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通道並不長,我壓着身子跑,很快就要接近混亂的戰團,可能是黑暗中害怕誤傷,槍聲幾乎聽不到了,敵人正在跟和尚還有麻爹肉搏。我握着槍,雙手不住的發抖。我連只雞都沒殺過,直接就來殺人,可能我真的做不到。
但是我心裡的恐慌和猶豫頓時被小鬍子之前說過的一句話給打消了。這是一個選擇題,只有兩個答案。如果非要死人,那我只能選擇對方去死。
我覺得自己的動作很輕而且很隱蔽,但是周圍全部都是老手,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我。和尚跟麻爹頓時慌了,想過來護住我。敵人大概有五六個,他們分出一個人朝我這邊撲來。
他孃的!
我咬咬牙,手槍已經上膛而且打開了保險,我幾乎集中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全身的力量彷彿瞬間凝聚在食指上,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在這樣狹窄的通道里有些發悶,開槍的同時我也不由自主閉上眼睛,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身前已經出現了一條影子,一把短刀閃着寒光,兜頭就砍下來。我沒法和對手抗衡,身子一歪,手裡的槍都握不住了。
不遠處有光線照了過來,我朝巖壁的另一端躲,但是速度肯定比不過這樣的老手。就在光線在我臉上照了一下的時候,那個舉刀砍過來的人頓時一怔,彷彿心裡生出了猶豫。
就趁着這一瞬即逝的機會,我躲過了這一劫,這時候和尚拼了命的殺過來,舉刀的人動作很靈敏,轉身擋了和尚一擊。麻爹趁亂溜到我身邊,砰的放了一槍,把身後的人逼退,拖着我就走。
這時候的場面真的很亂,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很蠢,過來根本幫不上忙,還成了大累贅。我們又被圍住了,他們倆又要照顧我,又要對付敵人,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對方不敢輕易開槍,我們也不敢,這個地方幸虧離洞口比較遠了,中間還有一個拐角,小洞內的蓮蓬陣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快!躲一下!”麻爹實在沒辦法了,把我朝不遠處一個巖縫裡推,他跟和尚拼死擋在外面,想讓我先逃。但是對方的攻勢也更猛,和尚沒有小鬍子那麼強,被迫和麻爹分開,跟對方混戰,免得被人用槍放倒。
我跑在巖縫裡,很快就感覺有人追上來了,但是不知道有幾個。沒有任何退路可走,我回身就放了一槍,子彈打在曲折的巖縫裡,被凹凸不平的岩石給擋住了。不過這樣一來,對後面追來的人產生了震懾,他不敢追的特別緊。
巖縫並不算很長,我幾乎跑了一半,這時候,猛然傳來了一聲很沉悶的響聲,不是槍響,就好像礦山裡開眼放炮的聲音,但是沒有那麼大。隨着這聲悶響,我就感覺到非常劇烈的震動,幾乎讓整條巖縫都抖動起來。
“狗日的!別再往前跑了!要命的就站住!站住!”
我看不到身後追來的人,但是能聽到他帶着怒火的呵斥聲,我很想回罵他,卻沒這個精力。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想握着槍繼續跑,抽空把對方撂倒。不過就在這個人發出呵斥後不到幾秒鐘時間,我前面又緊跟着傳來一聲悶響。
炸藥!
這次我幾乎能分辨出來這聲悶響的來源,有人在巖縫裡安了炸藥。劇烈的震動再一次傳來,讓我心驚肉跳,匆忙的腳步不由自主的頓住。鑽眼放藥的人把藥量控制的很好,不會把整條通道炸塌,但是兩聲悶響接連響過之後,巖縫兩個入口那裡就被翻滾下來的石頭堵住了。
我立即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他們知道這裡有人,提前就安好了炸藥以備萬一,而且在兩個入口那裡做了些手腳,如果情況合適,可以把我們直接堵在這裡。
“我靠!誰在外面引爆的!”
我正遲疑着,追過來的人又遙遙的罵了一句,我看到了曲折通道里透過來的一點手電光,手裡的槍就握的更緊了。我不敢轉身,就這樣背對着出口一步一步的倒退。出口真的被堵死了,兩塊石頭一上一下疊加着,有不少縫隙,但根本鑽不過一個人。
沒有退路了!
我背靠着被堵死的出口,緊張的幾乎要窒息,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握着槍,把槍口對準後方,對準追過來的人。但是追過來的人顯然也不是善茬,他就躲在曲折的巖縫通道,距離我可能有十米的距離。
“衛少爺,還跑得動嗎?”那個人情緒變化的很快,剛纔還在惱怒的大罵,這時候卻帶着一絲調侃說:“咱們都被堵在這裡了,你也有槍,我也有槍,不想死在這裡的話,大家就把槍都收了,好好談談。”
“你是誰!”我當然不會把槍收了,就趴在出口那裡,緊張的問道。
“我叫杜宇,無名之輩,衛少爺你當然沒聽過。”那個人的聲音漸漸平和了,顯然是一個對環境適應特別快的人,他的聲音很磁:“我表表誠意,先把槍收起來。”
這個人就是杜宇!我馬上回想到之前聽過的話,杜宇,聰明的杜宇。
我始終不肯放下槍,但是杜宇卻說到做到了,他慢慢從遮蔽的巖壁旁走出來,舉着手電,把自己的槍放回懷裡。這是個三十剛出頭的人,長的瘦卻很精神,他很白,在這種地方,頭髮和衣服都還算整齊。
杜宇的嘴角掛着一絲笑意,就站在那裡望着我,我把槍對準他,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一步。
說實話,我不能不承認,這個人比我要強了不知多少倍,他站在明處,卻毫無懼色,甚至還能笑出來,我躲在暗處拿着槍,汗水卻一個勁兒的往外冒。
“衛少爺。”杜宇真的顯得很輕鬆,他站在離我六七米的地方,然後停下腳步,原地坐了下來:“你別緊張,我拿一支菸,我們兩個暫時出不去,在這裡抽支菸聊聊也不錯。我只抽菸,不喝酒,抽菸傷肺,酒傷腦子,我一直抽黃鶴樓,你呢?”
他的手一動,我就更加緊張,食指緊緊扣住扳機,腦子裡飛快的盤算着要不要放倒這個人。但是說實話,如果敵人把槍頂在我腦門上了,我不得不還擊,還有可能狠心開槍。如果對方暫時沒有威脅到我,我下不了這個決心。
杜宇不顧我的警告,掏出了煙和打火機,他叼起一根菸,然後點燃。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他的臉,說真的,這個人很帥氣,點菸的姿勢都對女人很有誘惑力。但是我取向很正常,根本不會吃這一套,立即又讓他老實一點。
“我說了,你別緊張,我已經把槍放下了是不是?咱們其實不該算是敵人,我知道,老奶奶見過你,還送你了一隻長命鎖和一塊玉。給你遞東西的那個人,就是十三,你還記得嗎?我和他平時私交是很好的。”
“我操!”我簡直被這個人的鎮定和從容給搞瘋了,一隻手握槍對着他,另隻手悄悄抹掉臉上的汗:“你他媽到底要說什麼!”
“咱們兩個很象。”杜宇笑了笑,夾着煙的手朝我這邊點了點:“一急就想爆粗,這個毛病其實不好,跟抽菸一樣,明知道傷身體,還是戒不掉,都是小時候不懂事染下的毛病。衛少爺,我就想和你聊聊,沒別的意思。”
杜宇很囉嗦,如果不是在這種環境下,很讓人誤會他是在和朋友聊天。
“江北我去過兩次,沒見到衛八爺。衛八爺很了不得,過去聽老奶奶說過一些他年輕時候的事。衛家九重門,老八人上人......”
“你他媽給我滾遠點!”我真的有點想開槍的衝動,杜宇這個人看上去並不令人討厭,也不會讓人感覺危險,但是他這樣在這裡囉嗦一些閒話,讓我不安而且煩躁,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他的臉。
我暗地裡試着用腳去蹬入口的石頭,但是蹬不動。杜宇被我罵了也不急,慢慢吐出一口煙,微笑着說:“衛少爺,你是多大的時候被衛八爺收養的?”
“關你他媽的什麼蛋事!”
“聊天嘛,只是隨便說說,確實不關我什麼蛋事。”杜宇還是掛着笑意,點燃了第二支菸:“問一句,衛八爺今年高壽了?”
他突然這樣一問,讓我感覺詫異,而且有一點尷尬。其實我過去比較避諱談這個問題,尤其是別人問我,你爸爸多大了?
我是老頭子收養的,但是畢竟是父子關係,老頭子那個歲數,做我爺爺都不嫌大。二十多歲的人,有一個那麼大歲數的爹,不熟悉的人聽了就會產生很多遐想,會認爲我是小三生的。
但是杜宇突然問出的這個問題,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老頭子的歲數我當然不可能記錯,到今年的臘月二十二,就是他七十五歲的生日。
杜宇見我不回答,一點都不介意,彈彈菸灰說:“衛八爺其實告訴過你,他今年七十四五歲了,對嗎?”
“我也問問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杜宇咧嘴一笑:“衛八爺其實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