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棠剛踏上臺階,聽到有動靜,立即轉過身來,大驚失色到底看着我這邊。“你是誰!你別亂來!”
紀曼柔狠狠剜了月棠一眼,冷聲說,“你閉嘴,不然我現在就打死她!”她這麼一說,月棠再不敢說話,悻悻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果然是你,哼,憋不住了麼?這麼急不可耐地找上門來,你在害怕什麼?”我站直了身子,冷冷道。
“蔣碧微。你別自作聰明,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她清冽的聲音夾在入夜的冷風中,更加的冰冷沉寂。
紀曼柔緩緩轉到我面前,她一身黑色的風衣,捲髮全部束起來,格外的幹練。手裡的槍仍舊抵在我額頭上,那一塊冰冷的鐵,已經被我的體溫暖了。她早知道我身上藏了槍,得意地笑着,將我身上的槍拿走,命令道,“想知道真相就乖乖閉嘴,跟我走。”
我怒瞪她,不相信地說,“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紀曼柔冷笑道。“你有機會選擇嗎?蔣碧微,我能告訴你真話,可裡頭的人能嗎?”
我心裡一沉,她竟然知道我想要進去問紀書眉什麼事情,這紀曼柔比我想象的更厲害。
正如她所言,此時我沒別的選擇,只有聽從她的意思。
“好。我就聽聽,你有什麼想說的。”
紀曼柔一個響指,忽然從黑暗的草叢裡鑽出幾個人來,向來她找的幫手是青幫的人。手腳很利索,面相也十分兇悍,給我和月棠上繩子時一點兒沒憐香惜玉的意思,倒是那領頭的男人說,“兩個小丫頭片子,別太粗魯了,綁鬆點!”
我刻意看了那男人一眼。二十出頭,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馬褂。棉布褲子,粗布做的鞋子。頭髮都剃掉了,濃眉大眼,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卻遮不住身上散發的氣場。他嘴裡叼着一根青草,一嚼一嚼的,牙?白淨整?。看起來痞痞的,倒是有一副好皮囊,年輕又活力。
那些人聽了他的話,十分受用,沒給我和月棠綁太緊,最後,我們都戴上了黑眼罩,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架着我們上了一輛車,至於那車子開到什麼地方,在黑布下,我們一點兒都看不到。木池低血。
月棠害怕,一路上都依偎着我,我摟着她小聲安慰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在呢。”
“你不害怕?”忽然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便是剛纔那領頭的男人的,他輕笑着說,“我們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捏着月棠的手,坐正了身子說,“我不怕。”
“有點膽識!”他高聲說,聲音十分洪亮,“你就不怕我們殺你倆?”
“都在你車上了,要殺要剮,隨你便。”我不慌不張地說,“拿人錢財替人做事,怕也要先問過你的金主吧。”
“哈哈哈哈,你說的是。就算金主同意,我也不會殺你,你這麼漂亮,娶回去當媳婦多好!”他爽朗起笑着,調戲地說,“我還沒見過你這麼漂亮有有膽識的女人!”
“你休想!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家夫人嗎?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明天就沒命!”月棠傻呵呵的,以爲人家當真要娶我回去當老婆,急忙維護我說。
“喲,小丫頭,你也挺利索!來,告訴爺,你家小姐嫁誰了?老子明天就去要了他的命,再去你家小姐過門兒!”
“我家小姐是------”月棠正要說出口,被我打斷了,“月棠,這位先生鬧着玩呢,不要當真。”
雖然蒙着黑布,看不清楚面前的東西,但我感覺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坐直了身子,高傲地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車子忽然停下來,車門被拉開了一股涼風灌進來的同時,我聞到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還有水聲。
“下車!”有人說。
月棠先被拉下去,等有人來拉我的時候,剛纔那男人說,“我來。”
“抓着我的手,擡腳下車。”他聲音有點痞痞的,在故作沉穩。
我想了想,然後搭上他的手,小心踏下地,而後,他們領着我到一個屋子裡,幫我解下繩子和黑布,我這纔看清楚,是一間小木屋,屋子裡擺着一處爐火,燒着黑炭,屋子裡格外溫暖。
青幫的幾個男的一言不發,將我們送進來後,立即退出房間,只留下領頭的人坐在木桌子上優哉遊哉倒茶水喝。
月棠找了根乾淨的凳子給我坐,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紀曼柔呢?”坐了好一會兒,不見紀曼柔的人,我有點着急了,她將我綁架過來,不就是要告訴我真相嗎?遲遲不肯露面幾個意思?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她只叫我帶你來個隱秘的地方,我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他故意學着我在車上說的話。
我騰地站起身來,“我要見她的人!”說畢,我拉着月棠往門口走去,還沒踏出房門呢,門外頭站着的兩個硬漢忽地閃出來擋住我的視線,那兩人高高大大的,像兩座山,擋在我前頭。
“你別白費力氣,好好呆着,到了時間,我自然會放你出去。”
我怒了,轉過身對桌上的人說,“你是誰?”
“呵-------一般我不告訴別人我是誰,但你不同,我願意告訴你,我叫方恆,你記住了,我叫方恆。”他年紀輕輕,口氣卻不小。
“好,方恆,方先生,請問你的金主在哪裡,我要見她。”
方恆拿着茶杯,在桌上打轉,不緊不慢地說,“她沒來呀。”
“她沒來?!”我徹底怒了,上前抓着方恆的手臂道,“你現在帶我去找她!”
方恆吊兒郎當地看着我抓他胳膊的手,笑嘻嘻說,“找?上哪兒找去?我做事從來不壞規矩,你安生坐着等,到了時間,她自然會來找你。”方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又提醒說,“我會寸步不離地守着你,要是想逃,趁早打消這念頭,這裡可不是城裡邊兒,你走得出去,不一定找的道路回江城。”
我和月棠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只好坐在凳子上烤火。
屋子落在海邊,夜裡海風吹來,格外的冷,儘管屋子裡有爐火,但燒完了最後一塊碳,便冷得不要不要的。屋子裡有一張小牀,且牀上沒有被子,只墊着一條草蓆,月棠抱着我,依偎着取暖。方恆一直坐在桌邊做他的事情,見我和月棠冷得不行,他二話沒說,脫下身上的大衣丟給我們。
“蓋上吧,來得匆忙,沒想道準備多一點碳,再撐兩三個小時就天亮了,等天亮了,我再去給你撿些柴火回來燒。”方恆說。
那衣裳落在我和月棠的腳邊,我撿起衣裳,遲疑地說,“你還是穿着吧,你脫給我們,就只剩下單衣,會着涼的!”雖然我也想要這件衣裳,可不能這麼自私,這樣的溫度,穿一件單衣,必定着涼。
月棠也說,“是呀,你穿上吧,我和小姐擠擠就不冷了!”
方恆見我倆不肯要衣裳,抱着胳膊坐在凳子上倒熱茶喝,“你們女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叫你們蓋着就蓋着,我一個大男人還怕凍死了不成?要是再多說兩句,我可要發火了!”
方恆語氣雖然兇,但好心是遮不住的。
盛情難卻,我和月棠只好拉起衣服蓋住腿。方恆的大衣很厚,不一會兒我和月棠就熱乎了,可方恆自己坐在凳子上,抱着雙肩瑟瑟發抖,他好面子,怕我和月棠難爲情,極力地忍住顫抖的身子。
好不容易熬過去了,東方露出魚肚白,大約六七點鐘的樣子,天光大亮,爐火已經全部熄滅了,室內的溫度很低。方恆見天色大亮,站起身來準備出去撿柴火,我連忙把大衣遞給他,“謝謝你,這衣服你穿上,早上很冷的!”
方恆愣了愣,然後接過去利索地穿上,“我出去下,一會兒就回來!”
“方恆!”
“嗯?”
“你可以帶上我一起去嗎?”我故意瞪着無辜的大眼睛,認認真真地看着方恆,傳達我的渴望,“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姐,外頭冷,又不安全,您別去了!”月棠抓着我手臂說,“要去還是我去吧!”
方恆雙手揣在大衣裡,痞痞地說,“得了,你倆都別去,我自己去。也別想逃跑,外頭有人守着呢!他們可不像我通情達理!”
我着急下了牀,走上前去對方恆說,“你就帶我出去透透氣吧,你身手這麼好,不可能連我一個弱女子都看不住吧?再說了,荒郊野嶺的,我跑哪兒去?跟着你還安全些!我就想出去走走,我夜晚聽見有海的聲音,這是海邊嗎?聽說清晨海邊看日出最好了!我想去看看!”
方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才說,“行,我帶你出去,可你最好別耍花樣,荒郊野嶺的,我對你做什麼事兒,喊破喉嚨也沒人知道的。”
我欣然一笑,“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我安頓好月棠,叫她在屋子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方恆帶着我出門,門口那兩人立即站起身來,“大哥,你要去哪兒?”
“我去林子裡撿點柴火回來,你們倆看住裡面的姑娘,可別對人亂來!”
“是,大哥!”一個壯漢問,“可這一位------”
“她跟我出去。”方恆說。
“大哥,這不方便吧?紀小姐要是知道了,她-------”那人話沒說完,被方恆吼了一聲,“她要我怎樣就怎樣?就那幾個破錢,爺不稀罕!”
說完,方恆帶着我走了。
果真,往前幾百米,就是一片海岸,但只是一個小小的港灣,旁邊是高山林子,方恆帶着我鑽入林子裡,一路上不忘提醒我小心,山路崎嶇不平,林子裡還瀰漫着霧氣,讓整個世界都朦朧起來,像是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十分有意境。
幸虧昨天出門的時候我穿的是一雙羊皮鞋,跟不算高,走起路來還算穩妥。我也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方恆又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我,趕上他的步伐也不難。
我說要看日出,方恆便帶着我上了一處小山坡坐下,他手裡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戳來戳去,不屑地說,“看吧,女人家就是瞎浪漫,看什麼日出?不就是看個球從海里升起來麼?”
“我可不是跟你來浪漫的,方先生。”我趁機套出靴子裡藏着的小刀,也就是新婚夜我藏在枕頭下的拿一把彈簧小刀,冰冷的刀片對準了方恆的脖子大動脈,“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不然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