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衛,立國之初正式的名字叫做“宗人府院內帶刀親衛”,這個名字……很土,但是因爲是開國趙太祖親自命名,改是不能改的,於是乎後來的人就把它簡化了一番,叫成了“宗衛”。
這個機構是太祖他老人家從刑部之中開闢出來的特殊機構,有獨立司法之權,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專屬趙家的小刑部。
這個小刑部的職權在立國之初極大,上到一品二品大臣,下到普通百姓,青衣衛都可以拿進詔獄,獨立審訊,這種情況直到啓國第三個皇帝永安皇帝爲止才得以改觀,變成青衣衛緝拿案犯,凡有功名者,須會同刑部,大理寺等司同審。
也就是說把讀書人從青衣衛的屠刀之下摘了出去。
即便如此,青衣衛作爲天子耳目,還是擁有着極大的權利。大統領趙炳成天對誰都冷着個臉,整整十幾年都沒有一個人敢動他,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種特殊機構,不僅是啓國專有,每一個封建王朝的帝王都會或明或暗的組織起來一個這種組織,方便他們鞏固皇權。
齊國的叫做“明鏡寺”,楚國的叫做“樑君館”。
前者的意思是如同高懸明鏡,普照世間一切事。後者是出自某個西楚皇帝的惡趣味,把自己的暗部戲稱爲“樑上君子”。
與這兩個機構相比,青衣衛的特殊之處在於它獨立於朝堂之外,名義上歸屬在宗人府名下,但是實際上只對皇帝一個人負責。
因此,“宗衛”這個羣體,從建立之初,就有一個鐵律,那就是大統領只能姓趙。
趙顯自穿越以來的一舉一動,大多都被趙睿“明察秋毫”,很大原因就是他一直被青衣衛“特殊照看”着。
而今,自己要做這個特務機構的老大了?
趙顯想到這裡,不由打了個激靈,苦笑道:“皇兄,國朝以來豈有親王執掌宗衛的?”
青衣衛權力極大,每一任趙皇帝都會把它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這種敏感的位置,一般不大可能落在一個親王身上。
趙睿呵呵一笑:“七郎你該多讀讀書,我大啓立國之初,執掌宗衛的,便是太祖他老人家的親弟,不也是親王爵位?”
……
趙顯臉色微紅,他對於啓國的歷史,至今也只是粗通,一些細節地方他的確不甚瞭解。
當年趙太祖一路披荊斬棘,才創下啓國的基業,對於身邊人幾乎沒什麼放心的,不得已只能把宗衛託付給自己的親生弟弟,也就是當時的晉王。
這是啓國曆史上唯一一個親王執掌宗衛的例子,此後的宗衛掌門個個都是低調人物,至今不知出身何處的趙炳,就是青衣衛歷代掌門人的縮影。
“皇兄,臣弟從未接觸過宗衛,實在是沒有什麼執掌宗衛的經驗,再說大統領他並未犯錯,皇兄你因何要罷黜他?”
趙睿低着眉頭,淡然道:“阿炳,朕免去你大統領之職,你怪不怪朕?”
趙炳恭敬的跪伏在地上,五體投地,這個高大的漢子此時嗓音之中甚至帶着嗚咽:“家主仁慈,此時仍舊想着趙炳,趙炳銘感五內。”
趙睿見狀淡然一笑:“七郎你看到沒,阿炳他並不怪朕,反而很是感謝朕。”
“你這般聰慧,不妨猜一猜,朕革去他幹了十幾年的差事,他爲何非但不怪罪朕,還一副感恩的模樣?”
這是考題了。
趙顯閉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突然靈光一閃,澀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兄是在救大統領……?”
是了,趙睿此舉是在給趙炳鋪後路,這位成康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指不定哪天就要龍馭上賓,他一死,做了他十幾年手中刀的趙炳能有好下場?
新君不可能再像趙睿這樣信他了。
新君年幼時趙炳還能勉強求存,一旦未來的新君想要把青衣衛這把刀攥在自己手裡,趙炳就會成爲新君的最大障礙。
他趙炳只是一個孤臣,一無名望二無兵權,日後一旦站在皇帝的對立面,即便他乖乖交權,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即便新君仁慈,讓他體面的交權,可他執掌十幾年宗衛,得罪的人該有多少?這些人會不會放過一個手無寸鐵的趙炳?
這都是未知之數,只是粗略一想,就可以趙炳日後的下場,是九死一生。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了,他想讓趙炳在最後幾年漸漸淡出朝野上下的視線,這樣纔是求活之道。
趙睿聞言大笑道:“七郎知我,了不得。”
趙顯嘆了口氣,拱手道:“大兄此時還不忘給故人尋一個出路,足見大兄仁慈。”
他撩起自己的繡金蟒袍,緩緩跪在地上:“趙宗顯以前惡臆聖上,還望皇兄恕罪。”
趙顯這一聲“大兄”,是發自內心,此時此刻,他終於開始真心佩服自己這個皇帝堂哥,也從心裡把他當成了兄長。
趙睿面色嚴肅,親自把趙顯扶了起來,沉聲道:“七郎這是做什麼?昔日種種誤會,你我兄弟早已釋懷,朕從未放在心上。”
趙顯被他扶了起來,苦笑道:“皇兄此舉,於大統領固然仁義,可臣弟何其無辜?他日新君親政,臣弟就變成了李代桃僵的那顆李樹。”
趙睿微微一笑:“七郎妄自菲薄了,延壽他或許殺得了阿炳,可絕對殺不了你。”
“再說你是他的皇叔,又戰功彪炳,他也不敢殺你。”
趙顯搖頭道:“皇兄這話太過不負責任了,無論如何,臣弟身爲人臣,都不應成爲帝君的攔路石。”
“他日新君如果踢的動臣弟這塊石頭,臣弟自然一命嗚呼。可他若是踢不動,必然懷恨在心,要積蓄力量再踢一次,若新君一直踢不動,總有一日臣弟這塊石頭會成爲他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必先除之而後快。”
趙睿呆了呆,隨即笑罵道:“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多陰晦心思,難道你以後就非得爲難你那位侄兒?就不能做一做周公,給後世留下一段佳話?”
趙顯從御桌之上,捏過一枚糕點,指着糕點說道:“皇兄你看,比如說這核桃酥就是咱們趙家的皇權。”
趙顯輕輕一掰,把這塊核桃酥掰的七零八碎,然後從這核桃酥的中心處撿出很小一塊,至多也就是原來糕點的十分之一大小。
趙顯指着這一小塊說道:“這是宗衛。”
趙睿微微搖頭。
“太大了。”
他用手把這一小塊糕點又掰下一半,笑道:“這樣才差不多是宗衛的大小。”
趙顯心裡吃了一驚,但是臉上仍舊平靜:“即便宗衛只有這麼大,要皇兄拱手於人,皇兄願意否?”
趙睿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他用手把桌子上的碎糕點併攏在一起,淡然道:“這些,都是朕的。”
成康皇帝難得的顯露出霸氣的一面,話語中都是淡淡的威嚴:“少跟朕扯東扯西了了,朕既然讓你看家,自然會給你留出一條後路,你是朕的兄弟,難道朕對你會比對阿炳差?”
“趙宗顯聽旨。”
趙顯身子一顫,苦笑的跪倒在地。
“封你爲宗衛大統領,即日起宗衛盡歸你統轄。”
“不可拒絕。”
趙顯心中罵娘。
正說着道理說的好好的,這廝怎麼突然就不講道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