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俏興奮的敲響了她的房門,“小姐,小姐,你回來啦!”
沒聽到聲響,她就猜想自家小姐肯定還沒起榻,便輕手輕腳的推門走了過來。
“小姐,該起啦。”阿俏輕聲的喚着,還咯咯的笑着。
“王侯都走了,小姐還在睡。”她掩飾不住的捂嘴偷笑着。
姜瑾這時緩緩的睜開了鳳眸,望見頭頂的人臉駭了一跳。
她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懶聲道:“幾時了。”
“日上三竿啦!”阿俏捉弄性的說道。
她應了一聲,從榻上起來。
“奴婢去端水。”她說完,輕巧的蹦跳下去了,看起來十分高興。
姜瑾揉了揉眼,無意識的走出房門,來到鄰邊廂房,打算擡手輕叩。卻恍然想起,阿俏方纔說了,王侯已經離開了。
她停在空中的手頓了頓,垂下。徑直回到了自己房內。
昨夜,她說得有些過了。君無弦他,會心傷的罷。
姜瑾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阿俏嘻笑着端着面盆過來,伺候她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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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可總算是回來了。阿俏真的好想你。”說着,她的眼眶還紅了紅。
她微笑,緩聲道:“傻丫頭。”還伸手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阿俏捂着額頭笑着,道:“小姐,你不在將軍府的這段日子,阿俏有替你好生照拂着二小姐呢。”
想到姜樂,她的心中就有一抹歉疚。
她坐在了梳妝檯上,對着銅鏡,開口道:“阿月她,最近如何。”
丫鬟阿俏拿起了木梳,在姜瑾柔順的青絲上來回順着,她專注道:“二小姐近日安生的很,一直窩在屋裡頭不怎麼出來。大夫人便也沒再尋她的不是了。”
她如實的說着。
“如此就好。”她點頭,擡手撫上那根玉釵。
驀地,梳妝完畢後,她對着阿俏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是能夠幫到小姐,就一點兒也不辛苦。”她迴應着笑道。
姜瑾頷首,“我要去一趟阿月那。”
阿俏會意的將檯面收拾收拾,再將面盆端了下去。
她同她一道出去,掩好了門。
來到姜樂的房門前,她猶豫着,終是輕敲了幾聲,“阿妹,是我。”
不出片刻,房門便打開了,露出姜樂略微有些憔悴的面容。
她勉強的笑道:“阿姐?阿姐你回來啦。快些進來吧。”
眼睛似有些紅腫,面頰上也有哭過的痕跡。
姜瑾走了進來,尋了個椅子坐下,看着她替自己忙碌着,沏茶倒水。
一盞熱茶放在了她的眼前。
她微微笑着,捧着杯水道:“快要立秋了,天氣漸漸變涼。阿妹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不要沾染了風寒纔是。”
姜樂默默的點頭,一併跟着坐下。
她咬了咬脣,還是開口扭捏問道:“阿姐同王侯……”
姜瑾斂了斂目,回之,“沒有什麼。近日一直在照料着世子,無法分神。”
她聽了,有些驚詫的擡頭望她,眼中帶着點點的希冀,“真的嗎阿姐?”
她輕笑回道:“真的。”
見她稍稍舒了口氣,她的心中歉疚更甚。
“阿月的荷包,可有送出去?”她詢問。
姜樂聞言,搖了搖頭。
而後從身上掏出一枚精緻之物,拿了出來,仔細撫摸着,眼神溫柔。
“若阿妹不介意。便由阿姐替你送吧。”
姜瑾想,他二人見面的機會不多,很難相碰。
“真的?阿月願意,阿月願意!”姜樂喜不自禁,忙將荷包放到她的手心裡,拜託道。
她輕輕合手,收進衣袖裡。
“放心吧。”她淡淡笑着。
又坐了一會兒,兩人說說笑笑,她便想着去宮中看看公主。
告別了姜樂,她踏出了將軍府,坐上馬車。
此時,姜瑾忽然想起了顧遜之。
昨夜見他帶着星星點點的怒氣離去,她總是有些在意。
但是這份沉重的感情,她卻無法迴應之。
來到了宮中,下人去通報公主。
不出一會兒,靈動的步伐便輕巧的過來,尉遲茗嫣面帶喜色的過來迎接她。
“阿瑾姐姐!嫣兒終於見到你了。”
她已經聽說這次的事件了,好在大家都相安無事,同時納蘭清如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阿瑾不想讓公主擔憂,這便過來了。”她說着,同她一道坐在了桌前。
尉遲茗嫣倒了杯茶水,但是看起來卻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人兒,喝了一口水,猶豫着要不要講出來。
“公主有什麼事要同阿瑾說?”她望着她道。
尉遲茗嫣撇了撇嘴,道:“阿瑾姐姐,你是不知道。今兒朝堂上那老丞相竟然想要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王侯,還當着我皇哥哥的面請求的。”
姜瑾的睫毛顫了顫。
她問,“那皇上,怎麼說?”
“皇哥哥他也覺得,王侯的年紀已是到了可以娶妻納妾的時候了。”尉遲茗嫣嘟囔着嘴。
這些事情都是那殿外的小太監告訴她的,她還沒想好怎麼把消息傳給阿瑾姐姐,結果她就來了。
姜瑾沒說話,應了一聲。
“但是王侯他沒有答應,好像說什麼……暫時不想考慮這些。”尉遲茗嫣輕皺着秀眉。
“皇上,想必也沒有強求罷。”她神色淡淡道。
“皇哥哥也覺得不急於一時,便沒說了。”尉遲茗嫣抿嘴道。
那什麼老丞相,也太可惡了吧。
在這宮裡頭,誰不知她阿瑾姐姐與王侯纔是一對良配啊,偏偏要將自己的女兒帶進來插一腳。
她有些不滿的嘀咕着。
姜瑾頷首,“王侯他,應當考慮的。”
尉遲茗嫣微微有些驚訝,不禁伸手放在她的額頭上,不可思議道:“阿瑾姐姐,你是不是發燒啦,糊塗啦。這可是王侯哎。”
姜瑾無奈的笑笑,“我同王侯,並非傳言所言那般。公主誤會了。”
尉遲茗嫣狐疑的思索了一番,轉而揮了揮手道:“好啦,不說這個啦。阿瑾姐姐,告訴你一個痛快的消息。”
她疑惑。
“嫣兒聽說,前幾日那納蘭清如忽然病倒啦!。”
她那日本想過去其住處看看的,再借機好好羞辱她一番,但是卻無意間聽到兩個下人竊竊私語着,好像在說什麼請郎中還是告訴皇上。
尉遲茗嫣當時就曉得事情不對勁,便偷偷的躲避在一旁,聽到了事情原委。還瞧見一身着宮中太醫衣物的人匆匆過來給納蘭清如醫治。
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件事情暫時得隱瞞下來,不能告訴皇哥哥,以免多生事端。
但是這話悶在心裡頭總是難過。她一向知曉阿瑾姐姐爲人謹慎,所以便毫不保留的同她講了。
姜瑾聽完了公主所言,沉吟了片刻。
宮中太醫怎會答應下人,爲了一個犯罪的庶民瞧病?
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默默想着,覺得十分不對勁。
自從納蘭清如被囚禁在宮中僻院裡,納蘭王爺與其夫人也並沒有什麼動向,這看起來似乎太平靜了一些。
平靜過了頭,便暗藏着洶涌。
如果不是她多想的話,那名太醫很有可能便是納蘭王派進宮的人,好以此來照拂着納蘭清如。
只是,僅僅是照料而已嗎?
姜瑾蹙起了眉頭。
“阿瑾姐姐,你也別太憂心了。指不定就是一場惡報罷了。”尉遲茗嫣乾笑着,暗道自己多嘴,給她帶來了愁思。
“多謝公主的相告,阿瑾明白了。”她散去面上的烏雲,對她微微笑道。
告別了公主後,她走在宮廷的小道上,一直默默低着頭,想着事情。
納蘭清如已經被尉遲夜扣押在宮中。貶爲了庶民,但也只是暫時的。
若只是她一人在此倒可以勉強掉以輕心,但偏偏納蘭王偷尋了幫手給她,倘若她厚積薄發,暗暗生了事端,明暗之間,也會讓人措手不及。
經過這些事,姜瑾漸漸瞭解納蘭清如,知曉她是個瑕疵必報的性子。
這次過後,她定是不會甘心。即使窩在這無能的後院中,也會拼命想法設法的來對付她。
她若是沒有一點防備,豈不是淪爲她的網中餐了。
這一點,倒是公主提醒她了。
是她之前太過於輕敵了,認爲納蘭清如被貶庶民,在這宮裡頭便沒有什麼能耐與造化了。
不管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或是她高估了納蘭清如。但爲了防患於未然,絕不能等到事情真正發生了後纔去彌補,那樣便爲時已晚了。
姜瑾步履緩緩的走着,不經意的擡頭,便瞧見那前頭的三人。
君無弦?她微皺了皺眉,隱在了一旁的樹下觀望着。
只見他的身前正站着一朝廷大臣,在動着嘴脣喋喋不休的對着他說着什麼,還一邊指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的身形瞧着就曉得是個二八佳人,楚楚靈秀,看那舉止,也還帶有些羞澀與膽怯。
她想了想,約摸這就是公主所說的那位老丞相請婚吧。
她的眼裡不禁劃過一絲異樣。
只是爲何偏偏要選君無弦?看這架勢,還有些逼婚的模樣。
莫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姑娘的事罷?
她想着,身形便不經意的走了出來,完全忘記自己是在偷聽牆角。
君無弦的眼神掃視,正好瞧見了她,便對着她略微招了招手。
姜瑾心中“咯噔”了一聲,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她的神色平淡如水,毫無感情的開口禮道:“王侯。”
見她過來,對面的女子面上愣是怔怔了一瞬,即刻便自卑的低下了頭。
老丞相眼裡很是不悅,道:“既然王侯已有佳人在旁,那老夫也就不叨擾了。”
他同那女子漸漸離開了視線。
“王侯不該如此的。”姜瑾平靜望着他道,眼底無一絲的波瀾。
得罪了朝廷重臣,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君無弦溫潤的低笑道:“我同那女子之間,沒有一絲感情。如何能娶她爲妻,納她爲妾?”
他是在用她說過的話來堵她。
昨夜姜瑾便是這樣回絕他的。
姜瑾沒有說話,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便讓他以爲自己吃癟吧。
“多謝姜小姐,此番幫了本侯。”君無弦負手,一襲白袍在風中吹拂又吹落。
他的衣袖寬大,微微的擺動着。
“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她斂眉道。
她本就沒有想要幫他的心思。是他對她招了手,無奈之下也便只能過去爲他救場了。
“納蘭清如,她的身旁有個幫手。阿瑾猜想,是納蘭王請進宮內,將其僞裝成太醫,安插在此的。”姜瑾岔開了話題,將心頭重要之事,同他道了遍。
君無弦眸中微動,“此事,本侯會替姜小姐分憂的。”
他凝神注視着她。
“有勞王侯了。”她低了低身。
二人皆無話,默契的並肩走在小道上。
盛夏已去,金秋快要迎來。
這宮牆裡的風,是吹得愈加的寒意了。
“王侯昨夜,可歇得安生?”她擡眼望進他的眼底。
君無弦淡淡道:“還好。”
姜瑾點了點頭。
走了幾步,忽逢前頭一身形挺拔之人,身着墨袍,旁邊還侯有幾個下人,正對着一花樹發怔。
二人相視一眼,疾步走了過去。
“微臣參見皇上。”“臣女參見皇上。”
尉遲夜轉頭,眼裡透露着驚訝,他道:“免禮。”
他緩緩轉身,望着姜瑾清麗的臉,道:“你怎的進宮來了?”
她眨了眨鳳眸,如實稟之,“回皇上,阿瑾是過來相陪公主的。”
尉遲夜瞟了眼一旁的君無弦,不動聲色道:“那爲何陪着陪着。這人倒成了王侯呢?”
他刻意拖長了調,將視線轉移到君無弦的面上。
“阿瑾方要離宮,卻碰巧遇見了王侯。一同此時,我二人恰好在此處遇到皇上一樣。”姜瑾端莊有禮的回道。
尉遲夜生性多疑,她不想讓他對此產生什麼不必要的懷疑。
“是這樣啊。”他漫不經心的眼神四掃着。
“是,阿瑾這廂便回去了。”她對着皇帝福了一福。
尉遲夜抿脣,“慢着。”
她頓了頓,折回,“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他瞟了眼君無弦,道:“王侯若無事便退下罷,朕還要同姜小姐說會話。”
姜瑾默默望了他一眼。
“微臣告退。”他從她身旁擦身而過,衣袖生風。
她沒有說話,靜靜等待着皇帝開口。
尉遲夜帶着威嚴,凝視着她道:“隨朕走走。”
言罷,轉頭睨了眼幾個奴才與婢女,他們便會意的在那後頭跟着。
來到一處花樹底下,見一石桌子橫中,外有二凳環繞。
她默默跟着過去,站在了一旁。
“坐下吧。”
“諾。”
四處落葉已散,有些枝葉已開始泛黃了起來。
“姜小姐,朕與你好久都不曾如此閒聊了。”尉遲夜的眼眸閃閃。
姜瑾想了想,道:“確實。皇上日理萬機,爲了天下與百姓所操勞,這份明心讓阿瑾觸動。”
他說假話,她便也回他假話。
尉遲夜的眉峰輕挑,面容卻正色着。
他接過下人遞來的茶水,感嘆着道:“金秋送爽啊。”
姜瑾默默嘆息,不明白皇帝此刻爲何這麼清閒,她現在面對着他帶來的壓迫感與未知感,如坐鍼氈。
“今日朝堂之上,老丞相向朕請婚,說要將自家的小女許配給王侯。你說,王侯的拒絕,會否是因爲有了心上人。”尉遲夜低頭吹了吹,啜了一口。
“王侯心中所想,阿瑾不知曉。怕是王侯他專於國事,無心過問兒女私情罷。”她藉機彰顯着君無弦的忠心。
他拿着杯水的手微怔,以另一手指輕輕轉動着扳指。
末了,他道:“近日邊疆戰事恐不容樂觀。朕思來想去之下,也不知該派何人帶領我西謨數萬將士衝鋒上陣。依姜小姐看,可有好的人選推薦?”
姜瑾的心中凜然了幾分,她陰晴不定的轉着瞳孔。
不是父親,便是王侯。
尉遲夜這是想讓她做抉擇。
顯然,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父親安穩,但若如此作爲,便是險王侯於不義。
僅僅是因爲她的一句話,就要讓君無弦冒着性命危險去抵禦蠻人嗎?
不。她的心開始慌亂了。
“皇上,阿瑾只是個女流之輩。對於這等國家大事更是一概不知,還請皇上見諒,容阿瑾無法作答。”她誠懇的離開石凳,對着他緊張的低頭禮道。
尉遲夜思了思,“不怪你。朕也是無從抉擇,才這般的煩憂啊。”
姜瑾微皺着眉頭,沒有言話。
“好了,朕也出來許久了。該回去批閱奏摺了,你也回去吧。”他撐着兩腿起身,英姿颯爽的拂了拂衣袍,蕭然離去。
她無聲的恭送,朝着出宮的方向走去。
一路心神不寧,忐忑着。
不知不覺便感到面前似有人影相罩,再一擡頭,瞧見了君無弦略有些關切的眼眸。
“皇上同你道了什麼?”他走到她的身旁。
“有關邊疆一事,他在抉擇不定。”姜瑾的手侷促的繞了繞。
亦不知此事父親知否。
君無弦立馬會意,道:“此事暫且無需過度憂慮。”
姜瑾不解,偏頭望他。
“邊疆開戰,對兩方都不利,勝負未知。”他淡然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