這時候驀然的回稟,道:“屬下已經在宮中尋了些蹤跡,發現那些行兇之人皆朝着一個地方而去。”
“何地。”君無弦淡然問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在想着到底該不該說。
“何地。”
合須篤定道:“禁地。”
一言道出,姜瑾心頭駭然的望着君無弦。
禁地……那不正是,不正是當年七皇子所囚禁之地!這個秘密,只有她知曉,或者君無弦他也明白。
宮中皆知有個禁地,就算是曉得裡頭囚禁着個人,也萬萬不會想到是當年的七皇子。
這麼說來,那些人皆是衝着七皇子去的!
不妙了!姜瑾心頭震撼,鳳眸無法平息的波動。
另一邊,尉遲夜火急火燎的趕到,皇貴妃躺在榻上滿頭大汗的嘴脣發白。
“到底出了什麼事,貴妃爲何如此!快說!”他對着一旁的太監道。
小太監嚇得跪了下來,渾身發抖,道:“娘,娘娘方纔忽然喊腹疼,緊接着太,太醫便替娘娘診斷,說,說娘娘中了毒。”
中毒!?怎麼可能!尉遲夜轉向跪在地上的太醫,一把揪住他道:“快同朕詳說!貴妃到底如何中的毒!”
太醫便說當他探出貴妃娘娘中毒後,便見其腹上插有一根奇特的墨針,現已取下。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孩子能不能保住。
“朕問你,貴妃與肚子裡的孩兒,能否保住!”尉遲夜怒道。
太醫支支吾吾的頭低低的,愣是不敢保證。
“朕的孩子與貴妃,若是保不住。你便要爲此付出代價!”他厲聲道。
太醫嚇得不敢言,便冷汗淋漓的磕頭一定會盡力。
尉遲夜甩袖候在殿外,焦急的來回走,一面看着裡頭。
“皇上!皇上不好了!”公公急急的來報。
“又怎麼了!”他煩躁道。
“王侯大人的手下在宮中探到了始作俑者的蹤跡,發現,發現……”公公瞧着皇帝的神色,不敢說。
“發生什麼!說!”尉遲夜斥道。
公公要哭了似的道:“發現那些人去了禁地!皇上快過去瞧瞧吧!”
他聞言,震驚的瞪大雙眸道:“你說什麼!!”
“所有人聽命,餘下一部人,其他都跟朕走!”他命令道。
於是禁衛軍有部分餘人留下守衛照看皇貴妃,另一部分人跟着皇帝過去。
尉遲夜什麼也來不及想的,便帶着人風風火火的過去。
那禁地,唯有他知曉裡頭關押着的是何人,若是那些人膽大包天當真是衝着那裡頭的人過去的,那便真的要大亂了!
另一邊,太后被尉遲茗嫣攙着回去了養心殿,好生平息。
而衆人便依舊在原地,身旁到處都是禁衛軍看守,不得放任何人出去宮中,城門也緊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也不得知啊。難道當真要在宮中這樣待着,不能放我們離開。”其中一個道。
靜顰擔憂的去姜樂那頭,將女兒放在自己身旁。
姜氏一看,發現自己的阿瑾不見了,連同王侯大人還有丫鬟阿俏也沒了。
即墨見此,便道:“小姐與王侯大人在一道,甚是安全。夫人不必擔心。”
他雖這樣說,但心裡頭到底是難安的,多想親自守在她的身旁,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聽。
“即侍衛,你可知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姜氏明白女兒的用心,想將自己的貼身侍衛帶來保護她。
即墨很是複雜,便只說宮裡進了歹人,殺了不少丫鬟奴才,方纔那些烏鴉便是聞着血腥飛去的,現在皇上下令將宮門城門緊閉,便是不想讓始作俑者離開。
姜氏聞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另一邊,姜懷大將軍受命,親自帶着禁衛軍守在城門口,逐一盤查,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禁地不可闖,遂你便差人通報給皇上,讓他自行過去?”姜瑾擡眼詢問君無弦道。
他點了點頭,這等關鍵時刻,不能再出些岔子的。
也好,若這個時候尉遲夜能再出點什麼意外,她就不用勞心勞力想着扳倒他了。
合須靜靜的守在二人身邊,以防歹人還停留在宮中,對主子不利。
丫鬟阿俏道:“我好害怕。”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他鄭重道。
她點了點頭,發現這個時候合須是最有用的時候了。
尉遲夜帶着大量的人趕去禁地,沒有人知道這裡頭有着什麼古怪,即便是猜測到裡頭或許有什麼秘密,有什麼人,也絕對不會知曉是誰。
這個秘密,只有皇帝知道。
到了禁地之後,他命人退散開來,他一個人過去看看。
“皇上不可!”禁軍副統領提醒道。
“朕自有分寸!”他想了想,便讓其跟着他一起。
於是副統領便讓禁衛軍做好保護皇上的準備,自己只是掩在皇帝面前探去。
尉遲夜的眼裡墨黑一片,他謹慎的看着那扇破門,緊盯着裡頭。
“皇上,請皇上不要再前行了。萬一那些歹人當真藏身於此……皇上的安危……”公公提醒道。
“閉嘴!”若裡頭的人真被劫走了!他多年的心思便白費了!
突然,一隻烏鴉從草叢中飛出,副統領以爲是歹人,便分神的一刀下去劈死,再反應過來卻是個烏鴉,轉身欲看向皇帝,卻震撼的連呼吸也不敢喘了。
公公險些昏過去,禁衛軍一步步後退。
衆人皆大氣不敢喘的,副統領也跟着一步步慢慢往後退。
該死!!!中計了!
只見尉遲夜的脖子上發涼,一把利劍橫至,他卻連挾持他之人都未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