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
姜懷不知曉皇帝的意思,但君王之心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見客至,舞女們一擁而上,來到了正殿,紛紛舞動着傲人的身姿,纖纖細腰扭動着,十分輕巧靈活。
伴隨着各種各樣的樂器聲響,尉遲夜似乎沉迷於這種樂趣之中。
“大將軍,朕今夜設宴款待將軍府,便是爲了感謝大將軍前段時日擊退匈奴的功德,朕一直都沒有好好獎賞大將軍,遂今日恰好朕得以清閒,便想着彌補了過來。”
尉遲夜拿起酒杯,有下人爲姜懷斟滿了美酒,他道:“來,我敬大將軍一杯。”
姜懷面上雖爲喜色。
但不知爲何,他的心中總是隱隱約約的有些不安,覺得皇帝着實不大同於往常。
姜懷回敬之,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他緩緩望向自己的夫人與女兒。
姜氏眼神裡也是寫滿了憂慮,而姜瑾心下卻幾番沉吟。
尉遲夜這是想玩的什麼把戲。
無人能猜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杯酒過後,尉遲夜擰了擰眉,輕嘆一口氣,星眸似看向別處道:“大將軍也知道,邊疆匈奴屢次來犯,朕也多次調去了王侯將相,但此次君無弦已回西漠覆命,這邊疆自是無頭無主,讓朕很是擔憂啊。”
言罷,姜懷一家皆震驚不已。
姜瑾仿若如至冰窖,一股寒意瞬間席捲了全身。
尉遲夜,已經開始動手了!
是她大意了,是她大意了。姜瑾的指甲嵌在了肉裡。
這說的好聽的設宴,不過只是一個幌子而已,今夜只怕是一個鴻門宴……
而尉遲夜的目的便是想派父親去邊疆駐守,不想留虎至跟前。
以女兒和夫人爲要挾,當着她們的面,如此這是在逼父親啊!
姜瑾氣的渾身顫抖,心胸不平的起伏着。
尉遲夜的黑眸動了動,高舉着酒杯,從上頭來到下座,對着姜懷道:“大將軍覺得,是否有合適的人選啊,這保家衛國的事情,應當有許多人爭先搶後的吧。”
無疑的是在暗示父親。
姜懷張了張嘴,心寒至斯,他道:“皇上,老臣以爲,邊疆已暫時的穩固,且有吾兒駐守,應是綽綽有餘的。”
尉遲夜聽了無聲的冷哼,他望着杯中的酒水,緩緩道:“虎狼之地,焉能只憑一個青年?大將軍此言,難道是要棄我西漠江山於不顧麼?”
後半句,帶着些許的威嚴與強調。
姜氏連忙拉着姜瑾來到天子跟前跪下。
“皇上,且聽臣婦一言。”姜氏的眼中星星點點,她片刻的凝望了一會兒姜懷,對着皇帝誠懇有禮道。
姜瑾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只能默默的看着父親和母親。
“哦?大夫人也有見解?說來聽聽吧。”尉遲夜緩步回到上座,丫鬟替他斟了一杯酒。
姜懷此時拼命的朝着姜氏使着眼色,朝野之上,最忌婦人談政。
“皇上,臣婦認爲,將軍應當留至國土,保護我朝的百姓與陛下的安危,萬萬不得輕易的離開,以免有別國的賊寇來犯。”姜氏道完,波瀾不驚。
母親的意思是,尉遲夜雖顧慮到了邊疆的匈奴,卻未顧慮到父親乃是一國的大將軍,理應保護國家與皇帝,還有黎民百姓的安危,這件事情怕是再沒有人比父親更有資格做了。
再者,邊疆已有三房庶子,已是多年未歸了。若是匈奴來犯,大可無畏,皇帝這是瞧不起後浪之波。
“將軍一直爲國盡心盡力,從來都沒有半分對不起朝堂與皇上之事。再是,臣婦亦有私心,只想好好陪伴在將軍身旁,與我的嫡女阿瑾一起。”姜氏說完,重重的磕下了頭,請願皇帝。
於公,父親一直忠心耿耿的輔佐皇上,保家衛國。
於私,誰不想一家圓滿,這一去就是多年兩不相見的,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是死是活亦不知。
若因此失去一國之柱的大將軍,那就得不償失了。
身先士卒固然值得歌頌,但其中的利弊也是可想而知的。
姜氏想讓皇帝明白這些事情,好讓他權衡其中的利弊。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是畏懼將軍府的兵權,不能讓姜懷這頭留在自己的跟前,日漸提心吊膽,遂只有讓姜懷派去邊疆駐守才能得以倖免。
從而另一方面也是能夠控制住他的夫人與女兒,留在西漠作質,以此便不會再生事節。
姜瑾頓時理清了這前前後後的事情,原來尉遲夜一心想要納自己爲妃,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的事情,他是想以此來制衡父親。
這說好聽了在外人看來是無盡的榮耀,說的不好聽,就是一個人質而已。
所以這一點君無弦早早就想到了嗎?
姜瑾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開始在冒汗。
這些事情已經遠超了她的想象,看作如此簡單,實則卻隱藏着步步的兇機,稍有一點的不慎便是墜入萬劫不復。不僅會拖累到家族,自己亦會變得危機四伏。
這其中暗藏的多少,還有是她不知道的?
姜瑾鬢髮間的一滴汗珠落在了手背上。
以尉遲夜的野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若此次不能強制送父親去邊疆,勢必也會對自己不放手。
他不放心父親留在西漠會成爲他的隱患,所以便藉着皇貴妃難產的由頭,來敘說皇家無子嗣一事,以此暗鼓大臣們選妃,而自己便不幸因身份的高貴被選中。
一環扣一環,原來這一路過來的每一件事情都充滿着機杼。
姜瑾雖面色表露的十分淡淡,但在心頭卻充滿了一片駭然之意。
在理通了這些事情後,唯一讓姜瑾得不到結果的便是,君無弦爲什麼她?
這個疑問暗藏在她的心底已許久許久,卻絲毫得不到半分的答案。
姜瑾與父母親跪在地上,靜靜等候着皇帝開口。
一片靜謐聲之中,她彷彿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不知何時,舞女已經散去。
尉遲夜放下酒杯,眼神中似乎是在極認真的思考與權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