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這個官職,在西楚還是實職的,類似於天下兵馬大元帥,同時也是武官系統的最高官職,不過南啓當年開國的趙太祖乃是武將立國,所以頗爲忌憚武將,因此就把武官系統歸到政事堂麾下,大司馬這個官職,早已經成了一個用來加封的虛銜,並沒有實際上的職權。
南啓從前作戰的時候,都是皇帝下令,兵部擬文書,再有政事堂勘核,這趟程序走完之後,前線的將軍纔能有動作,否則的話邊軍就只能守不能攻。
這個狀況,一直到趙長恭和趙顯父子二人的時候,纔得到改觀,如今的啓國武將地位迅速攀升,連續出了淮南侯和淮安侯兩位軍侯,並且都手握兵權,兩個人論起官職只是二品,但是論起實權,已經和加封了太子少保的謝康不相上下。
這個大司馬的虛銜,顯然並不是隆武帝的意思,而是趙顯讓政事堂擬出來的,從前趙顯統兵,用的是成康帝遺留下來的輔政名義,不過現在小皇帝漸漸成人了,儘管朝中上下都是肅王府的人,但是以後趙顯再肆無忌憚的調兵,總歸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味道,這個大司馬的位置雖然只是虛職,但是在趙顯手裡卻可以變成實職,畢竟他早就是大啓名副其實的大司馬了。
趙顯從皇城出來之後,坐上了自己那輛招牌的玄黑色馬車,然後晃悠悠的回到了清河坊肅王府,趙顯剛剛回府坐下喝了杯茶,阿繡就慌慌張張的跑到他面前,輕聲道:“王爺,皇后娘娘來了!”
“皇后娘娘?”
趙顯微微皺眉,不過旋即他纔想起來如今的南啓皇后已經不再是蕭皇后,而是趙壽去年剛剛迎進門的馬皇后,也就是當年趙顯在肅州府,從一羣惡少手底下救回來的馬小玲。
馬小玲很小的時候就被趙壽要進了皇宮裡面,頗有童養媳的味道,不過從前小玲兒雖然住在皇城裡,但是隔三岔五還會出宮回肅王府看一看趙顯這個“老師”,從去年她嫁給了趙壽,成爲大啓名義上母儀天下的皇后之後,已經有接近一年時間沒有回肅王府了。
對於皇室那邊的態度,趙顯還是很明確的,蕭萸與趙壽母子肯定是不能隨便出宮的,但是小玲兒是從肅王府嫁出去的,當時趙顯曾經囑咐過宮裡的陳公公,讓他在宮裡多多照撫這位年幼的皇后,同時不限制她的任何行動。
去年小玲兒出嫁的時候,是從肅王府出的門,也就是說肅王府是她的半個孃家,她這趟來肅王府,可以說是省親了。
趙顯眯了眯眼睛,輕聲道:“去讓王妃出去迎一迎,跟皇后說一聲,本王身子不舒服,就不出去迎她了。”
政治之中甚少親情,小玲兒可以說是趙顯一手養大的,但是現在她已經是當朝皇后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算是趙顯的政治對手,在沒有搞清楚這個皇后的來意之前,趙顯不能對她太過親近。
再加上趙顯乃是皇帝的長輩,又有天大的功勳在身上,就算不出迎,外人也不會說肅王府什麼壞話。
阿繡點了點頭,到後院去找項櫻去了。
趙顯轉身回了後院,在高雅兒的侍奉下,脫下了那一身繁瑣的朝服,換上了一身紫色的親王常服,頭上的冕旒也被趙顯摘了去,只插了一根玉簪子固定頭髮,然後趙顯在鏡子面前左右看了看,輕輕邁步走出了後院。
阿繡從前院低頭跑了過來,輕聲道:“王爺,皇后娘娘正堂了。”
趙顯點了點頭,負手朝着肅王府的正堂走去。
等到他走到正堂的時候,纔看到正堂裡站了兩個女子,一個是肅王妃項櫻,另一個則是當朝的皇后娘娘馬小玲,此時的小玲兒已經十四周歲,身着皇后盛裝,她的個子僅比項櫻矮了些許,只不過由於身子不太好的原因,她白皙的臉龐顯得有些不太健康,整個人還會時不時的咳嗽兩聲。
見到趙顯來了之後,兩個人都是朝着正堂門口走來。
“王爺。”
項櫻面帶微笑。
皇后娘娘則是規規矩矩行晚輩禮,微微彎了彎腰,聲音輕柔:“玲兒見過王……皇叔。”
趙顯眯着眼睛笑了笑:“臣身子有些不舒服,沒能出去迎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要見怪纔是。”
小玲兒臉色更白,連連搖頭:“叔父這是什麼話,當年如果不是叔父,玲兒屍骨都已經寒了,而且叔父是長輩,玲兒又是在肅王府長大,這趟從宮裡回來,就是爲了看看叔父還有嬸孃…”
聽到小玲兒這句話,趙顯心裡也有些感慨,他伸手指了指正堂裡的椅子,輕笑道:“來都來了,站着說話做什麼,來坐下來說。”
皇后娘娘微微搖頭:“長輩沒來,晚輩不敢落座。”
趙顯眯了眯眼睛,輕聲笑道:“剛纔身子不適,躺在牀上歇息,所以晚來了一會兒,咱們坐下說話就是。”
小玲兒輕輕點頭,三個人分主次落座。
按照從前的慣例,主位一般都是位高者坐,像皇帝皇后,已經是天下最高的兩個人,他們無論走到哪裡,自然都是坐在主位,可是在肅王府裡,這個規矩顯然不適用,趙顯跟項櫻兩個仍舊坐在主位,面色如常。
而小玲兒也理所當然的坐下下首,彷彿並沒有哪裡不對。
趙顯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輕聲道:“當年把你帶回家的時候,你才這麼高,一轉眼你也成了人,都當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啦。”
這個時代,自稱和尊稱都很是講究,趙顯在外人面前,對於稱呼一向很謹慎,不過在自己人面前,他都是按照前世的習慣,稱呼“你”,或者“我”。
小玲兒咳嗽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當年不是叔父菩薩心腸,小玲兒哪裡能夠活到今天…”
趙顯皺了皺眉頭:“怎麼了,調養了這麼多年,身子還沒有見好?”
小玲兒微微搖頭:“希夷真人說這是傷了肺腑,落下了病根,這病根要陪着我一輩子的。”
趙顯輕輕吐了口氣,搖頭輕嘆道:“你也是命薄,從小到大,藥石不斷。”
皇后娘娘對着趙顯甜甜一笑:“叔父這話不對,希夷真人說小玲兒命特別好,不然怎麼能當上皇后呢……”
如果說起運道,大啓開國以來恐怕無人能出這位皇后娘娘之右,要知道南啓皇室娶親,都是娶名門大族的,比如說蕭太后出身廣陵蕭氏,而謝太妃出身山陰謝氏,皇帝后宮的妃子,尤其是皇后,基本都是名門之後。
像是小玲兒這種出身農戶軍戶的女子,在正常情況下,是絕不可能當上皇后的。
趙顯眯了眯眼睛,輕聲笑道:“是這個理。”
命好是命好,命薄是命薄,小玲兒當了皇后不假,可是她能當多久皇后,就連趙顯心裡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