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見鬼了!
身後的沙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探出一隻顫巍巍的手,指尖已經觸到我屁股上面來了,我伸手去撓,立即就摸到了這隻手。
我失聲就叫,褲子都來不及提,狼狽的跳了起來,轉身就把槍口轉了過去。小鬍子的反應飛快,我還沒有站穩,他已經攥着合金管刺了過來。
昏暗的光線下,小鬍子手裡的合金管就象一條毒蛇,刃口閃着一點點寒光,電光火石一般。我一慌亂,手指頭就扣緊扳機,砰的放了一槍。
“呃......”
槍聲響起的同時,小鬍子手中的合金管幾乎已經刺到了沙子裡,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倆同時聽到沙子裡傳出一聲悶悶的聲音。這聲音有點不象人的聲音,很嘶啞,就象聲帶被撕裂了之後憋着氣發出的一樣。
如果是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我可能已經被這聲音嚇的將要崩潰。但是有小鬍子在,無形中就感覺安穩許多。
但是說不清楚爲什麼,這道聲音總讓我感覺有點熟悉,心裡一猶豫,扣動扳機的手就微微鬆了一下。小鬍子手裡的合金管也急剎車一般的停在沙子表面。我們倆一人拿槍,一人拿合金管,死死的對着面前的沙地,隨後把手電光擰亮,照了過去。
平滑的沙子表面在微微的起伏着,好像埋着一顆跳動的心臟。那隻慘白的手不住的顫動,緊接着,我看到一顆腦袋慢慢從沙子裡拱了出來。
我的心又揪成一團了,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拿槍先把對方轟個稀巴爛再說。但是小鬍子很冷靜,他握着管子,把鋒利的刃口對準對方,就已經掌握了大半的主動。
“呃......”
那種不像人一樣的聲音接連傳出,但是到了這時候,我和小鬍子都明白,這種聲音就是從沙子裡拱出來的人發出的。我握槍的手全是汗水,但是一絲都不敢放鬆。
沙子下面的人就那樣緩慢又頑強的拱着,很快,整顆腦袋就露了出來,他望着我們,急切的伸出手,喉嚨裡的聲音愈發的沉悶嘶啞。
“老龔!”
我當時就是一驚,連忙收起槍,衝了過去。小鬍子也慢慢收回合金管,我把老龔從沙子裡完全拉了出來,他好像不能說話了,看上去很虛弱。頭上有一處創傷,不過不算重。
說實話,我心裡很激動,雖然和老龔並不熟悉,但是在這樣的境地裡走散了又巧遇,就讓我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寬慰。我立即翻出了一點隨身帶的急救藥,給老龔消毒處理傷口,不過我的手很笨,小鬍子過來幫忙,很快把他的傷口暫時弄妥了。
“老龔,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現在先不要說這些,你放了一槍,等於暴露了我們的藏身地。”小鬍子架起老龔就走:“先離開這裡,再換個地方。”
我們兩個帶着老龔繞了一會兒,在另外一個翻滿沙子的墓室裡停下。小鬍子動作很快,在這裡的兩道門處做了點手腳,在沙子里布了兩個小小的陷坑,倒插了兩把匕首下去。
老龔的情況還算好,至少不會丟命,他不能說話了,傷口弄好之後,喝了點水,然後連寫帶比劃,說了自己的遭遇。
當時我們在墓道里分成兩邊走,磷火從天而降,老龔就來不及和我們匯合了,他也很機靈,調頭就衝到了身後的門裡面。但是動作稍稍遲緩了一點,吸進去一絲絲白煙。這種煙真的很可怕,老龔的嗓子當時就啞了,而且煙順着通道往裡灌,不可能再調頭朝回跑,他就和我們一樣,被迫朝甬道的深處衝。
接下來的情況,和我們的遭遇差不多,他也遇到了堆滿箱子的墓室,遇到了二道門。他走了很久,覺得右邊的門是走不出去的,所以轉到了左門。
這樣一來,他也遇到了流沙坑。老龔的身手還不錯,再加上機關出現問題,他沒有陷進去,但是被沙坑裡一塊跳出來的石頭撞到胸口,當時差點吐血。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龔就有些緊張,在沙面上寫道:這裡有人!
他也遇到了偷襲者,先前被石頭撞的幾乎內傷,老龔無形中就吃了大虧,全靠很複雜的地形才勉強脫身。等他脫身之後,感覺有點撐不住,又怕再被人發現,就在這間墓室的角落裡挖沙子藏了起來,但是沒想到一躺下就不當家了,暈暈沉沉的。
我就開始琢磨,是不是應該藉機勸小鬍子回去,情況複雜,坑裡還有地面上可能都出了問題,找到老龔,我安心了不少,不能再繼續冒險。
我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但是小鬍子的固執出乎我的意料,也就是在這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了那些人過去常說的提頭吃飯這四個字的真意,爲了拿到貨,真的可以用命去拼,不管情況有多艱險,堅決不半途而廢。
我也理解不了小鬍子的想法,這究竟是執着?還是犯二?
但是在這個地方,小鬍子的話是不容違背的,我和老龔都不再說話了。我們休息了很久,老龔稍稍恢復了一些,我把槍遞給他,老龔苦笑着搖搖頭,跟我比劃,說他受傷,腿腳不方便了,再出情況的話,會拖我們的後腿。
他很堅決,執意不接槍,小鬍子看了我一眼,握着合金管就慢慢的朝前走。說實話,這一刻,這個人在我心裡的印象變的更加複雜,我感覺他和過去老頭子所說的一些狠茬很象,有氣魄,有本事,但是爲達目的,可以犧牲一切。
這些連環的墓室也很容易把人繞迷,小鬍子開始一間一間的做標記,不過還算不錯,我們沒有再走老路,這說明是朝着新路一步步走下去的。
小鬍子開路,我扶着老龔在後面走,形勢沒有太大的好轉,我們仍然是在相連的墓室中前進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盡頭。我心裡一直在犯嘀咕,從剛剛下來的時候所見到的那個盜洞來看,就很能說明問題,坑已經被人踩過了,東西還在不在是個未知數。很可能我們現在所做的都是無用功,而且要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殺者。
大概又是二十多分鐘之後,在前面探路的小鬍子猛然停下腳步,我以爲又遇到了什麼意外,立即握住槍,把老龔拖到身後。但是小鬍子沒有太多的異動,就那樣靜靜的站着,我從他身後藉着手電的光柱看過去,神經就緊張了一下。
雜亂的墓室彷彿真的到頭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八角形的大墓室,這很可能是這座坑的主墓室,因爲有兩口棺材並排擺着,在空曠的墓室裡顯得非常扎眼。
“這會是主墓室嗎?”我忍不住回頭去問老龔,按照先前遇到的情況來看,彷彿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找到這裡。
但是前後再想一想,這一路其實是很不平靜的,一個是走來走去繞圈子的循環,另一個就是十多米深的流沙坑,機關構架非常大,如果不是時間太久了,中樞出現問題,整間墓室全部塌下去,翻沙上來,連小鬍子都不可能活的下去。
小鬍子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和老龔都不敢催他。幾分鐘之後,我看到他挺立的身體明顯的微微晃了一下,手裡的合金管也隨之一抖。
“這裡真的進過人了!”小鬍子側身給我們讓出一點空間,然後指着前面說:“棺材已經被打開了。”
我本來看的不太清楚,但小鬍子一說,我就覺得兩具棺材好像真的被人開過,連棺蓋都沒有蓋上。
緊接着,小鬍子有意把手電移動了一下,順着光柱,我和老龔都看到離棺材大概三四米的地方,有兩個黑乎乎的影子。
小鬍子沒再說什麼,拔腳就走了過去。我提着槍帶老龔跟在後面,隨着距離的拉近,棺材旁的兩個影子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兩具骨架,骨頭原本的光澤已經消失了,帶着那種灰暗且死氣沉沉的氣息。
老龔忍不住搖頭,我也覺得我們真的是來晚了,眼前的情景已經說明了一切,在三合土那裡打出盜洞的人洗劫了這裡,連墓主都從棺材裡被拖了出來。
但是這樣的情景又很奇怪,因爲這兩具骨架非常完整,從蒙古攻西夏,班駝覆滅到現在,好幾百年過去了,墓主的遺骨應該腐朽的不成樣子,被人從棺材裡拖出來,怎麼可能還這麼完整?
兩具骨架相距不到兩米,已經分辨不出它們的年齡性別和相貌,只有四隻空洞洞的眼眶,深邃的彷彿連手電光柱都照不透。
我的心理素質還是次了一點,很不願意盯着這些東西看,但是剛剛要把目光挪開的時候,立即發現了一點蹊蹺,這兩具骨架都沒有左手。
而且再看下去,我就發現,它們的左臂斷口處的骨茬很平整,很顯然是被人幾刀剁下來的。
也就是說,有人帶走了它們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