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國子監的一羣太學生,在嚴分誼的挑撥下羣起激昂,恨不能把陳靜之碎屍萬段的時候,距離國子監不遠的一處酒樓的三樓雅間,趙顯站在木窗邊,懶洋洋的看着國子監那邊的情況。
等到嚴分誼登臺高呼七大罪的時候,趙顯搖頭笑了笑,收回目光,轉頭看向身後。
在他身後,宗衛府內府大都統趙炳站得筆直。
“查到了沒有,這個孫志成是何人指使?”
宗衛府外府目前雖然人數超過了內府,但是隻是剛剛成型,情報系統還不成規模,如果論臨安消息靈通程度,遠不如已經屹立臨安百餘年的內府。
趙炳微微躬身,搖頭道:“不曾,這孫志成性格頗爲孤僻,平日裡在國子監除了幾個同鄉,幾乎不跟外人往來,最近一段時間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正常的人跟他接觸,沒想到今日突然發作,攻訐王爺。”
趙顯眯了眯眼睛:“看起來這人,是陳靜之的擁簇之一了,也不奇怪,陳靜之在臨安這麼多年,如果半個爲他說話的人也沒有,未免太過淒涼。”
趙炳低頭道:“此事幸賴殿下反應及時,請來陳靜之的學生出面分解,不然這廝只是隨隨便便一頓污衊,殿下您還真不好處理。”
趙顯呵呵一笑:“哪裡能反應的這麼快,只是事有湊巧,剛好嚴分誼要出面潑陳靜之髒水的時候,這個孫志成跳了出來。”
趙炳沉聲道:“孫志成這廝在國子監這種地方公然污衊殿下,罪不可恕,卑職一定好生處理他,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待!”
趙炳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殺氣迸發。
現在的宗衛府跟成康朝的宗衛府大不一樣,成康一朝的宗衛府,只是他趙炳一個人說了算,但是眼下的這個宗衛府,趙慷趙慨兄弟從他手中分去了太多權柄,即便沉穩如趙炳,也忍不住想做幾件漂亮的事出來,好在這位臨安新主面前表現表現。
趙顯輕輕嘆了口氣:“這人自己要逞能,死便死了,就不要再爲難他的家人了。”
此時趙顯,正需要殺上一隻雞來警告臨安城裡的這羣猴子,恰好孫志成就蹦了出來找死,雖然這隻雞小了一點,但是趙顯也找不到不殺的理由。
不過禍不及妻兒,趙顯心裡一直頗爲反感古代動不動就抄家滅族的刑罰,這麼做固然可以震懾人心,但是卻顯得不夠大氣。
趙炳微微皺了皺眉,隨即躬身道:“卑職知道了。”
趙炳對趙顯的這種做法,是有些不理解的。
他執掌宗衛府十幾年,手裡經過的人命不知道多少,依據他的經驗來看,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人不怕死,但是能豁上一家老小性命的人還真是少數,因此殺人未必能震懾人心,滅門卻一定可以!
此時,如果這個孫志成滿門被誅,至少十年之內,這幫筆桿子都會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自家王爺的壞話。
只殺一個孫志成,有些心慈手軟了。
趙顯把趙炳的反應看在了眼裡,但是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他畢竟有着一個後世的靈魂,先前爲了生存不得不做了許多違心之事,此時他已經大勢在握,如果還處處違心,那麼還不如當初縮在肅州府,做一個瘋世子算了。
就在兩個人在三樓,坐觀國子監風起雲涌之時,一個青衣衛內府的隊正,輕輕敲響了房門。
此時這座酒樓的三樓,全部都是宗衛府的人,能夠敲門的自然是自己人,趙顯也不以爲意,緩聲道:“進來說話。”
這名隊正推開房門,半跪在地上:“王爺,宗衛府門口跪了一名女子……自稱是王爺的故人…要見王爺……”
趙顯皺了皺眉頭。
自己來到大啓不過一兩年時間,哪裡來的什麼故人。
“這女子叫什麼名字?”
這名青衣衛顫聲道:“那女子沒有說,只說自己姓蕭。”
姓蕭……
趙顯心裡猛然一動,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去把她領到這裡來見本王。”
“卑職遵命。”
這個世界上,稱得上自己故人,而且姓蕭的女子,只怕只有她了……
眼見這名青衣衛去了之後,趙顯回頭看向趙炳,微笑道:“大統領,這些國子監的太學生,每一個都可以爲奸人喉舌,惑亂人心,萬萬馬虎不得,就勞煩大統領在國子監上頭多上些心,一定要讓他們安生下來纔是。”
趙炳辦事向來沉穩,只有他來處理這種敏感的事情,才能讓趙顯放下心來。
趙炳聽明白了自家王爺話裡送客的意思,瞭然的笑了笑:“卑職明白,卑職這就親自去處理國子監的事情,不打擾殿下了。”
說罷,這個年過四十的青衣大統領,起身,緩緩退出了這間雅間。
趙顯有些不放心,補充道:“那個嚴分誼,是個可用之才,就不必在爲難他了,讓他他在家修養一段時間,然後到我肅王府報道。”
“是。”
“還有……這裡的事,如果王妃問起了,不許告訴她…”
趙炳輕聲笑道:“卑職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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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小半個時辰以後,那名青衣衛去而復返,只是身後跟了一個身着藍色小襖的高挑女子,這女子頭髮有些散亂,看起來頗爲狼狽,神情也很是慌張,顯得有些不安不安,走在青衣衛後面,不時東張西望。
這名青衣衛在趙顯所在的偏廳門前駐足,輕輕敲門:“王爺,您的故人到了…”
偏廳裡頭,傳來一個頗爲威嚴的聲音。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這青衣衛應了一聲,輕輕把房門推開一個小縫,然後緩步退出了這座酒樓的三樓。
此時,整個三樓裡,除了趙顯以外,就只剩下這名女子跟一直跟趙顯寸步不離的趙希。
這女子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推開房門,連頭也不敢擡,直接跪在了地上,聲音帶着明顯的顫音,對着趙顯叩頭不已:“肅王殿下,救救民女的父親!”
趙顯連忙伸手上去攙扶她,輕聲道:“玲兒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來人正是闊別已久的蕭鈴兒。
自從肅州府一別,兩個人已經是一年有餘未見了,當初告別的時候,他們倆一個是身不由己落魄世子,一個是身不由己的官宦小姐,如今時移世易,蕭鈴兒或許還是以前的那個蕭鈴兒,而趙顯的身份則已經地覆天翻。
蕭鈴兒跪地不起,聲音有些微微的嘶啞:“肅王殿下,家父在臨安城被下了詔獄,已經一月有餘!民女聽聞消息這才從家鄉廣陵一路趕到京城來,父親他一生忠正,絕不會觸犯什麼國法,求肅王殿下明鑑,放家父一條生路……!”
蕭鈴兒低頭狠狠地磕在三樓的木板上,只一下,額頭就已經青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