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肅州的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趙顯正在偏廳裡跟趙慷談些事情。
“白家的財產清點妥當了麼?”
趙慷點頭道:“咱們查了白家以後沒幾天,吏部的官員們就到了,順帶着幫我們清點了一下白家的財產,扣去吏部要拿走的二百四十萬兩現銀,白家剩餘的流動資金就所剩無幾了,不過白家的那些鋪面跟織坊很是可觀,吏部的人估算了一下,至少值七八百萬兩白銀。”
趙顯呵呵一笑:“好肥的白家。”
“吏部的那些官員有沒有帶有白家資產的清單?”
“沒有,他們很是懂事,只清點了二百四十萬兩白銀之後,就回京城去了。”
趙顯點了點頭:“先去給張若謙打個招呼,讓他去那些織莊布行看一看,張家吃得下的,都給他。”
張家現在已經全然依附了肅王府,給他們好處,跟給自己好處沒什麼區別。
“再給謝呈帶個話,讓他去白家的產業看一看,只要謝家願意買,價格不過分,就優先處理給他們。”
趙慷點頭應是。
“至於剩下的部分,讓吏部衙門的人再來走一趟,讓他們處理之後入國庫吧。”
“啊?”
趙慷愕然擡頭:“王爺,這白家的資產極多,依卑職看來,張家跟謝家最多吃進一半,還可以剩下許多,那吏部衙門又沒有留清單,您儘可以留下,給朝廷一口剩飯得了,何必……”
趙顯瞪了他一眼。
“貪多會嚼爛嘴的,過段時間咱們可能要進京,本王不想給京城的人抓到把柄。”
在白家的問題上,趙顯拿捏的分寸很是巧妙,就算趙睿知曉了這件事情,也不會起什麼疑心。
張家跟謝家能吃下白家四成就不錯了,這四成是趙顯的私心,剩餘的六成就是趙顯對趙睿的“忠心”。
一個人完全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假如趙顯一分錢不拿,把白家一股腦交了上去,只怕趙睿更要懷疑他有什麼更深得目的。
趙慷聽不明白趙顯在說些什麼,只能撓了撓頭,低聲說道:“王爺,白家的那五個人還關在通州詔獄之中,該怎麼處置?”
趙顯瞥了他一眼,冷哼道:“這種事情,還用本王教你?”
趙慷低頭,獰笑道:“卑職知道了。”
白芷若此女,心思深沉,而是心狠手辣,絕對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儘管趙顯曾經承諾過放她們一家性命,但是實在是不能留他們活口。
哪怕於良心有虧,也不能與自己的身家性命有虧!
趙慷低頭抱拳,正要告辭下去辦事,冷不丁聽到趙顯冷然的聲音。
“長公主讓你去幫她探聽臨安王家的消息了,是不是?”
趙慷嚇得一身冷汗,連忙跪倒在地上,顫聲道:“王爺恕罪,卑職沒有瞞着王爺的意思,只是這事情不大,又與王爺無關緊要,卑職就沒說……”
趙顯擺了擺手。
“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親自伸手,把趙慷從地上扶了起來,輕聲道:“以後王妃要你做什麼事情,你便去做,她的命令等同本王的命令。”
項櫻生性聰明,而且眼光卓絕,有她幫着操點心,自己能省去很多心力。
趙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低聲道:“是!”
“你下去吧。”
“有空的話,記得打聽打聽江南一帶有沒有什麼很出名的聰明人,本王需要一些幕僚。”
“卑職遵命。”
——
臨安凌虛閣,身着明黃睡袍的趙睿,被扶着坐了起來,額頭上再次被插滿銀針,行鍼完畢之後,陳希夷在他的百匯處輕輕一拍,趙睿猛然驚醒,剛想開口說話,一口黑血就吐了出來。
“痛煞朕也!”
他一句話喊了出來,神情再次委頓了下來,一旁的李懷連忙扶住了他,把他扶到了軟榻上。
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的蕭皇后連忙撲了上來,伏在趙睿的大腿上,泣道:“陛下——”
趙睿臉色仍舊蒼白,臉色漠然的陳希夷從袖子裡倒出一粒蔘茸丸喂在他嘴裡,過了片刻,這位成康皇帝的臉色這纔好了起來。
“太……太子呢?”
趙睿環顧了一下左右,顫聲問道。
蕭皇后擦了擦眼淚,連忙說道:“太子昨夜守了陛下一夜,今天到中午的時候乏了,臣妾讓他去後殿休息去了。”
“梓童…你去把太子喚來,朕想……見一見他。”
蕭皇后淚流滿面,連忙起身去呼喚太子去了。
趙睿又看了看左右,最後把目光放在了陳希夷身上,他勉強一笑:“這次,又是希夷先生救了朕的性命吧?”
陳希夷本想痛罵他一頓,聽他這麼說也有些不忍心,只能長嘆了一口氣:“最後一次了。”
這位一直在太華山煉藥修玄的老道士,朝着趙睿作揖道:“老道今年已經七十有餘了,平生見過足足七八個皇帝,唯有成康帝一人,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好皇帝。”
說着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好皇帝註定短命。”
趙睿臉色又白了一分,喃喃道:“最後一次了麼?”
他皺了皺眉,隨即舒展開來,喃喃自語:“難怪這次昏睡過去,夢到了父皇還有肅王叔,原來他們都是來接朕下去的,只是希夷先生貪天之功,又把朕給拉了回來。”
他說完這句話,擡頭看向陳希夷,輕聲問道:“希夷先生,朕還有多長時間?”
陳希夷從袖子裡取出三瓶蔘茸丸擺在御桌上,輕聲道:“貧道用內勁刺激了陛下頭腦上的穴位,陛下才能得以清醒過來,但是那僅存的一絲元氣也隨之消失的一乾二淨。”
“本來陛下虛不受補,是吃不得這蔘茸丸的,但是眼下陛下你可以說的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所以可以用蔘茸丸吊住最後一絲元氣。”
“這一瓶蔘茸丸四十九粒,一日三粒,如果陛下命硬,應該可以吃完這三瓶。”
趙睿呵呵一笑:“原來朕還有月餘的壽數啊,朕還以爲現在交代幾句就要撒手而去了……”
“月餘便好,月餘便好啊。”
他揮手喚來大內官李懷,輕聲道:“吩咐下去,封希夷先生爲大啓正一品國師,授玉帶紫衣,再授二等伯爵。”
陳希夷冷眼看了一眼趙睿,雙手負後,瀟灑離去。
“從今以後,莫來希夷山請老道了,老道治不得你了。”
陳希夷的聲音愈來愈遠。
此時,蕭皇后牽着太子的手走到了趙睿的面前,趙睿看了看趙壽一眼,目光溫和,隨即板起了面孔。
“你不在東宮好生讀書,來這裡做什麼?”
趙壽被嚇得不輕,他顫聲道:“是母后…她說父皇您病了,所以帶兒臣來這裡看一看您,昨日裡你昏睡過去,兒臣很是擔心。”
趙睿原本想要訓示他一番,看到自己兒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腸頓時軟了下來,他擺了擺手:“你回東宮去吧,記得好生讀書,聽先生們的話,父皇沒事,身子好着呢。”
小太子趙壽跪在地上,給趙睿磕了個頭,恭聲道:“兒臣知曉了。”
等到蕭皇后牽着太子也離開了凌虛閣之後,趙睿坐直身子,閉目思索了一番,對着大內官李懷冷聲道:“傳旨,晉禁軍都統蕭子俊爲禁軍副將,協助大都統王象統領十五萬禁軍!”
“傳旨,晉刑部員外郎蕭安民爲吏部侍郎!”
“傳旨,晉函谷關總兵王霜爲鎮西大將軍!”
“傳旨,傳肅王趙宗顯,進京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