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在以前,乃至在其他一些團伙中幾乎就沒有發生過.我們的處境到目前爲止還算是安全的,不至於到非逃不可的地步,而且無緣無故的打傷自己人,這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好在受傷的夥計是皮肉傷,要不了命,張猴子這次不得不管了,他叫人把逃跑的夥計綁着押過來,先是問了幾句,然後臭罵一頓。張猴子罵的很兇,然而我總覺得他有種懶洋洋的表情,或者說,這麼做只是裝樣子給我看看。
我盯着他們看了半天,那個逃跑的夥計被按着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張猴子罵了半天,好像沒力氣了,他就跟我說,這個人該怎麼處置。
我慢慢走到那夥計面前,問他爲什麼要跑,爲什麼要打傷自己人。
“雷爺肯定死了!我們大家猜都猜的出來!”這個夥計猛然擡起頭:“再朝前走,我們也會死!”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夥計的話和他的表情觸動了我,只覺得有一種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隱憂猛然的爆發出來。我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裡的條件雖然不算致命,但非常惡劣,事發這麼多天了,雷英雄真的能活下來嗎?
而且,這個夥計說我們再朝前也會死,好像跟我內心深處隱藏的東西發生了強烈的共鳴,這片深邃的密林裡,可能隱藏着我們還沒有發現的危機,如果再向前的話,我們真的會死,就像那個悲慘的英國特種兵一樣。
“爲什麼這麼說?爲什麼說我們會死?”我強自壓下心裡這種很強烈的感覺,去問那個夥計。儘管我也非常的悲觀,但是我很清楚,周圍的人都在看,如果我也流露出惶恐和猶豫,那麼下面的人能安心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夥計朝遠處看了一眼,嘴脣哆嗦了一下:“一定會死!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衛老闆,他說的可能是真的。”另一個夥計在旁邊插嘴說:“我心裡不安生,總覺得會出事。”
他一說,其他人也開始嘀咕,我承認,這些吃土飯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種對未知危險的預知,然而到目前爲止,除了發現了兩具死亡時間不一的屍體之外,我們還沒有遭到任何襲擊和意外。但是這些夥計異口同聲的在下面抱怨,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都不想再朝前走了。
我沒說話,轉頭去看張猴子,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他的人。在過去,如果遇到下面的人有牢騷,張猴子肯定第一個跑出來鎮壓,連打帶罵,讓他們都放老實,但是這時候,我望了他很久,他纔有些不情願的走出來,不疼不癢的讓夥計們閉嘴。
看着他們的舉動,這一瞬間我就明白了,他們暗中串聯過?想要從這裡抽身撤走?我暗中盯着張猴子,他的表情很無辜,但是讓我感覺有點怒,如果雷英雄真的死在這裡了,那麼最大的受益者,無疑就是他,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一些地盤和產業,可以順利上位。
“你們都給我老實呆着,誰亂動,我崩了他!”張猴子對下面的夥計吆喝了一聲,然後他背對着我小聲說:“走兩步說話。”
我們倆一前一後的走出去一段,然後鑽到一棵大樹背後,他顯得有點爲難,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就默默的看着他,過了好半天,張猴子避開我的目光,說:“衛老闆,不要怪我舊話重提,我使勁壓着下面的夥計,但是誰能保證雷爺還活着?誰又能保證咱們這些人再朝前走的話不會送命?我不瞞你,如果我不是主事的,也只是個夥計的話,這會兒早就自己跑了。”
我心裡的悲哀就越來越重了,密林,雷英雄和雷朵,他們死了嗎?
“找!就算只有屍體!也要找回來!”我不可能去附和張猴子,馬上就反駁他的說法。
“衛老闆!你醒醒吧!”張猴子朝後退了一步,說:“我們的交情還在,但,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我幾乎已經確定了,雷英雄的家教很嚴,如果不是張猴子縱容,下面的夥計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他在跟我玩貓膩,他想推卸。
我慢慢朝前走了一步,猛然伸手掐住張猴子的脖子,把他摁在背後的樹上,另隻手掏出槍,頂着他的額頭。張猴子臉上的汗瞬間就下來了,他驚愕的望着我。
“老張!”我握着槍,指頭直接就搭在了扳機上:“你還把我當以前的我?隨便晃點一下就糟道了是嗎?”
“衛老闆,你先放手,你先放手”張猴子連忙就解釋道:“有話好說,好說”
“沒有雷英雄,會有你?你想上位是嗎?”我咬牙冷笑了一聲:“你巴不得他死在這裡對不對,你不想再朝前走了對不對?”
“絕對沒有!沒有”
“回答我!對不對!”
可能是我在憤怒之下面孔有點猙獰,語氣有點陰森,再加上頂在張猴子額頭上的槍,他的臉色來回的變,最終,他垂下了雙手,嘆了口氣,說:“我對雷爺沒二心,你不信,就開槍打死我。”
看着張猴子的表情,我心裡突然又冒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對於這個人,我還是比較瞭解的,他很精明,而且對雷英雄的忠誠度毋庸置疑。
我覺得,是不是因爲我自己的憤怒導致情緒異常,從而產生了錯誤的判斷?張猴子如果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他好像不用費勁去讓手下人演戲,然後敷衍我。他帶着他的人直接走掉,我也沒辦法。
“老張。”我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捏着他脖子的手鬆了鬆,說:“你,還有你那些夥計,爲什麼一口咬定雷英雄已經死了?爲什麼一口咬定再朝前走的話我們都要死?”
其實問他這些話的同時,我心裡對這兩個問題的憂慮也很深很深,只不過我強忍着沒有說出來。
“這個”張猴子似乎一下子被我問住了,他答不上話,想了半天,才說:“衛老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雷爺可能凶多吉少了,就覺得再走下去,我們一個也活不了。”
張猴子說了一些話,每一句話好像都正說在我的心坎裡,跟我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我突然覺得,連我自己都這麼想,又有什麼理由去責備其他人?我慢慢放開了張猴子。
遠處的那些夥計仍然不消停,他們聚在一起揹着我們不停的議論,我知道,他們心裡還在犯嘀咕。我和張猴子鬧了一下,他的情緒好像就稍稍堅定了一點,過去讓下面的夥計都閉嘴。但是這根本就沒用,能管住人的嘴,卻管不住人的心,從夥計們的神情上能看得出,他們依然在牴觸。
這樣的隊伍是沒法帶的,勉強帶着走下去,不需要出現任何意外,自己都能把自己搞垮。
我坐在不遠處獨自想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得奇怪,隊伍裡那種很悲觀的情緒,彷彿就是猛然冒出來的一樣,沒有任何前兆和過程,出現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包括我在內,每個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只不過雷英雄和雷朵跟我的關係不一般,所以我比其他人更堅韌和固執。
這支隊伍靠不住了,如果他們不肯再走下去,我孤身一個人能幹什麼?想了很久,我覺得只能搬小鬍子過來了,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可以用的人。
我跟張猴子說了,讓他的人在原地,或者退回去一點留守,我會去找小鬍子過來。一聽這個,張猴子就顯得輕鬆了些。
“師爺能來,那是最好,我們心裡都有底。”
我帶了兩個夥計從原路返回,這一來一去又要浪費很多時間,但是沒有辦法。出去之後,我馬上就跟小鬍子聯繫,但是聯繫不上,估計又在那個地方下坑玩。一直等到第二天黃昏的時候,才找到了他。
“又有什麼事了?”小鬍子一聽我給他打電話,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因爲我平時很少聯繫他。
“有點麻煩。”我把事情前後的經過詳細的跟他說了一遍,一個細節都沒有落下。
“你等着,我儘快過去。”
小鬍子讓我在原地等着,他要着手搞一些相關的資料,然後過來跟我匯合。趁着這個機會,我給長沙那邊打了電話,但是書店的電話始終沒人接,馬寶的那個破手機也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這有點不正常,因爲我這個夥計非常老實,除了進貨或者出去買飯,一天到晚都會窩在店裡。
“馬寶怎麼了?”我覺得不踏實,但是這個時候肯定顧不上再跑回長沙去親自看看。根據馬寶的性格,我真的猜不出那邊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在這邊等了幾天之後,小鬍子來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有點另類,很不修邊幅,一頭蓬亂的頭髮,鬍子拉碴,年紀可能不算太大,但看上去非常老相。
不過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一般人,能讓小鬍子看上眼而且一起做活的,肯定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