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皇帝殯天這件事情,其實並不出乎趙顯的意料,他雖然沒有怎麼跟項雲都接觸過,但是多少還是有些瞭解自己這個老丈人的,項雲都雖然心思很重,但是骨子裡確實一個暴脾氣,這一點從當年他要賜死項櫻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因此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跟北齊的那位天子一樣,被囚禁在臨安城裡,爲天下人取笑的。
見到項櫻哭的梨花帶雨,趙顯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輕聲道:“這是老人家自己的選擇,爲夫會用天子儀制下葬岳父,不會委屈了他。”
項櫻也知道,這件事怪不得趙顯,畢竟天下大勢不可違逆,現在的趙顯,也有些身不由己,多少有點被臨安城裡的肅王黨推着走的感覺。
她擦了擦眼淚,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大公公也隨父皇去了。”
趙顯低頭,沉默了下來。
畢甲這個人,趙顯還是有些好感的,畢竟當初他被困郢都的時候,畢甲曾經幫助過他們夫妻倆不少,至始至終,他也沒打算爲難這個西楚的大太監,可是現在是畢甲選擇追隨項雲都而死,趙顯也沒有辦法。
他嘆了口氣。
“大公主,岳父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爲夫會派宗衛府的人幫忙打理,現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
項櫻是一個很明事理的女人,在大事上從來不會拖趙顯的後腿,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再哽咽,然後擡頭看向自己的夫君,聲音已經平靜了下來。
“什麼事?”
趙顯輕聲道:“方纔,爲夫給了項歧一個千人隊,讓他去清洗郢都城裡不願降的王公貴族,現在他多半已經開始殺人了,有人唱白臉,自然也要有人去唱紅臉,大公主此時,可以帶着一隊人去當這個好人,這樣也能在郢都之中,積攢一些名聲,方便以後宋兒打理這裡。”
佔據一座國都,只殺是不行的,必須要適當的接收一些俘虜,比如說當初趙顯破燕都的時候,就幾乎全盤接收了燕都城的朝堂官員,現在郢都城也是這個樣子,必須恩威並施,如果任由項歧自己一頓亂殺,只會適得其反。
項櫻聞言,臉色驟然一變。
她怒視了趙顯一眼:“你給項歧兵馬,他爲了邀寵,必然大肆殺人,說好郢都一切都有我做主呢?”
趙顯有些歉然的低下了頭。
“大公主,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這些髒手段,爲夫也不喜,只是這些手段確實好用,這個時候爲夫也不得不用。”
項櫻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不過她心中還是有些生氣,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生氣的時間了,這位肅王妃又瞪了趙顯一眼,回頭對趙炳輕喝一聲:“趙炳,與本宮準備一匹快馬!”
臨安城裡的大小事情,看起來是趙顯一個人在長官,其實項櫻也在其中佔據了很大的比重,比如說宗衛府這個衙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是項櫻這個王妃在負責,因此趙炳對於項櫻的吩咐不敢有絲毫懈怠,當即低頭,命令手下人去給項櫻牽來一匹快馬。
項櫻乾脆利落的翻身上馬,對着趙炳說道:“讓林青分一千人出來,與本宮一起去韓府!”
趙炳微微一愣,隨即低頭稱是。
韓府,也就是當年那位大楚韓當韓無敵的宅子,韓當不僅僅是郢都的大將軍,同時也是項櫻的姑父,項櫻的親姑姑城陽長公主就是嫁給了這位韓無敵。
皇帝的女兒稱公主,皇帝的姐妹稱長公主。
韓家在郢都軍方之中,是屬於地位最高的那種,就連郢都的老牌氏族屈家,也要矮韓家一頭,如果大皇子項歧要對郢都的王公貴族下手,韓家必然是他的首要目標。
所以,項櫻纔會這般着急。
就在項櫻朝着韓府趕去的時候,此時的韓府,已經是滿地血腥。
韓家的兩個兒子,韓烈和韓重,都因爲待罪,待在家中,此時,在韓府的正堂裡,兄弟兩個人目眥盡裂,狠狠的看向那個坐在韓家主位上的前任西楚大皇子。
在小半個時辰之前,這個西楚的大皇子,帶着一隊南啓的兵馬,衝進了韓家的大門,高聲喝問韓家願不願投降大啓,韓家滿門忠烈,自然是不願意投降,結果這位大皇子,就在韓府之中大開殺戒,短短小半個時辰的工夫,韓府的下人們已經被屠殺殆盡,只剩下韓烈還有韓重兄弟兩個人的幾個兒女。
項歧面色漠然,手持一柄西楚的青丘刀,架在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童身上,擡頭直視面前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姑母,國勢如此,侄兒也沒有辦法,如果姑母還不願意投降大啓,侄兒就只好對姑母的這幾個孫兒下手了。”
城陽長公主,是天元皇帝項雲都的親妹子,也就是項歧的親姑母,此時這位長公主面色慘白,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
她不是被嚇得,而是被氣的。
“項歧,你也配姓項!”
大皇子面色不變,他知道自己做這種事必然會捱罵,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
無論如何,捱罵總比死了要強。
這位大皇子面無表情,手裡的青丘刀輕輕一劃,鋒利的青丘刀就劃過了這個年僅六七歲孩童的脖頸,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涌了出來。
城陽長公主一聲悲鳴。
“衛兒!”
死的這個孩子,是她大兒子韓重的兒子韓衛,也是她的長孫。
項歧面色不變,手中青丘刀移到了另一個孩子的肩膀上,這個孩子是一個女娃娃,年紀與韓衛相仿。
這是她二兒子韓烈的女兒。
項歧漠然的看向自己的姑母,聲音嘶啞:“姑姑,只要你點頭,就可以繼續安安生生的活下去。”
城陽長公主畢竟是一個女子,哪裡受得了這些,她渾身顫抖,咬了咬牙,正要開口說話。
站在她身後的韓重和韓烈,伸手攙扶住自己的母親,聲音顫抖。
“母親,不可降!”
韓重氣的整個人都在顫抖,早已經咬破了嘴脣,他嘶聲道:“母親,我韓家是郢都禁軍的主心骨,若韓家降了,郢都禁軍以後便都是一羣散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