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的主動出擊效果很是明顯,當天下午,項雲都就召集了一大幫郢都的工部官員,聚攏在一起,按照趙顯的那個方子開始製作雷震子。
郢都的行動力很是不凡,等到了日暮時分,這幫子工部匠人就已經制出了一批西楚版的雷震子,呈交給了項雲都。
等到了夜裡,在郢都的皇家校場,項雲都親手點燃了引信,雷震子發出了一聲悶響。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西楚版雷震子的威力很是喜人,連包裹在火藥外圍的陶罐都沒有炸破。
這副場景很是好笑,但是在場的工部匠人以及諸多禁軍,沒有一個敢喘一口粗氣的,偌大的校場鴉雀無聲。
項雲都目光冰冷,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子。
工部侍郎田淵戰戰兢兢跪倒在地,顫聲道:“陛下,臣等卻是按照那方子上所寫來製作的啊……”
“朕知道。”
項雲都微微冷笑:“用硝石配出的藥粉,你但凡跟那方子有點不一樣,也不會只有這麼點力道。”
項雲都目光冰冷,望着校場上足足數百匠人以及上千禁軍,目光之中殺機瀰漫。
他已經明白過來,自己是上了趙顯的當,如果想要把這件事徹底掩蓋過去,不至於落入北齊耳目之中,那麼也只有殺人滅口一條路了。
他環顧了一遍四周,閉目思索了片刻,發現參雜此事的人已經有數千人。
滅口數千人,不值當了。
項雲都一言不發,揹負雙手走向了自己輦駕。
“傳令下去,今夜之事,如果有人說了出去,朕夷他三族。”
田淵等人額頭上露出汗水,跪伏在地上,聲音之中都帶着顫抖。
“遵旨。”
“畢甲,回宮。”
大太監畢甲喚來輦駕,項雲都冷哼一聲,擡腳上了輦駕,頭也不回的回了皇城之中。
玄黃兩色交加的龍輦最終停在乾元殿門口,滿臉冰冷的項雲都坐回自己的書桌之上,提起硃筆開始批閱奏章。
大太監畢甲給乾元殿四周的四十九盞宮燈悉數添了油之後,這才施施然回到項雲都身邊,跪在地上向項雲都請罪:“若不是老奴挑撥,陛下也不會中了趙宗顯的計,懇請陛下治罪。”
項雲都輕輕揮手:“怪不得你,你也說了,是朕自己想看。”
這位天元皇帝擡起腦袋,對着畢甲嘆了口氣:“今日白天被趙宗顯耽擱了一會,下午又被那幫子工部官員拽住,整整一日沒有處理政務,估計是睡不成了。”
畢甲給項雲都倒了杯茶,輕聲說道:“老奴還是想不明白,大駙馬他平白無故耍咱們一頓,到底是爲了什麼。”
“所以你是奴才。”
項雲都喝了口茶,哼道:“朕的這個大女婿,好生了得,他是要空手套白狼,什麼也不準備出,就想讓朕退兵。”
齊楚兩國圍攻啓國,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局面,楚國雖然不敢當真打進啓國,但是卻可以趁着南啓和北齊交手的時候,拿下函谷關!
函谷關是南啓西陲最重要的門戶,啓國正是憑藉這個門戶,才能抵抗西楚百多年,一旦函谷關易手,南啓西陲的主動權將會喪失殆盡。
同樣的道理,如果啓國跟楚國打起來,北齊一樣可以越過長江佔了江寧,讓啓國的長江防線失守。
這纔是趙家最爲擔心的地方。
畢甲緊皺眉頭,仍舊想不明白。
“大駙馬給咱們雷震子,咱們尚且未必會退兵,他眼下只是給了一份假的,咱們爲何要退兵?”
項雲都打量了一下畢甲,微微嘆氣。
“你呀,做一些粗活還行,腦子怎麼就不轉彎呢。”
“他給朕一個假的方子,這方子假不假,只有朕跟他明白,他如果一口咬死了這方子是真的,不管齊人信不信,總會對我們起一些疑心的。”
說到這裡,項雲都頓了頓,沉聲說道:“咱們跟北齊原本就不對付,此次也是勉強聯手,一旦彼此離心,這交擊南啓索要雷震子之事,也就進行不下去了。”
畢甲這才恍然大悟,輕聲驚歎:“大駙馬他年紀輕輕,卻好深的心機…”
他感嘆了一句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今日白天在乾元殿裡執勤的太監,前來奉旨的禮部官員,理當統統拿進獄中才是,以免他們把大駙馬獻書的事情說出去。”
“沒用的。”
項雲都搖了搖頭:“咱們三家做了一百多年的鄰居,也打了一百多年交道,誰家裡沒有一兩隻對方家裡的狗?如果此時再着手隱藏,未免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反而會讓齊人更加生疑。”
項雲都說完這些話,有些懊惱的揮了揮衣袖,輕哼了一聲。
“朕一早就覺得這小子不對勁。”
主僕兩個正在乾元殿裡說着話,一個帶着高高尖帽的小宦官急匆匆跑了進來,給項雲都磕頭之後,急聲道:“陛下,大公公,校場四周的小山之上有雷鳴之聲,聲勢駭人不說,而且還着了天火,燒了好大一片林子。”
項雲都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畢甲開口道:“天雷點着林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帶着禁軍去幫幫忙也就是了,來陛下面前說什麼?”
那小宦官小心翼翼的擡起腦袋,顫聲道:“大……大公公,這雷似乎不是天雷,而是……炸雷。”
“炸雷?”畢甲微微皺了皺眉頭,不明所以。
一旁的項雲都已經臉色大變,喝道:“速速帶禁軍封鎖校場,不許閒雜人等走脫一個!”
“另外再派一隊禁軍,圍住長公主的公主府,沒有朕的手令,不許任何人等進出!”
那小太監躬身領命:“遵旨。”
“快去辦!”
那小太監連滾帶爬的跑出了乾元殿,不多時,宿衛皇宮的禁軍被調出去兩撥人馬,每撥約莫五百人,這兩隊人馬,一隊朝着皇家校場而去,一隊直奔着項櫻的公主府而來。
等到了午夜亥時左右,皇家校場以及長公主府被禁軍圍的水泄不通,一隊禁軍帶着校場四周的小山上尋到的陶罐碎片,趕回了皇宮之中,教在了項雲都手上。
天元皇帝盯着這陶罐碎片看了片刻,隨即長嘆了一口氣。
“這東西在校場四周一炸,朕還怎麼跟別人說趙顯遞上來的那張方子是假的?”
“好一個趙七郎,當真是心思縝密啊。”
一直站在項雲都伸手的畢甲目露兇光,低聲道:“陛下,要不要老奴,去殺些需要閉嘴的人?”
“晚了。”
項雲都眯了眯眼:“趙宗顯,趙宗顯。”
……
夜涼如水,正當天元皇帝爲假秘方懊惱的時候,整個長公主府已經被一隊禁軍團團圍住,偌大的長公主府,居然水泄不通。
趙顯躺在公主府後院的一座三層閣樓上,看了看公主府四周明晃晃的火把,對着一旁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趙信哈哈一笑。
“還好趙都統你回來的及時,不然可就進不來了。”
趙信微微一笑,並不居功。
“多虧了王爺指點,不然卑職也不會想到,用布條做引線。”
略溼的布條,燒的極爲緩慢,可以讓趙信在點燃引線之後,有足夠的時間從容回到公主府。
一旦他給楚人捉了去,那就很難再活着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