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意做什麼北疆王,他覺得有父王就夠了。但母妃時常說,父王終究有老去,死去的時候,介時北疆的百姓又該如何?
他何曾不想,只是作爲一個普通平凡人,娶一心愛的女子,簡單的過完此生呢。
但卻是不可以。他身爲世子,自是要繼承父業的。
他面對的是下一任的北疆王,也就是他自己。
面對的將是挑起整個北疆責任的,於百姓和平生存的大業。
二人走了許久,顧遜之是有些悶悶的。
姜瑾瞧了出來,便來到一處賣面具的鋪子上,花了幾個銅板拿了兩個。
看起來既醜陋又古怪,她有整蠱他的趣味,便趁着他發神之時,突然站在他的面前。
顧遜之着實駭了一條,待她拿下面具,露出一張清秀高興的臉時,他也跟着傻傻的笑。
“瑾兒,你若將本世子嚇死了。你便生生世世也瞧不見我這樣好看的人了。”他道。
姜瑾將面具遞給他道:“你怎的便得如此悶悶了。”
一邊漫不經心的走着,一邊瞧着自己手頭上的面具,是那般醜陋又好笑。
顧遜之覺得此事要同她說一說,於是便正色的站定,對着她道:“瑾兒,我有話要對你說。”
她眉頭跳了跳,總感覺每每聽到這等話語,都是不好的。
“你說。”她已經做好準備聽了。
“昨夜我北疆的侍從傳信過來。”他道。
姜瑾關切問道:“可是北疆出了何事?”
也差不多了。顧遜之繼續說道:“乃是我父王病了,病情沒有好轉。母妃要我回去瞧一瞧。”
她的秀眉緊了緊,問道:“爲何?是生得什麼病,醫者無法醫治麼?”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姜瑾篤定道:“遜之。你今夜便動身回去。”
他愣了愣,看向她不放心道:“可,我擔心你在西謨……”
她毫不在意的笑道:“沒關係的。”
他陷於兩難之中,一邊是兒女情長一邊是父親。
但父親的病情更爲之重,遂只好回去看看如何。
“既如此,我今夜便動身。我不在你身邊,定要好生照料自己。莫忘了與我通信。”顧遜之深深凝視她道。
姜瑾只感覺他像自己府邸的管家似的。
她點點頭,而後眉頭卻依舊凝着,似有話要說,但不知該不該講。
“瑾兒有何話想說?”顧遜之問道。
她方纔聽他說,北疆王病,但醫者束手無策,想來是北疆的醫者醫術不精。
或許竹苓姑娘,能夠隨同他一併去北疆,瞧瞧也無妨。
但,他總是不願的。
姜瑾委婉道:“你說你父王病,但至今無好轉。我便想着,竹苓姑娘的醫術,甚好。”
她一面說着,一面暗示性的看着他。
顧遜之蹙了蹙眉,負手道:“不妥。”
“如何不妥?”她回之。
“竹苓姑娘乃女兒家,我擔心父王與母妃會趁此……”他怕竹苓爲父王瞧好了病,母妃便想讓他娶了她,畢竟曾在北疆時,母妃便一直要爲他早日尋個世子妃。
姜瑾輕笑道:“這好辦。既是女兒家,是鐵定不動的事實。那麼不妨,裝成男兒的模樣,如何?”
這個法子,總可以吧,這樣不就兩全了麼?
顧遜之一時語塞,好笑搖頭道:“瑾兒的小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她抿嘴慪氣,道:“法子我給你想的,怎麼樣都是你自己決定的。”
便拿着面具背對着他朝着前頭自顧自的走了。
他不放心她,便追了上去道:“我考慮考慮。”
丫鬟阿俏閒來無事便在世子府裡同下人們說說話,世子不讓她跟去,定然就是想要製造同小姐的單獨相處機會,罷了,左右小姐也不歡喜他,沒事的。
也不知王侯大人如何了?今日還能不能過來呢?小姐定然很傷心的吧。
她唉聲嘆氣。
這廂王侯府中,一舉止典雅的女子,面上笑吟吟的,生得也有些嫵媚,十分動人婀娜。
那相爺便在一旁樂呵呵的瞧着二人在對弈。
此乃是他的嫡系小女。
“王侯大人,該你了。”她甜甜的道着。
君無弦看起來似心不在焉,他頭一回心思飄遠。
姜兒定然是在慪他氣的,要儘管完成這場棋局。
一番你來我往,你追我趕後,對面的女子輸了棋局。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禮。
女子雖輸了,但倒也高興,早就聽聞王侯大人棋藝非凡,自己輸了也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小姐,可否同本候去那前頭單獨聊聊。”君無弦溫聲開口道。
相爺一聽,心裡樂開了花,覺得王侯肯定是中意自家的小女,便道:“如此甚好,快些去吧。”
對着自己的女兒說着。
女子嬌羞的一笑,諾了一聲,便跟着他一起走去了不遠處。
君無弦至始至終面上正色淡淡,並沒有開笑顏。
站定後,他開門見山便道:“小姐抱歉。本候不得不在此對你,開門見山的言完一些話。”
女子面色白了白,見他這般的凝重,就曉得他要說什麼話了。
“小姐或許不知。本候心儀的女子,乃將軍府的大小姐姜瑾。我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本候想待她及笄之時,便娶她做正妻,一生一世不會再納妾,只對她一人用情至深。小姐還是趁早了段對本候的情意,在此多謝。”
君無弦溫潤的俊臉依舊無異,他微低身時一縷青絲傾瀉至前頭,如玉人一般曼妙美好。
女子心有不服,很是嫉妒那姜家的大小姐。
但是都聽到面前的人怎麼說了,自己心高氣傲的如何能接受?
於是這女子便當場甩臉,自顧自的氣着離開了。
相爺瞧見這情況不對勁,便慌忙的對着他一禮,就衝出去追女兒了。
這一場鬧劇,已然耽誤了他許多時辰。
不知她還會不會在等着自己。
君無弦喚來合須,道:“備馬,去世子府。”
“諾。”
而此間,姜瑾與顧遜之遊遍了街市,吃喝玩樂樣樣涉及了。
同好友在一起,便是這麼的無拘無束,輕鬆自在。
顧遜之見她笑得這樣開心,便調侃道:“瑾兒,是不是覺得本世子纔是最適合你的。你看,也只有本世子可以讓你這樣輕鬆愉悅。”
她又知他要蹬鼻子上臉了,便道:“勉勉強強吧,也沒多開心。”
他好似有些受傷道:“瑾兒怎麼能這麼說呢,本世子好生心傷。”
姜瑾無奈的翻了翻眼。
在看到街上一女子時,她恍然了一瞬間。
那女子的眉眼生得有些像納蘭清如,但到底不是。
說來,自從邊疆回來後,她便隔絕了這條線。
對於涼國對於邊疆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若納蘭清如知曉她回來了,定心有不甘,想着下一回該如何陷害自己。
她不能坐以待斃,得主動做些什麼纔是。
此事,不能同顧遜之道來,不然他又會爲了自己以身涉險。
姜瑾此次要做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只想自己一力承擔。
不知過了多久,世子府裡,丫鬟阿俏聽到府外有馬車緩緩停下的聲響,便放下手頭的東西,出去看看。
“王,王侯大人,你不是……”不是不能來了嗎?
阿俏有些無言的看着馬車裡謫仙般的人兒出來。
“姜兒在哪。”君無弦的語氣淡淡。
她有些侷促,不曉得該不該說,便吞吐吐吐的,眼神望着那街市的方向,支吾道:“小姐與世子在,在……”
總不能說,他二人單獨相處的遊玩了大半日多吧。
“合須,你就在此。本候一人過去。”君無弦接過雪白狐裘披上,緩緩朝着街市過去。
“諾。”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也只能留下來了。
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他這麼想着,一個勁的朝着丫鬟阿俏拋眉眼。
阿俏啥也不想說,乾脆坐下來同老僕一道掐菜葉子。
“你在這做什麼呢。”合須明知道她在幹什麼,還要問。
“你沒瞧見嗎?掐菜葉啊。”她沒好氣道。
“我可有惹着你什麼?你怎麼看起來火氣這般大。”他驚詫道。
阿俏也不知爲啥,看見他就沒什麼好氣了,於是乾脆不理會他,同老僕談着話。
合須撓了撓腦袋,十分不解,暗道女人心就是複雜。
此時邊疆。
領隊阿遠日日在軍營裡頭巡視,心神不寧。
自從大王病榻之後,所有的壓力便壓在了他身上,每日都要提防着別處趁此來犯。
而另一邊便堅守將士們訓練的成果。
一整日,時辰都不夠用,恨不得分身乏術。
仲容恪依舊沒什麼好轉,但軍醫說了,這種每個半載的不會有什麼好轉的跡象的。
偏生生的大王性子就是這般的急切,這病如何能好得快呢?
涼國算是因爲西謨此事,而崩了。
這廂都城宮中,涼皇每日都要去納蘭清如的寢殿裡,但終是無法踏足。
因爲這一點,皇帝反而更加的珍惜起她,日日不得見,也是更加的專寵。
但殊不知,納蘭清如只是想盤算着,該如何回到西謨,畢竟她與姜瑾鬥了這麼久,若姜瑾不在她的範圍內了,她還有什麼理由待在涼國?
這日,忽的寢殿裡傳來一陣騷亂道:“娘娘吐了。”
此間涼皇恰巧在殿外徘徊,聽到這話,便顧不得什麼的衝了進去,並吩咐太醫進來查看。
太醫起先便問納蘭清如這情況是有多久了。
其緊張了一瞬,只道是今日,但丫鬟想想已是好多天了呀,但娘娘在此她不敢多言。
太醫道了句得罪了,便將手搭脈上去,探了一會兒後,面露喜色。
“大膽!朕的愛妃都如此了,你爲何面呈喜意!”涼皇關心急切,便斥道。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娘娘這是有喜了呀!”太醫稟道。
什麼?懷了?納蘭清如惡狠狠的瞪着太醫,但礙於皇帝在,便當下收斂。
怎麼可能?她分明都有飲避子湯的!
若換做原先,她必然要欣喜一把,但是可恨的是,姜瑾竟回到了西謨!
可惡可惡!怎麼可能會讓她逍遙法外!
於是納蘭清如便一個氣的昏厥了過去。
當下,寢殿裡忙成了一團亂……
西謨街市上,君無弦緩緩擡步,眼神流轉,尋着二人的身影。
在一街訪之處,瞧見了那抹熟悉的人兒身形。
他走了過去,溫聲喚道:“姜兒。”
姜瑾愣了愣,有些機械性的回頭,不敢置信的瞧見了來人。
“你不是同一相爺的女兒在對弈麼?”她的語氣中帶着些吃味的道。
君無弦低低的輕笑,十分悅耳清越,他道:“本候怎可放着姜兒同別的男子一起,不管不問的。”
她轉頭去瞧顧遜之,他的面色陰沉,道:“又是你,今日瑾兒同本世子玩的可好了。你來做什麼,不用去陪那相爺之女麼?”
他強調着。
“此事,稍後本候自會同姜兒解釋,不勞世子掛心。”君無弦淡淡道。
姜瑾不希望見他們如此,便看了看天色,雖然還早,但是她也終是有些累了。
“王侯算是白來一趟了。我打算回去了。”她毫不留情道。
顧遜之聞言嘴角輕揚,道:“瑾兒,本世子送你回去。”
她道:“不用了。我將軍府自有馬車,二人隨意。”
誰也不顧,姜瑾走人。
她總結出來,二人針鋒相對之時,最好的法子,便是她走。
這樣她也聽不到,就讓他們去吧。
顧遜之在身後喚着她,她也全然不聽。
君無弦淡漠的跟了上去,留下他一人。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
每回都是他,每回都是他阻撓他與瑾兒。
姜瑾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也不想聽解釋。
既然他之前說過她不相信他,那麼就這樣好了。
他講,她也不聽,這樣就算是相信他了吧?
實際上時,她本就沒有多想什麼,爲何要同她解釋呢?是說她小肚雞腸,是說她善妒?
所以纔會想要向她解釋麼?
姜瑾自行胡思亂想着,之前情緒也沒怎麼糟糕的。
遊玩了一日,她還未來得及換那玩意兒,得回將軍府尋乾淨的白條來,做女子終究是麻煩的。
重生一世,怎的不讓她做個男子呢?這樣也就遇不到君無弦了吧。
宮廷中。竹苓拔下銀針,道:“貴妃娘娘,我想將這套鍼灸之法教給太醫們。這樣以便我不同及時趕進宮,也可替娘娘很好的診治。”
皇貴妃點了點頭,很感謝她,道:“有勞竹苓姑娘了。”
片刻過後,太醫們一邊在感嘆着,一邊在學着。
從未見過這樣奇特的手法,真真是讓他們受教了。
這樣的法子比任何的法子,成效來的都快,也最好。
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樣一位奇醫,還是個小小女子,讓他們很是感嘆不已。
“那貴妃娘娘,若無事的話。竹苓便回去了。”她教完過後,看了下外頭的天色,便誠懇道。
“來人,送送姑娘。”她開口吩咐道。
婢女諾了一句,便在宮外準備好了馬車,派侍衛一路護送着。
竹苓坐在馬車裡,一路都在期待着,回去能夠同世子殿下一起去看醫館。
但她同時也在想着,現在世子殿下與瑾兒姑娘在一起。
但是誰願意想那麼多呢,還是不要想了,就這樣回去吧,能見到世子殿下,還有皇上親自御賜的醫館,已是很好了。
竹苓拉開小窗的簾子,只覺恍若隔世,看着外頭的景色,情不自禁的便回想起了自己在邊境時候的草木屋,那時候每日都去外頭採藥草,這日子過的也是極其的清閒了,便研究了許多醫術方面的。
後來便是遇到了世子殿下,那日他爲自己趕走那些強盜,她便對他一見傾心了。
再是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讓她明白瑾兒姑娘並不平凡,便一路走了過來。
到了今日,竹苓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能夠離開邊境,離開草木屋,在世子府住下,結交了這麼多的好友,還能日日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還有了屬於自己的醫館,這是一件多麼另人高興的事情。
竹苓一直想着想着,便到了世子府,發現顧遜之正一臉惆悵的對着一樹發神。
她心頭一驚,不明白世子殿下這是怎麼了,而且瑾兒姑娘怎麼也不見了?
下了馬車後,她便走到顧遜之的身旁,輕聲詢問道:“世子殿下,請問瑾兒姑娘去了哪裡?你爲何又在此發神呢?”
他回過神來,見到是她,便回道:“瑾兒她隨君無弦走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呀?竹苓覺得很是茫然,但還是不能看着他這樣惆悵下去,便道:“世子殿下,竹苓還未見過那醫館呢,不如殿下帶我去瞧瞧吧。”
她滿面的喜悅與純真,笑看着他。
顧遜之卻婉拒道:“抱歉竹苓姑娘,我還有事要處理,恕不能夠相陪了。”
言完,便回到了書房,房門緊緊的掩了起來。
竹苓一瞬間心底失落,但是沒有說任何話。
既然世子殿下沒有空閒,那便改日再看也是可以的,現在不如給他做完湯吧。
現在冬日這麼冷,喝完湯暖暖身子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