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思巴的話語中有一種讓人無法輕視的鄭重,這並非威脅,如果在另外的環境下,小鬍子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可能會產生更多的思考,但是此刻,他的眼睛裡只有二十米外的嘉洛絨。
她是那麼弱小,那麼可憐,讓小鬍子覺得,除了自己,這個世界上再沒人會救她。
“當末世預言完全被推動之後,你會後悔,但後悔已經晚了。”博思巴放緩了自己的語氣:“殺掉一切染指末世預言與聖器的人,是朝聖者神聖的職責,許多年了,朝聖者一直揹負着兇手的惡名,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放了她!”小鬍子不知道是第幾次低喝出這句話,隨着這聲低喝,他又邁出了一步,距離博思巴更近了。
“拿出你得到的東西,這些東西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中,只有朝聖者,會把它們妥善的保存起來,也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末世預言被最終推動。”博思巴用手指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顆球的形狀:“聖器,不容任何人染指。”
每跨出一步,小鬍子都彷彿離二十米外的嘉洛絨更近一些,嘉洛絨仍在掙扎,她努力的想一寸一寸的從那些人的束縛中掙脫出來,但小鬍子與博思巴之間的距離越近,雙方的敵意就越濃,四溢的殺機是劇斗的徵兆。
小鬍子的舉動無疑是在向博思巴表示,他不會屈服,一定要救出嘉洛絨,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博思巴的目光跟着一沉,伸出的一隻手輕輕一揮,身後那些朝聖者頓時抓着嘉洛絨後撤回去。
嗖!
合金管刀刃的寒光飛閃向博思巴,博思巴身材高大,但動作很敏捷,他身軀一晃,避過這致命的一擊,接着對小鬍子說:“你陷得太深了!不要覺得好運一直都跟隨着你!你覺得黑袍始終是在救你,幫你對嗎,他的目的,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你更不知道......”
但小鬍子已經聽不進去博思巴的任何話,他不知道別的,只知道嘉洛絨是被博思巴抓去的。緊張的氣氛隨着小鬍子的出手而爆發了,兩個強悍的人鬥在一起,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灑播在小山頂上,合金管的寒光和博思巴拳頭外的一片火焰交融碰撞,每一擊都是致命的。
他們都帶着傷,但各自的情況卻有些不同,小鬍子沒有任何畏縮和顧及,博思巴卻想拿回被小鬍子帶走的東西,一旦小鬍子死去,那麼這些東西的下落永遠都是個謎。而且最重要的是,博思巴從來沒有想到過,眼前這個像拼命一般的人,是如此之強。
小鬍子與博思巴剛剛交手的一刻,山腳下的晉普阿旺和貢覺已經用盡全力從山路上朝山頂攀爬,貢覺爬在前面,粗壯的晉普阿旺在後面斷後,抵擋很多追過來的敵人。敵人雖然很多,但在狹窄且艱險的山路上,人數反而是個負擔,晉普阿旺和貢覺拼死衝上山路之後,沒有人能追的過來,靠近的人全被晉普阿旺揮動鐵環砸了下去。
他們爬的很快,晉普阿旺衝上山頂的時候,立即揮動武器,撲向博思巴,這兩個人的到來讓山頂不遠處的朝聖者發生了騷亂,一些人蠢蠢欲動,但沒有博思巴的命令,他們誰都不敢妄動。
重傷之後的博思巴有多大的力量?沒有人說的清楚,但小鬍子卻能感覺的到,他與博思巴生死相搏的時候,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當初和麻爹搏鬥的那一刻。
山頂下的朝聖者們都相繼衝了上來,貢覺不得不守在上山的那條路口,阻擋這些人,小鬍子和晉普阿旺也帶着傷,合力搏殺博思巴,卻顯得非常吃力。當晉普阿旺也殺過來的時候,小鬍子的心頓時恢復了一些冷靜,他不想連累晉普阿旺和貢覺,然而到了這時候,還是把他們拖了進來。
小鬍子覺得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平生第一次不冷靜,卻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小山上下,都是朝聖者的成員,僅僅博思巴一個人,就把他們纏死了,有這樣的強敵在,又是重圍之下,不要說救嘉洛絨,能自己逃脫都是件難事。
博思巴的速度太快了,像一陣風一樣在不斷的穿梭,小鬍子的傷口影響了自己的速度,博思巴一拳砸在小鬍子的舊傷上,這一拳帶着火一般的溫度,傷口上的皮肉如同被烤化了,整個人也被打的倒退出去。但是有晉普阿旺的牽制,博思巴無法全力追擊過來,小鬍子強撐着,在倒退中猛的一頓,刀光劃過,博思巴飛身急退,仍被劃破了一片衣角。
小鬍子和晉普阿旺慢慢被逼退,逼到了山頂的一邊,博思巴不想也不能在此刻把事做絕,他只能慢慢的把兩個人逼到絕地,然後生擒。
但是當博思巴再次揮動拳頭的時候,他的動作猛然一滯,神情中立即泛起一種夾雜着無奈的憤恨,目光一動,與此同時,小鬍子也有同樣的感應。
兩個人生出這些感應的同時,圍在山路頂端的那些朝聖者接連發出不斷的慘叫,守在路口的貢覺也踉蹌着倒退了好幾步。
隨着這些慘叫聲,像鬼魂一樣的黑袍出現了,他走在最後一截崎嶇的山路上,步履從容。博思巴對這個人顯然憤恨到極點,雖然他不會死在黑袍手裡,但對黑袍同樣也無可奈何。
黑袍的出現讓博思巴和小鬍子之間的爭鬥暫時中止,博思巴猛的退後了幾步,如臨大敵一般的望着緩步而來的黑袍人,他的表情陰晴不定,看了半天之後,突然咬着牙笑了起來,轉頭對小鬍子說:“看到了嗎?不管你遇到什麼事,他總會幫你。”
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的小鬍子,驟然間對黑袍人產生了一些異樣的情緒,或許是因爲博思巴的提醒,也可能因爲黑袍人每次出現的都很巧合。他也停下手,站在山頂的邊緣,盯着黑袍人。
黑袍人和博思巴傷的同樣重,如果在平時,黑袍可以完全把自己不想暴露的一切全部隱藏起來,滴水不漏,然而這個時候,重傷的黑袍人,還有博思巴咬牙切齒的冷笑,都讓小鬍子的感官無形中敏銳了許多。
可能就是在注視黑袍人的兩三秒時間裡,小鬍子產生了一個之前從來沒有產生過的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感覺渾身發冷。
他突然間就覺得,黑袍,是自己認識的一個人。
小鬍子認識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這種感覺很模糊,而且是突然出現的,讓一直慎密的小鬍子都失去了判斷力,他回想不起來黑袍到底是誰,但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一個他所認識的人。
而且到了這時,小鬍子能夠確定,至少博思巴有一句話沒有撒謊,黑袍人總是在幫自己,尤其是在近幾天,他可能一直像不散的幽靈一樣,暗中尾隨小鬍子。他不想讓小鬍子死,這就是他的動機。
黑袍絕對不是單獨的一個人,他不知道是不是人世間中的首腦,但跟人世間必然有直接的聯繫,他既然出現了,肯定還帶着其他人。黑袍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威懾,他的目的很明確,博思巴頓時陷入了困境中。
雙方僵持了很久,天色幾乎暗到看不見東西了,只有頭頂的星光。寒風更加凜冽,博思巴經過很長時間的靠攏,終於被迫揮動自己的手臂,留在山頂的那些朝聖者立即開始轉移,想從山路離開。
嘉洛絨就在這些人中!
小鬍子頓時就撲了過去,但博思巴擋在身前,讓小鬍子意想不到的是,最先出手阻攔他的,不是博思巴,而是黑袍人。
“救她!”被兩個這樣的強者阻攔,小鬍子的本事再大,也沒有任何希望,他從來不肯輕易央求任何人,但是爲了嘉洛絨,他不得不破例,小鬍子對黑袍人斷然說道:“救她!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
“記住我曾說過的話,這條路,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走,其餘的,都沒有意義了。”黑袍人漠然迴應。
抓着嘉洛絨的那些人,就在距離小鬍子只有十來米遠的地方匆匆的順山路離開,小鬍子能看到嘉洛絨隨風飄動的衣袂,能看到她朝這邊張望的臉龐和眼淚。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猛然一悶,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喉頭。
距離如此之近,小鬍子心裡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黑袍肯定是他所認識的人,但是黑袍掩飾了很多很多,讓小鬍子無法分辨,他究竟是誰。在一瞬間,小鬍子的腦海中閃現過一個又一個和自己打過交道的人,但他不知道誰才能和眼前的黑袍人劃上等號。
朝聖者移動的很快,當小鬍子的思維轉動了幾圈之後,最後一個朝聖者也從山路上離開了。當所有的人都撤走之後,博思巴望了望小鬍子,又看了一眼黑袍。
此刻,小鬍子似乎徹底冷靜了下來,博思巴,黑袍,都有自己的目的,在他們的眼中,自己,其實只是一個配角。
只不過是個重要的配角,就像一頭獵犬,一旦對方需要的獵物被捕捉了,獵犬就再沒有一點用處。但在獵物未到手之前,獵犬總是有用的,不能死去。
山頂很快冷清下來,只剩下小鬍子他們三個,還有無聲站立的黑袍。一直到這個時候,小鬍子對於黑袍的判斷仍然是模糊的,他實在回想不起,也無法判別黑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