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衛府不是趙顯手裡那張最大的牌,但是絕對是最有用的牌,因此趙顯對於宗衛府向來極爲看中,他原先是用趙慷趙慨兄弟來制衡趙炳,現在他要離京了,就反過來用趙炳去制衡趙慨。
只有內府外府互相監督,互相制衡,趙顯才能夠在千里之外,仍舊把宗衛府牢牢地攥在自己手裡。
世間馭下之術千千萬萬,但要說最行之有效的,還是爲歷代帝王青睞的“平衡”二字。
畢竟人心隔肚皮。
安排好了宗衛府之後,趙顯騎馬去了一趟禁軍右營大營,右營大營位於臨安城南郊二十里左右,是蕭子俊費盡心血拉起來的大營,大營裡有整整十萬精壯,等待着禁軍的集訓。
不過此時,這十萬人被整整齊齊的分割成兩個部分,左邊五萬人布衣無甲,而右邊的五萬人大多已經覆上了禁軍甲冑,顯得威風凜凜。
但是這威風凜凜的五萬人,每個人的角色都不大好看,有的人更是臉色慘白,如喪考妣。
來參加禁軍的,估計沒有多少人願意去邊關參與戰場,邊關刀槍無眼,哪裡有在臨安城過着安生日子,月月領着響銀來的快活?
但是進了禁軍,何去何從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主管右營禁軍的蕭子俊,依舊身穿一身白袍覆甲,威風凜凜的站在校場中心,對着手下人訓話,聲音清朗凌厲。
“你們這些人加入禁軍,早的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就算晚一些的,也該有十天半個月的十天了。”
“加入禁軍之前,你們是誰,本都統管不着,但是進了禁軍之後,你們就只是我右營禁軍的兵,本都統叫你們去哪裡,你們就得去哪裡!”
蕭子俊聲音清冷:“本都統知道,你們之中有許多人,不願意去邊關征戰,你們只想安生的待在臨安城享福,不想去跟那些西楚蠻子打生打死,當然,這是人之常情,本都統不怪你們。”
“這幾天裡頭,臨安城裡頭的大小權貴,上下官員,私下裡來找本都統討人情的,不下百十人,爲的就是把你們之中的某些人,從西征的名單之中摘出去,再選別的人替你們西征!”
蕭子俊說着話,從懷裡取出一張紙,紙上用蠅頭小楷記錄着一個又一個名字。
“這些名字,本都統一一記錄了下來,一個也沒有漏掉,既然你們不願意去西陲,本都統也不會勉強你們,這些名字本都統不會在這裡念出來,也算是給你們留下一絲面子,稍後本都統會吩咐下去,凡是這上面有名字的,都可以收拾鋪蓋回家了。”
這話的意思是,這一百多人個,統統都被革出禁軍了。
幾十萬人報名投軍,只有十萬人入選,這個比例雖然不低,但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競爭的,這些人裡頭,有些人爲了參與禁軍,還是拉了不少人情關係的。
校場點兵,超過一萬人就一眼看不到邊際,更何況整整十萬人,蕭子俊的話根本不可能傳遍全軍,於是聚集在蕭子俊身邊的數十個傳令兵,各自分散進一個個小隊之中,大聲重複蕭子俊剛纔說過的話。
沒過多久,已經覆甲的五萬人就沸騰了起來,其中一百多個人臉色瞬間漲紅,恨不能一頭鑽進地裡去。
對於家中長輩要把他們摘出去的事情,這些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是無論知曉與否,他們都不會想到這位國舅爺做事這麼不講情面。
他這麼做不僅是當着十萬人的面,打了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還把他們直接開除出了禁軍!
蕭子俊對於下面的竊竊私語不以爲意,繼續冷聲說道:“本都統帶兵,向來講究公平二字,這一百多個人可以不用西征,別人同樣可以,在場各位,有誰不願遠赴西陲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本都統絕不勉強!”
這一下,四下寂靜無聲。
過了一柱香之後,才從各個隊伍裡面走出了三四百人,加上之前的一百多號人,足足有五百多人選擇了放棄。
這些人,要麼是出自官宦人家,要麼是富貴人家的,再不然就是家中獨子,總之都是一些不捨得死的人,讓他們在禁軍混日子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要是讓他們去打仗,就沒有幾個人願意去了。
“很好。”
蕭子俊眯着眼睛,對着一旁的副手說道:“讓人把他們都記下來,回頭呈報大都統,一併革出禁軍!”
蕭子俊的負手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偏將,聞言搖頭苦笑:“都統大人,你這樣做太得罪人了,尤其是之前那一百多個人,哪一個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些關係,你絲毫不給他們面子,將來多半會吃一些苦頭。”
蕭子俊橫了這偏將一眼,喝道:“本都統說話不管用了嗎?”
老偏將搖了搖頭,帶着軍中隨行的書辦,去安排蕭子俊吩咐的事情去了。
再他看來,自家這個都統,仗着太后娘娘的關係,做事太過蠻橫,以後多半要吃大虧。
等到這自願退出的五百多人都走了個乾淨,蕭子俊再度站上高臺,對着底下的五萬禁軍喝道:“你們既然選擇留下來,便都是我大啓的好兒郎,眼下西陲邊關不穩,西楚隨時有可能踏破函谷關,函谷關之後,盡是我大啓生靈,故國生我等養我等,此時大啓有難,吾輩豈能袖手旁觀!”
“本都統生於廣陵蕭氏,也是家中獨子,今日與諸位一同西征,蕭某人不敢保證與諸君同死,但是蕭某人絕不獨活!”
蕭子俊說完這番話,整個校場之中的氣氛瞬間沸騰起來,五萬披甲的禁軍也一個個神色激動,再無方纔的頹唐之色。
蕭子俊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然後吼道:“傳令下去,全軍整備,明日一早從西門出發,西征衛護我大啓西陲!”
“衛護西陲,衛護西陲!”
一陣整齊的聲音,如山呼海嘯一般,聲聲震耳。
就在此時,在右營大門口,一個身着藍色便服的年輕人望着校場裡頭烏壓壓的兵士,聽着震耳欲聾的呼聲,輕輕勒住了繮繩。
“趙希,我們走吧。”
年輕人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右營大營。
負弩的趙希馭馬跟了上去,有些不解的問道:“王爺,咱們跑了幾十裡地纔到這兒,您怎麼又突然不進去了?”
趙顯搖頭道:“來這裡是爲了看禁軍有沒有故意拖沓,看起來這蕭子俊還算有幾分本事,五萬禁軍都已經集結的差不多了,如今這五萬人軍心可用,到了西陲之後,會好辦很多。”
趙顯說着話,回頭看了一眼禁軍右營大營,微微皺眉道:“只是有一點本王想不太明白。”
“他那個太后姐姐,怎麼會同意當他去西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