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你要造反嗎?”
李進臉色漲紅,在城門之下厲喝。
林青從城門樓上探出腦袋,朝着李進看了一眼,然後林大將軍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城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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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
李進已經出離憤怒了。
林青這些年在外帶兵,每個一段時間就要入兵部述職,巧的很李進這麼多年就一直在兵部任事,二者雖然不能說是朋友,但是怎麼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如今林青就這樣裝作不認識他,讓李進如何不憤怒?
“林青,你莫要以爲裝傻就可以矇混過去!本官手持的是朝廷文書,政事堂幾位宰輔可都是加了印的,你要是違令不遵,就是叛國的行徑!”
林青站在城門樓上,微微嘆了口氣:“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周豹低頭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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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西楚州牧府,先是被趙顯佔了下來居住了一段時間,後來趙顯從長公主城回京之後,林青就也在裡面住了下來,一晃眼,林大將軍已經在這座州牧府裡,住了小半年時間了。
州牧府的書房裡,林青與李進對面而坐,林青臉色平淡,而李進臉色仍舊不大好看,依稀帶着怒容,過了半晌,這位兵部右侍郎才緩緩開口,
“林青,念在你我相識一場,你又於國有功的份上,本官可以不追究你踐踏朝廷文書,戲弄本官的罪過,倒是你必須遵照朝廷的意願,立刻進京去拜見新君!”
林青臉色漠然:“敢問李兄,這“朝廷的意思”,到底是誰的意思?是新君的意思,還是政事堂的意思?”
“你大膽!”
李進把那封撿回來的文書扔在林青面前,然後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先帝親自立下輔臣,囑咐政事堂諸公輔政,在我大啓宗廟承繼之時,我輩臣子自當以事君之心事諸位輔臣!纔不會導致朝局不穩,被外人趁虛而入!如今這朝廷文書之上,不止有兵部的印信勘核,還有政事堂的相印,以及兩位輔臣的印信,林青,你遵從還是不遵從!”
林青表情淡然,展開那封朝廷文書,仔細看了一遍,接着自嘲一笑:“果然只有陳相與楊相的印信。”
他擡起頭,看向了李進,淡然問道:“李侍郎說這是朝廷文書,請問文書上四位輔臣的印信爲何不全?”
李進冷哼:“臨安上下誰人不知,現今朝中大小政務,都由政事堂幾位宰輔處理,大都統王象在忙着組建禁軍右營,肅王殿下也在忙着擴充宗衛府,哪裡有空管你的事情?”
“呵呵。”
林青不予置否的笑了笑:“本將這個徵西大將軍是先帝親封的,按理說如果要革去本將大將軍之職,怎麼也要四位輔臣商議商議纔是,沒有兩位宰輔一封文書,就能把本相喚回臨安的道理。”
“沒有說要革你的職。”
李進皺着眉頭:“你怎麼聽不明白呢?你帶兵在外,已經近五年沒有回臨安了,按照規矩,你也該去兵部述職,更何況先帝龍馭賓天,你說什麼也該去叩見新君纔是。”
“本將四五年沒有回臨安了?”
林青擡頭直視李進,微微冷笑:“本將在四五年前還在函谷關擔任守將,兩三年前調任江寧軍大將,這四五年時間本將不止一次寫奏章,要求回京,可你們兵部是怎麼回覆本將的?”
林青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道:“舟車路遠,浪費錢糧!”
“這便是兵部給本將的答覆!”
“本將知道你們兵部是怎麼想的,有人給你們遞了話,不許給林某人升官,但是林某人的功績你們又壓不住,所以你們纔不願意我進京述職,因爲我一旦述職,你們便壓不住了!”
“如果不是肅王殿下,林青現在還只是一個正三品的江寧守將!”
李進張了張嘴,想辯駁什麼,最終無奈放棄,嘆了口氣:“林將軍,這件事是兵部對你不起,可是現在不是計較從前那些小恩小怨的時候,你現在仍舊是我大啓的官員吧?這朝廷文書,你總是要遵從的。”
“本將要是說不呢?”
林青眯了眯眼睛,聲音冰冷:“說實話,不是看着當年那壺酒的份上,今天本將都不會放你李大侍郎進來。”
四五年前,林青最後一次進京的時候,那時他還是函谷關的守將,當時北邊的江寧多有動盪,林青也在函谷關待了五六年,早已經呆的煩了,就想着挪挪地方,去江寧那邊給當時的司空大將軍做個副手,看能不能建立一番功業。
那時,他在兵部等着面見兵部尚書劉大勤,足足等了五個時辰,連劉大勤的衣角也沒有見着。
更別說面見皇帝了。
當時是冬天,還是兵部郎中的李進,見林青實在有些淒涼,就在房裡給他溫了一壺酒,也因此跟林青結下了這段善緣。
林青低頭抿了口茶,直言道:“李侍郎,你回臨安去告訴你口中的那個“朝廷”,長公主城事態危急,林青奉先帝旨意,恪守長公主城不敢寸動,如果臨安城想要詔林青回京,請四位輔臣聯名,再加上陛下印信!否則,林某人絕不會回京!”
李進臉色變得通紅,他用手指着林青,低聲喝道:“你瘋了?”
“本官知曉你是怎麼想的,你無非是想給趙七守住這一條後路,可是意義何在?”
“趙七他今年纔多大?還未滿二十歲!儘管不知道先帝看中了他哪裡,把他封爲輔臣,可即便他成了輔臣,便真能斗的過政事堂的幾位宰輔麼?”
“林青,你是聰明人,要仔細想想清楚,十一年前老肅王尚且在政事堂面前敗退,黯然退出臨安城,十一年後,年僅弱冠的趙七又能如何?他比得過戰功赫赫的老肅王麼?”
林青面色漠然,不爲所動。
李進急了。
“你不爲自己想想,總要替你的家裡人想一想吧?你常年帶兵在外,嫂夫人跟幾位公子,可都是在臨安城的!你一旦因此獲罪,林家可就破了天了!”
林青驟然擡頭,目光冰冷:“李進,你是不是以爲,當年那一壺酒的情分可以讓你肆無忌憚的揮霍?”
李進林青的模樣被嚇了一跳,他搖頭苦笑道:“林兄,小弟只是站在你的角度思量,你這般公然與政事堂唱反調,政事堂固然奈何不得你,可是你遠在臨安的妻兒,難免會因此受到傷害——”
林青冷笑不語。
政事堂是在臨安不假,可是宗衛府也在臨安城,林青絕不相信有人能在宗衛府的保護之下,傷到自己的家裡人。
“你走吧。”
林青閉上了眼睛,語氣之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不得不說,政事堂的幾位宰輔畢竟是宰輔,他們要是換一個人來當說客,估計這人在半路上就會被山賊亂刀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