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這多半年來一直暗中修習五蘊神功,到現在不過纔剛剛練至第二層,可武功與之前相較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便是對上陸驍那樣的高手,她雖不能取勝,卻也可以與之一戰。而眼前這男子,刀法雖也兇猛狠厲,可差陸驍卻還有些距離,況且在虎口嶺時閒來無事,辰年沒少與陸驍餵過招,對這類的刀法已是極爲熟悉,她越發篤定自己能勝此人,手上招式雖漸顯慌亂,心中卻是絲毫不亂。
拓拔垚不知是計,他爲人驕傲,自視甚高,覺得辰年一個年輕女子能有這般功夫已是難得,卻不想她是在故意示弱誘敵,莫說是他,便是他那些隨從護衛,瞧出辰年身形是個女子,也先存了兩分輕視之心,又得拓拔垚吩咐不得上前幫忙,便就真的只是立在那裡觀看他兩人打鬥。
辰年腳下一個踉蹌,身形又往後連退了幾步,拓拔垚脣角微勾,竟是揮刀欺身而上,辰年眼角餘光掃一眼那些護衛,估算了一下距離,手中刀鋒一轉,威力暴漲,刀光頓將拓拔垚全身罩住,招招直指其要害之處。
拓拔垚一時措手不及,竟被辰年長刀逼得有些狼狽,那些護衛瞧到變故,忙縱身來救,可還不及掠到跟前,辰年一招擊落拓拔垚手中彎刀,下一刀就將他抵在了樹身之上。
“停下,”辰年冷聲向衆人喝道,“再進一步我就一刀殺了他。”
那些護衛雖聽不懂她的話,可卻也瞧清了形勢,一時都不敢輕舉妄動,辰年又看向拓拔垚,與他說道:“拓拔垚,是叫拓拔垚,沒錯吧,叫你的手下都往後退,退到火堆那邊去。”
拓拔垚不語,只冷眼盯着她看。
辰年微微一笑,道:“你少裝聽不懂我的話,我知道你懂漢話。”
拓拔垚這才用鮮氏話吩咐那些護衛道:“都退到火堆那邊去。”
鮮氏最重忠誠與服從,拓拔垚此刻雖在辰年刀下,那些護衛卻不敢不從他的指令,皆都垂手退向後面。拓拔垚垂眼去看辰年,淡淡問道:“你要如何,你是不是想要問我是何人?”
辰年搖頭,道:“你既叫拓拔垚,我早晚可以查到你的身份。我且問你,陸驍是什麼人?”
拓拔垚不想她去而復返竟是來問此事,漠然地看她一眼,反而譏誚道:“你與陸驍能深夜賞花,竟不知他是何人?”
辰年一聽他這話,便知從他這裡問不出什麼來,便又道:“你既然不肯說,那我也不強求,你叫剛纔與你說話的那個女子出來叫我看一眼,我便放了你。”
拓拔垚不覺皺眉,道:“那是我的侍妾,你見她做什麼?”
辰年暗罵放屁,心道若只是你的侍妾,怎敢喊着你的名字說話?她眼珠轉了一轉,答道:“我要瞧瞧她長得什麼模樣,陸驍說她是個美人,哼,我倒要比比到底是我長得好看,還是她好看。”
這話中帶酸,似孩子一般賭氣,倒叫拓拔垚有些錯愕,一時不知她是真心如此還是有意做戲。他仔細看了她兩眼,覆面的黑巾雖遮了她大半張臉,可露在外面的一雙眸子卻如寒星般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拓拔垚認真答道:“你更好看一些。”
此話一出,他雖看不到她面容如何,卻瞧得她眼睛微微彎了一彎,想來應是在笑,拓拔垚微微一怔,忽地記起她身上流着與他相似的血流,不知怎的,心中竟莫名多了幾分親近之感。
可辰年的雙眸很快就又圓瞪了起來,手上的刀也加了幾分力氣,叫道:“誰知你是不是在哄騙我,你叫那女子出來,我要親眼瞧見了纔信,快些,快些,一會兒陸驍就要追來了。”
她這般嬌蠻無理,拓拔垚面容雖冷,卻顯露出幾分無奈,道:“好,我叫她出來就是,不過你得先放開我,不然等會兒被陸驍瞧到你用刀迫我,他會生氣。”
辰年遲疑了一下,搖頭道:“你先把人叫來,我就放你。”
拓拔垚就揚聲用鮮氏語吩咐了護衛幾句,待當中兩人應諾離去,他這才又與辰年說道:“我剛纔已叫人送了她回去,你若見她,得耐心等一會兒才成。”
辰年心中卻道一聲不妙,既然那女子不在附近,誰知這人的隨從會帶個什麼人來見她,便是隨便領個女子來說是剛纔那個,她也無從分辨。辰年擡眼去看拓拔垚,瞧他眼中隱有嘲弄之意,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之前一切,不過是有意配合着她在做戲。
她不覺有些惱羞,低聲喝道:“拓拔垚,你當我真不敢殺你?”
“你不敢,你殺了我,陸驍定會與你反目成仇,”拓拔垚冷笑,又譏道:“我還當你有什麼過人之處,不想卻是有勇無謀,衝動好狠,仗着有幾分姿色,耍一點小聰明,裝嬌賣癡,就憑這些,你以爲就能糊弄得了我,你還真不配做”他說到一半卻是停下了,譏誚一笑,才又繼續說道:“做陸驍喜歡的人。”
辰年怒極,雙目更像寒星般明亮,自她修習五蘊神功以來,情緒便有些喜怒不定,她自己也有所覺察,平日裡總是多加剋制,倒還不曾在人前顯露,可此刻聽拓拔垚這樣嘲諷,她只覺心頭那把火燒得極旺,竟是如何也壓制不下。
她冷笑,道:“拓拔垚,你既看出我衝動好狠,就不敢再用話來激我。”
拓拔垚不語,只揚眉與之相望,竟是絲毫不肯示弱。
辰年說道:“沒錯,我是不能殺你,不過也只限於不殺你而已,我倒要瞧一瞧,陸驍會不會因我砍了你兩刀,就也來砍我兩刀給你報仇。”
她刀尖就抵在拓拔垚身前,又笑吟吟地說道:“以前曾有人教過我一句話人既在屋檐下,就要學會低頭,今天我就把這句話教給你,不過你這樣的蠻人,想必不能懂我們漢人語言的精要,還需我叫你明白這話的意思。”
拓拔垚面色微變,辰年的刀尖已是落下,閃電般在他身前連劃幾道,每處刀口皆都是長有半尺,剛剛劃破皮肉半分,不深不淺,整齊劃一,與其是說傷他,不如說是故意折辱他。
拓拔垚那些護衛不想辰年會忽地動手,生怕拓拔垚性命有失,都暴喝一聲衝上前來。
辰年急身後退,指間扣住的幾枚飛鏢同時射出,打向追在最前的那幾名護衛,衆人被飛鏢所阻,身形稍滯,辰年就趁得這片刻功夫,施展靜宇軒所授的絕頂輕功,身形飄忽似飛,眨眼間就已是在數丈之外。
瞧着那些護衛追她不上,辰年心中得意,不由長嘯一聲,轉身向林外疾掠出去,就在此時,林中忽又有尖銳的嘯聲傳出,卻不是發自人口,而像是利箭破空之聲,那聲音來得極快,彷彿一瞬間就到了辰年身後,辰年想也不想地往旁側閃身躲避,那箭尖擦着她的手臂飛過,再向內半分就要穿透她的手臂。
辰年心中大駭,身形未穩,後面的第二箭、第三箭又接踵而至,這一回她躲得更是狼狽,連臉上遮面的黑巾都被那箭風扯落,慌亂中,她回頭去看,就見遠處一顆杏樹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正不停地彎弓引箭向她射來,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若是之前尚在林中,她還可尋樹木躲避,可此刻她已奔出杏林,四周空無一物,如何避得開這帶有雷霆之威的利箭,辰年一連躲了七八支箭,不及喘口氣,卻又有三箭向她射來,竟是將她的退路皆都封死。
她不能死,她絕不允許自己就死在此處。
辰年瞳孔瞬間收緊,體內真氣轉到最快,手中長刀奮力擊落一支羽箭,同時身子從地上猛然拔起,用腳踏中另一支羽箭,腰身急轉,直接用手去抓那第三支箭,利箭入手,只覺掌中被擦得一陣火燙,她卻沒有半刻遲疑,當即就又把羽箭向着那樹頂之人擲了回去。
只是那人離得太遠,她臂力無法與強弓相較,那箭只到一半便沒了勁道,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可即便這樣,衆人還是瞧得呆了,鮮氏人最尚武力,瞧見她竟能如此漂亮地避過這三支奪命箭,拓拔垚的護衛中竟是有人失聲叫好,便是那樹頂引弓之人,也不由停了下來,立在那裡靜靜打量辰年。
辰年殺心已起,又覺與其被人從背後施放暗箭,不如重回林內殺了那拓拔垚,她這樣一想,擡眼掃了一下那樹頂之人,一咬牙,竟是重又向林內疾掠過去,她這一舉動大大出乎衆人意料,衆護衛微微愣怔了一下,這才分作兩撥,一撥退回到拓拔垚身邊守護,另一些人卻是手執彎刀向着辰年撲殺過來。
眼看雙方就要殺在一起,林內卻忽又閃出一黑衣人來,一連向着那些鮮氏護衛甩出十幾枚霹靂彈,四下裡爆炸之聲頻起,林中頓時被嗆人的煙霧籠罩,那人衝至辰年身邊,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聲叫道:“快走。”
辰年顧不上多想,隨着他一同往外疾奔出去,剛出得杏林,身後利箭又追隨而至,辰年惱極,回身便要去殺那箭手,卻被身旁那人拉住了,勸道:“快走,煙霧有毒,他射不得幾箭。”
果然,那人又只射了兩箭便就停了下來,辰年這才作罷,轉身忙追着那黑衣人向宣州城方向疾奔而去,只是她剛纔爲躲避那些羽箭,內力耗費頗大,前面那人速度又是極快,她追得片刻,竟是越落越遠,待到宣州城外時,已是徹底不見了那人身影。
此刻天色已是微亮,辰年雖滿腹疑惑,卻不敢再耽擱,忙翻越城牆趕回客棧,人剛上客棧二樓,卻見陸驍從她屋內衝出,迎面撞見她先是一喜,隨後又緊張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急聲問道:“你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