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幼霜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就這麼滅了西楚,那麼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啓國就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在鎮壓叛亂上面,甚至會因此耗去大量的國力,但是用楚人制楚人,便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了,畢竟最瞭解西楚的,永遠是西楚人,那些項家人有的是手段統治楚人,自己只需要打進郢都城,再給項歧一個做“楚奸”的機會就行了。
那位西楚的大皇子,趙顯接觸過很多次,這個人野心很大,本事卻很小,這麼些年在郢都可以說是碌碌無爲,當初趙顯要他聯合西楚的西南諸王叛亂,他都沒有這個膽色。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很怕死,而且很想上位,想來對於他來說,是做楚帝還是做楚王,都不會有什麼分別。
想到這裡,趙顯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孔幼霜,輕聲笑道:“你這個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這個主意出的不錯,回頭本王給賬房打一聲招呼,賞你些銀錢。”
孔幼霜眨了眨眼睛,撒嬌道:“人家住在王府裡頭,吃喝不愁,要錢做什麼?”
趙顯聲音淡然:“你一個女孩子家,胭脂水粉總是要的,這些年臨安城越發繁華,物價也上漲了不少,你以後要在臨安城裡過活,總要存些銀錢備用,這些錢就給你做私房錢。”
這個孔家小姐微笑道:“那王爺準備賞妾身多少錢?”
趙顯提筆在桌面上寫了一個的條子,笑眯眯的遞在孔幼霜手裡。
“五千兩買你一個主意,總夠了吧?”
孔幼霜伸手接過趙顯手裡的條子,語氣有些驚訝:“王爺還真是有錢,五千兩夠我們孔家上下一個月的用度了。”
要知道,孔家上下是有幾千個人的。
趙顯淡淡一笑:“是啊,本王現在有錢了,你拿着這個條子,去賬房那裡領錢就是了。”
說到這裡,趙顯聲音放低了一些,輕聲道:“記着,旁人問起,你就說是本王賞你的,萬不可說你給本王出了什麼主意,家裡的女主人可是西楚公主,給她知道了你出了這麼個毒計,你以後在肅王府的日子可就不太好過了。”
孔幼霜打了個寒顫,連忙把條子塞回趙顯手裡,連連擺手:“王爺,這錢我不要了……”
趙顯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無礙的,賬房就在肅王府的西邊,你往那邊走,問一問下人就能找到了。”
孔幼霜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接過趙顯遞過來的紙條,慢慢退出了書房。
西方屬金,一般富貴人家的賬房,都會安置在西邊,而肅王府的賬房與尋常人家的賬房並不一樣,尋常人家的賬房最多就是一個人,了不起三五個人而已,但是肅王府的賬房遠不止這些,早年跟隨趙顯學習的那些學生們,除了少部分進入書房給趙顯做秘書之外,其他但凡是對數術有興趣的,都被趙顯安排進了賬房,去管理肅王府的開支用度。
要知道,肅王府與臨安城裡的尋常人家可大不一樣,肅王府麾下的綢商有江南的張家還有謝家,而且還暗中佔了石家商鋪的八九成乾股,更爲關鍵的是,臨安城釀製藍火酒的御酒司,每年的收入是全部歸在肅王府賬面上的。
說起御酒司,這個買賣原本是趙顯跟成康帝趙睿兄弟兩個人合夥乾的,當初成康帝以權壓人,只給了趙顯一成收入,趙顯還爲此氣憤不已,後來趙顯入主臨安,就直接把御酒司的所有收入,統統歸進了肅王府。
除此之外,軍器監偶爾還會燒製一些玻璃,弄出肥皂之類的東西,交給石家商鋪售賣,這筆銀錢,每年也不是一個小數。
因此,肅王府的賬面上,每年流動的銀錢是十分可觀的,這些銀錢甚至不會比大啓每年的稅收少上多少,這些年打仗的時候,臨安城國庫有時候不夠用,還要從肅王府賬面上撥錢,充做軍費。
這些賬面上的錢,趙顯一大部分投在了軍器監裡,另外一部分則是投在了石家商鋪裡,其他的則是留在肅王府的賬面上,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肅王府的賬房,是王妃項櫻在管着,她當初之所以不同意趙顯把趙延康立爲肅王府世子,就是因爲肅王府名下有太多家業,如果趙延康以後做了肅王,能夠全面接收肅王府的產業,那麼他手裡哪怕沒有兵權,暗中也能積蓄起一股能夠和朝廷作對的勢力。
不過,在趙顯明確表態,以後肅王府的這些產業,統統由大兒子趙延宋繼承,並且保證不讓趙延康掌兵之後,項櫻也就不再說話了。
孔幼霜離開書房之後,趙顯獨自坐在書房,愣神了許久,最後,一個敲門聲把他從入神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就聽到書房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王爺,卑職來了。”
等在門口的是宗衛府的大統領趙炳,是趙顯讓人請他過來的。
趙顯淡然開口:“大統領進來吧。”
趙炳躬着身子推門走了進來,然後屈身半跪在趙顯面前,聲音恭謹:“卑職趙炳,拜見王爺。”
趙顯擡了擡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沉聲道:“說了許多次不用下跪,大統領還是這般客氣,起來坐吧。”
趙顯不喜歡別人跪他,因此肅王府麾下的幾個重臣,像是林青王霜還有謝康之類,私下裡見到趙顯的時候,都是拱拱手了事,唯獨這位同樣位高權重的宗衛府大統領,每次見到趙顯,都是畢恭畢敬下跪的。
等到這位大統領在座椅上坐下來之後,趙顯坐直了身子看向他,輕聲笑道:“大統領,當年跟你同階的林青王霜,如今都位列國公,而大統領你仍舊待在陰森森的宗衛府裡不見天日,心中可有埋怨本王?”
趙炳低頭道:“卑職從進入宗衛府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宗衛府見不得人,能夠做到卑職這個位置上,已經是宗衛的頂點,兩位大將軍位列國公,那是他們的本事,羨慕不來的。”
趙顯微笑道:“可是伐齊之戰中,大統領也出力不少,宗衛府做的事情,並不比兩位大將軍少,如今那兩位公侯萬代,大統領心中,多少應該有些芥蒂纔是。”
趙炳低着頭,聲音多少有些苦澀。
“這都是命,羨慕不來。”
人心都是攀比的,當初跟他平起平坐的兩個大將軍,現在成了大啓國公,而他只能原地踏步,趙炳心中豈能波瀾不驚?
趙顯眯着眼睛笑道:“大統領身份特殊,如果把大統領擺在明面上,恐怕會給大統領招禍,不過宗衛府功勞不小,肅王府賞罰分明,本王也不會虧待了大統領。”
趙顯聲音平淡。
“大統領前幾年在臨安生了兒子,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做趙明光,不錯吧?”
趙炳低聲道:“難得王爺,記着犬子名姓。”
趙顯輕聲笑道:“大統領給公子取這個名字,無非是不想讓他像大統領一樣,一輩子待在暗處,大統領於國有功,本王卻沒有辦法賞你,這樣罷,過幾天尋一個合適的日子,本王就厚着臉皮,認大統領的兒子當一個義子如何?”
趙炳聞言,渾身一顫,然後顫巍巍的跪在地上。
“卑職……謝王爺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