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之後。少不得要論功行賞。
之前賀蘭淵帶兵從冀北打到了宜平。搶掠了不少金銀財物。這次鮮氏軍潰敗逃命。再顧不上這些身外之物。盡數被鄭綸所得。鄭綸只取了少一部分金銀獎賞自己軍中將士。剩下的全都給了辰年的義軍。義軍將士雖說都是爲“義”而來。可多分金銀誰都高興。鄭綸此舉。很是在義軍中買了個好。
慶功宴上。方勳與另幾個義軍頭領過來敬了鄭綸不少酒。見鄭綸喝酒極爲爽快。 心中更覺親近。待喝到後面。就已是與之稱兄道弟起來。與鄭綸這邊的熱鬧相比。辰年那裡就要冷清了許多。她不善飲酒。不管誰人來敬。都只用酒沾一沾脣便算了事。又因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大夥也不好強勸她酒。如此幾次。衆人也就棄了她這裡。紛紛往鄭綸那邊湊了過去。
辰年並不計較這些。又坐了一會兒。索性趁着人衆人不注意。獨自一人往外而來。待出了營地有一段距離。那身後的喧鬧聲才漸漸小去。最終隱入夜色之中。此時已是初夏時節。河水豐盈。草木新盛。偶爾有新鮮稚嫩的蟲鳴聲在草叢中響起。不覺聒噪。卻更襯出這夏夜的寧靜。
月上中天。夜色正好。
辰年沿着河邊走了許久。心中才慢慢清淨下來。這一場大戰。他們以少勝多。殺敵無數。徹底扭轉了青、冀兩州的局勢。可她心中卻無多少喜悅。只有淡淡的迷惘。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那些死去的鮮氏人。不管他們是如何的兇惡殘暴。罪有應得。他們都與她有着相近的血脈。
他們。也算是她的族人。
謝辰年深受夏人之恩。可謝辰年的母親。養她長大的義父。他們都是鮮氏人。他們可願意看到她這般帶着大軍剿殺自己的同胞。可願意她雙手沾滿鮮氏人的鮮血。
突然間。她很想小寶。自她去年送了朝陽子與小寶回那山中小鎮。爲着安全起見。她就再沒回去過。現在算來。已是半年有餘。小寶。該會學會走步了吧。也該學着說話了。只是不知會不會叫孃親了。可會有人教她。
辰年的眼圈止不住地發熱。她在河岸上坐下。仰身躺倒在柔軟的草叢中。靜靜地望着星空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沿着河岸漸行漸近。來人步伐沉穩。落地極輕。顯然是個內功高手。更多更快章節請到。辰年心生警覺。並未立刻起身。只輕輕側頭循聲看去。待那人的身影進入視野。這才認出竟是鄭綸。
辰年有些意外。忙從地上起身。與鄭綸招呼道:“鄭將軍。”
鄭綸似也是剛發現了她。步子頓了一頓。才又繼續往辰年這邊走了過來。口中卻是淡淡問道:“怎地一個人出來了。”
辰年笑了一笑。答道:“怕喝酒。就躲出來了。”
她面上帶着笑。可那聲音卻微微有些啞。鄭綸不禁多看了她兩眼。見她眼圈還有些泛紅。顯然是剛剛哭過。察覺到這一點。他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人一把攥住。只覺脹痛難耐。又因着有酒壯膽。竟是想也不想地問辰年道:“爲什麼哭。”
辰年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遮掩道:“哪哭了。鄭將軍喝高了。看花眼了。”
鄭綸被方勳等人灌了太多的酒。更多更快章節請到。腦子早已被酒燒得發暈。聞言竟是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捧住了辰年臉頰。他這動作毫無預兆。辰年也無防備。一時被他驚得傻住。呆愣愣地任由着他用拇指去拭的她眼角。
鄭綸給她看那指肚上的淚漬。問道:“那這是什麼。”
辰年那裡還處於極度震驚之中。哪裡能答他這話。而鄭綸瞧着她美目圓睜。脣瓣微張。一臉驚愕地看着自己。只覺腦子一懵。再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手捧着她的臉頰。低頭往她脣上壓了下去。
辰年頓時驚醒過來。不覺又驚又怒。忙偏頭往旁側避了開去。同時擡手拂向鄭綸手肘外側的曲池穴。迫得他鬆開了手掌。她抽身退後幾步。低聲冷喝道:“鄭將軍。請你自重。”
鄭綸驟然一僵。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剛纔都做了什麼。驚慌失措地看着辰年。張口結舌地解釋道:“我。我。我??”
辰年不想他竟酒後失德。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對自己起輕薄之意。心中已是惱羞至極。只因不想把事情鬧得無法收場。這才強行忍耐着才沒有打上前去。她哪裡還肯聽他說話。只冷冷地橫了鄭綸一眼。轉身就走。
鄭綸見此。更覺慌亂。忙在後追了上去。急聲道:“謝姑娘。謝姑娘。”
辰年本就惱怒。見他竟然還敢糾纏不休。心中不由起了殺意。索性停下來回過身去。冷眼看向鄭綸。問道:“鄭將軍。 我看你是喝酒喝昏了頭了吧。”
她俏面冰冷。目光凌厲。周身殺氣騰騰。把鄭綸看得心神一凜。腦中也瞬間冷靜下來。今夜之事過後。在她心中定要把他歸爲輕薄無恥之徒。不僅不會再好言對他。怕是連見他都不願再見。只會躲着他。避着他。
這樣一想。鄭綸心中只覺酸澀苦悶難言。他不覺閉目。沉默片刻。垂死掙扎道:“謝姑娘。對不住。我確是喝酒喝昏了頭。剛纔一時眼花。把你看成芸生了。”
這話太過出於辰年的意料。她不由愣了一愣。“芸生。”
鄭綸慢慢低下了頭。脣邊泛起一些苦笑。自嘲似地說道:“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歡芸生小姐。只可惜我與她有緣無分。便是連這份心思都不敢叫她知曉。剛纔也不知怎地。就以爲是她站在我面前。”
辰年對他這話半信半疑。她與芸生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兩人的面容並無多少相似之處。不過鄭綸也確是喝了許多的酒。許就因着思念芸生過度。醉眼迷離地認錯了人。
事到如今。不管鄭綸這話是真是假。只要她還不想與他撕破臉。就只能接受他這個解釋。辰年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左右權衡了一番。冷聲與鄭綸說道:“鄭將軍既然沒有酒量。以後還是少喝些吧。也省得醉得連人都分不清了。”
她能說出這話。就表明已是接受了鄭綸的解釋。不再與他計較此事。可鄭綸卻不覺高興。心中更是有隱隱的失落。他勉強地笑了一笑。低聲道:“抱歉。”
辰年看了他兩眼。再沒理會。轉身獨自往大營走去。剛一進營地。正好遇到溫大牙出來尋她。溫大牙先瞧了一眼她的身後。這才問道:“可看到鄭將軍了。”
辰年本想說沒有。轉念一想卻又改了主意。神色自若地答道:“看到了。在後面呢。你們是不是把他灌多了。我瞧着他一個人躲在無人處偷着吐呢。”
溫大牙聞言鬆了口氣。面上也是不由帶上了笑容。道:“可不是我灌的。是方勳他們。把鄭將軍灌得走道都搖晃了。跑不了喝高了。”
聽他這樣說。辰年對鄭綸剛纔那話又信了幾分。不禁想莫不是自己太過多疑。真的冤枉了鄭綸。再說他一直對她多有反感。便是兩軍合作。他們兩人不得不打交道。他對她也一向態度冷淡。不苟言笑。不該生了旁的心思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