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國的政體從某方面來說,很像趙顯那個世界的宋朝,都是以文制武,大啓比宋朝更爲乾脆,直接連樞密院也略去了,整個啓國的兵事都是由政事堂以及兵部還有皇帝商議着來的。
雖然沒有像宋朝那般由文官畫行軍圖,武官照着圖打仗那樣誇張,但是大體上的戰略,還有打還是不打這些問題,大多都是由這些高居廟堂的文官老爺們來決定的。
這樣就導致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文官老爺們儘管個個通讀兵書,但是他們不曉得戰場變化,甚至大多數都沒有披過甲冑,在他們指揮之下的軍隊往往行動遲鈍,不擅變通。
這種情況在老肅王趙長恭手裡得到了一些解決,當年趙長恭率兵打仗,那些邊軍固然聽朝廷命令,但是他麾下的十萬肅王軍,只對肅王軍旗買賬,令行禁止,這既是趙長恭能取得赫赫戰功的原因,也是他最後落得悽慘下場的原因。
啓國畢竟太小了,臨安城也不夠大,容不下一個皇帝和一個大將軍王。
陳靜之看着咄咄逼人的趙顯,冷哼一聲:“李進他自小通讀兵書,十餘年前以二百官兵大破五千山匪,以他的才幹,且不說能不能守得住夔州城,暫時代替一下林青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本相倒想問一問肅王殿下,林青面對政事堂和兵部文書,態度強硬拒不回京,無論如何都是他無理在先,而你這個當朝輔臣爲他百般開脫,是何道理?”
說到這裡,陳靜之目光發寒,緊緊的盯着趙顯:“肅王殿下身爲外藩,與掌軍大將來往過密,怕是不大合適吧?”
過密你大爺!
趙顯被這老貨突然轉移話題氣的不輕,他轉臉望向簾子背後的蕭太后,沉聲道:“太后,陳靜之一衆文臣,爲了黨同伐異,罔顧家國社稷安危!幫助西陳立國是先帝的意思,臣便是從西陲九死一生纔回到的臨安城,眼下西陲戰事未定,必須要有一個能打硬仗的大將鎮守在夔州城,否則陳王項雲深一旦兵敗,以楚帝睚眥必報的性格,我大啓西陲至少二三十年不得安寧,請太后明鑑!”
蕭太后眉頭緊鎖。
如果說趙顯與政事堂的爭鬥是一場辯論會,那麼身爲裁判的趙睿已經下場,她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主持人而已。
儘管她貴爲天子之母,但是卻無法左右朝局,只能充當一個旁聽者,最終的決定還是要四位輔臣拍板。
蕭太后沉默了半晌,擡頭看向了王象,開口說道:“大都統身在軍伍多年,對於西陲有什麼見解?”
王象遲疑了片刻,隨即出班抱拳道:“回太后,臣雖然身在軍伍,但是並未太多接觸邊軍,不過臨陣換將自古就是兵家大忌,林大將軍帶兵日久,也在函谷關擔任守將多年,對於西陲之事定然極熟,以臣看來,在西陲大勢未定之前,不宜更改夔州城守將。”
得,二比二平了。
蕭太后淡淡的看了一眼陳靜之,開口道:“陳相,既然兩位武職輔臣都不同意此事,那召林青回京之事,不如作罷如何?”
陳靜之面無表情:“那他抗命不尊的罪過,該如何處理?”
“且延後吧,等西陲安定下來了,再來論罪如何?”
陳靜之點了點頭:“只好如此了,”
趙顯有些詫異的看了陳靜之一眼,心中暗暗嘀咕。
這老貨這就放棄了?
其實倒不是陳靜之灑脫,只是見到事不可爲,他也無可奈何。
再加上林青在西陲的權柄,並沒有外人想象中這麼大。
去年趙顯在西陲之時,一度可以節制包括函谷關守軍在內的所有兵馬,後來他進了京城,他統兵的位置就由林青接了下來,如今的夔州城,兵事是有林青掌管,而一應政權,確實由那位禮部右侍郎嚴靖管轄的。
好在嚴靖與趙顯勉強算是自己人,幾乎沒有任何地方掣肘林青,否則林青在夔州城也不會這般愜意。
即便如此,林青在西陲的權力,還是遠不如趙顯當初,畢竟原先的函谷關守將王霜,被先帝趙睿封爲了鎮西大將軍,品秩跟林青一般無二,並且王霜可以總攬西陲兵事,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是林青的上官了。
陳靜之呼出一口氣,隨即淡淡的看向兵部尚書劉大勤,開口問道:“劉尚書,五萬江寧軍被林青帶去西陲三萬,這江寧是我大啓北面的壁壘,萬萬馬虎不得,如今這江寧軍可曾補齊?”
劉大勤會意點頭,出班奏道:“江寧軍的募兵已經在年後完成,如今江寧的新兵已經訓練了三個月有餘,足以據長江天險抵禦齊人了。”
陳靜之繼續問道:“林青從江寧卸職,如今的江寧大將是誰?”
劉大勤心裡一驚,這才明白首相大人問自己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江寧大將尚且欠缺,如今的江寧軍,是由原先的江寧軍前路先鋒秦干鏚代掌,待兵部有了合適人選,再行安排。”
兩個人一問一答之間,陳靜之的真實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穩如泰山的林青,而是羣龍無首的五萬江寧軍!
禁軍大都統王象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趙顯,只見這個少年親王已經臉色鐵青,顯然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
“秦干鏚?”
陳靜之皺了皺眉:“江寧軍便沒有副將麼?怎麼讓一個先鋒將軍越職代掌江寧軍了?”
“回陳相,江寧軍原先的副將曹欽…”
劉大勤說到這裡,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趙顯,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去歲肅王殿下徵北齊之時,那曹欽衝撞了肅王殿下,被肅王殿下綁回了京城,下官見他有罪,便把他削職一等,安排到姑蘇大營之中去了……”
“一個從三品的副職將軍,只是衝撞了肅王殿下,就被綁回了京城?”
陳靜之淡淡的看了一眼趙顯,冷笑道:“肅王殿下好大的威風!”
“說起那個曹欽,”
趙顯上前一步,看向了兵部尚書,聲音同樣發寒:“如果不是國有國法,那曹欽早就死在本王手裡了!他當日與本王打賭,結果輸了之後不願意吞下雷震子,這樣算起來,他已經是欠了本王一條性命,只削職一等,太便宜他了!”
陳靜之不去理會趙顯,而是轉身對着簾子後面的太后躬身:“太后娘娘,江寧乃是我大啓的要害,萬萬馬虎不得,更不能用一個四品先鋒將軍代管,那曹欽在江寧軍中近十年,對於江寧一代熟悉萬分,如今正是國朝用人之際,老臣推舉曹欽,爲江寧軍大將!”
趙顯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