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
這句聲色俱厲的話,姜小白沒有辦法接。
這個三十多歲的北齊親王,狠狠喘了幾口氣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就跪坐在地上,淡淡的看向姜小白:“陛下以爲,臣是投靠了南啓的趙七?”
姜無忌冷哼了一聲:“投靠恐怕未必,以皇叔的身份地位,怎麼也夠資格跟趙七談一談合作了。”
姜小白淡然一笑:“既然陛下認定了臣裡通外國,那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臣自請下宗人府大獄。”
姜小白的身份是北齊皇室,就算他犯下什麼大罪,也輪不到北齊的朝廷來問責他,只能是姜家的宗人府來過問這件事情,不過現在他投靠南啓只是一個預測,姜無忌最多隻能做到軟禁他,而不能當真把他打進大牢。
所以,他纔要自請。
姜無忌冷眼看了幾眼自己這個皇叔,最後咬了咬牙,有些憤怒的問道:“我大齊遠比南啓國力強橫,皇叔當真就這般看不上朕,要去跟趙七沆瀣一氣?”
“還是皇叔真想要坐到朕這個位置上來?”
姜小白麪無表情:“事已至此,多說無用,臣就在宗人府大獄之中,靜看陛下派去江北的齊軍……”
“灰飛煙滅。”
“好!”
姜無忌本就不是什麼善良的性子,聽到姜小白這句話之後,他心中也生了怒氣,冷聲道:“皇叔是先帝親自任命的輔政王,朕也答應過先帝,不會輕易對皇叔動手,但是現在皇叔有裡通外國之嫌,朕也容不得你,皇叔就先在自己的雍王府上冷靜一段時間,看朕如何從趙七手上奪回江北!”
“等朕收復江北,再來跟皇叔論一個對錯。”
姜小白閉上眼睛:“陛下若能在江北佔到便宜,臣以死謝罪。”
叔侄倆的談話,到此結束。
執掌燕都半數禁軍的姜小白,自己主動交出了燕都禁軍的兵權,然後被姜無忌軟禁在了雍王府之中。
而北齊的燕都禁軍,再次派出了五萬人,配合上江北大將田沛在廬州府附近徵兵,江北齊軍的數量,再次到達了二十萬這個數目。
這就是大國的好處了,如果是南啓遭遇了先前那般重創,至少要十幾二十年才能重新恢復元氣,而北齊不過是咬咬牙,就可以再度拉起來接近二十萬大軍。
不過這新拉起來的二十萬人之中,有小半是先前敗落的殘軍,鬥志不高,裡面更是摻雜着一些新兵,總體戰鬥力比起之前的二十萬人要低上不少。
姜無忌也很清楚這一點,而且他也很是忌憚姜小白口中的那種足以毀天滅地的火炮,所以他給大將田沛的命令是固守,命令這二十萬人分散到一些江北的安豐,壽州,廬州等地,這幾座城池連成了一道防線,直接把切成了東西兩截,只要守住這幾座城,南啓的軍隊就只可能在江北東部活動,而江北的西部則會固若金湯。
只要這樣耗下去,至多一年半載,這些南啓軍隊就會灰溜溜的退回江南去。
這件決策,由於反對者姜小白自己退出的原因,進行的很是順利,燕都一方面開始徵募新兵填充禁軍,一方面再次派出五萬人增援江北,同時在江北的大將田沛,也在廬州一帶開始徵兵,北齊這個雄心勃勃的少年皇帝,開始了對他命中宿敵的反擊。
這種大規模徵兵和調兵是不太瞞得住人的,廬州開始徵兵不久,已經在江北拿下好幾座府城的林青就把消息打探到了七七八八,在這個時候如果是相對穩重一些的王霜帶兵,他大約就會暫停攻城,等候臨安城下一步的指令,不過林大將軍一心立功,他雖然向臨安城傳達了消息,但是並沒有停止對江淮城池的進攻。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這種時候一支軍隊的決斷全看主帥個人,有時候一個錯誤的選擇就會葬送整支軍隊,這也是古代名將之所以寶貴的原因。
而趙顯的運氣就很是不錯,他的那個便宜老爹趙長恭,提前給他培養出了兩個具有帥才的大將軍。
消息傳到臨安城的時候,時間已經進了十一月份,也就是說還有兩個月,隆武元年就走到了盡頭,這時候臨安城的天氣已經寒冷了下來,肅王府上下都穿上了厚重的棉服,趙顯的書房裡也燃起了火爐,對抗愈來愈寒的天氣。
肅王府門口的後巷街上,也開始出現一些兜售木炭的商販,畢竟寒冷刺骨的冬天,哪個大戶人家都少不了火炭。
宮裡進貢的銀骨炭,也在內侍監陳公公的授意下,早早的送進了肅王府,不過這會兒天氣還不算是大寒,整個肅王府也就是趙顯的書房開始燃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少年趙希穿着一身青色棉袍,守在書房門口。
一個在肅王府當差的青衣衛漢子,手捧一個竹筒,在比他小上許多歲的趙希面前彎下了腰:“統領大人,江北林大將軍送來的急信。”
趙希點了點頭,接過竹筒轉身敲響了書房的房門。
“王爺,有江北的消息。”
裡面很快傳來趙顯的聲音:“進來。”
趙希推開房門,雙手捧着竹筒,遞在了趙顯面前。
趙顯一邊擰開竹筒上封着的白蠟,一邊對趙希笑着說道:“外面天漸寒了,以後你就來屋裡守着吧,這屋裡有碳,能暖和不少。”
趙希從十五六歲開始跟在趙顯身後,到現在他也是一個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前不久趙顯還從肅王府的那些女學生裡尋了一個合適的,跟趙希成了婚事,當初那個緊緊跟在趙顯身後一言不發的小傢伙,現在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而且現在,負責貼身護衛趙顯的,也不再是趙希一個人,趙炳又從宗衛府內府裡挑選出了幾個伸手不錯的少年人,交給趙希調教。
他現在是掛着宗衛府統領的位置,做着趙顯的親衛長。
趙希一直是一個很知恩的人,聞言低頭道:“卑職自小習武,小時候大寒天也被父親拉着在雪地裡站一天,不怕冷的。”
“再怎麼不怕冷,也不能白受凍不是,再說,凍壞了你,你家那個媳婦還不得來找本王抱怨?”
趙希連說不敢。
話說到這裡,趙顯已經拆開了這個被白蠟封死的竹筒,抽出裡面林青的親筆信之後,趙顯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本來你新婚燕爾,本王是不忍心讓你離京的,但是……現在恐怕你要親自跑一趟江北了。”
從父親趙蒼去世之後就不怎麼笑的趙希,很艱難的扯出了一個笑容。
“能爲王爺做事,是卑職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