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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些微醉的張婉承從恍惚中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含元殿後面離湖湖心亭裡的一男兩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身影,湖心亭裡有幾個侍衛正在打掃,張婉承搖頭笑了笑,轉身就要離去。
坐在大殿另一角的張仲堅也有些微醉,但他的視線卻一直盯在張婉承的身上。當看到張婉承的身形一動,他立刻就要轉身跳下去。可身子才一轉,他就看到一身黑袍的李閒抱着肩膀站在身後對着他壞笑。
“阿爺,這算不算偷窺?”
“窺個屁,你阿爺我就是怕……”
“怕我姑姑想不開從這含元殿上跳下去,放心吧,別說我姑姑沒有這個心思,就算有這心思她也不會做跳房這麼俗氣的事……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兩個爬到含元殿的屋頂上一個犯傻一個犯花癡,就不怕被下面的侍衛發現亂箭射過來?”
“誰他孃的敢!”
張仲堅罵了一句,隨即看着走過來的張婉承嘿嘿笑了笑:“睡不着……出來走走。”
張婉承白了他一眼,一把將李閒拽過來夾在腋下一頓亂0揉。可憐偉大的燕王殿下,就這麼被紅拂好一頓蹂躪。李閒的腦袋頂在張婉承的胸口上幾乎窒息,幸好張婉承及時收手,沒打算就這麼虐死他。
“姑姑啊……”
李閒大口的喘息了一陣,在大殿屋脊上坐下來:“我就不該上來打擾你們倆郎情妾意。”
張婉承擡腳要踢,李閒抱着頭喊道:“這是大殿頂上,您要是一腳踢過來我掉下去,偉大的燕王殿下要是就這麼掛了,多大一個笑話啊。”
“小兔崽子,還偉大的燕王殿下……”
張婉承白了他一眼,挨着他身子坐下來:“說吧,鬼鬼祟祟的上來做什麼。”
如果按照小時候的性子,李閒肯定張嘴就能說出來抓姦在牀。如果按照他小時候的待遇,肯定會被張婉承一頓暴揍。但現在的李閒顯然說不出這句話,即便他說出來,現在的張婉承也不會再按住他打。
時過境遷,他已經成長爲一個大人物。而張婉承的眼角已經多了不少魚尾紋,張仲堅的兩鬢已經添了不少白髮。
“怎麼是我鬼鬼祟祟的,我是跟着一個鬼鬼祟祟的上來的。”
李閒指了指張仲堅道:“就這大鬍子,跟在你身後顯然是要圖謀不軌。不是劫財就是劫色,總之一臉的惡人樣……姑姑啊,要不您再給我演示一下小時候您最拿手的奪命腳?我看看阿爺是不是擋得住。”
“小兔崽子!”
張仲堅在李閒腦袋上使勁磕了一下。
“阿爺,問你個問題。”
李閒揉着腦袋忽然鄭重道:“姑姑姓張……是因爲你姓張?”
張仲堅臉居然紅了一下,幸好夜色很濃看不出來:“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先回答了我唄。”
“是!”
張婉承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頭髮,點了點頭說道:“我本是個無名無姓的,後來多虧了大哥收留,問我姓什麼,我便問大哥姓什麼,大哥說姓張,我說那好,從今日起我也姓張。問我名字,我說沒有,大哥說我像是水一樣的女子,便叫張婉承好了。”
“水……”
李閒撇了撇嘴道:“洪水麼?”
張婉承這次卻沒繼續蹂躪李閒,似乎是沉浸在回憶中有些難以自拔。她轉頭看了一眼張仲堅,猶豫了問道:“那年我多大?”
“十五”
“哦”
“還沒有這個小兔崽子呢。”
張婉承眼神有些飄忽的說道:“那年也是個這樣一個夏夜,只是才下過大雨,我在路邊大樹下躲雨,凍的渾身發抖。也不記得是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渾身溼透,當時我好像是在想,是不是就這樣死了?”
“多美的童話故事開頭,然後騎着白馬的大鬍子就來了是吧……”
李閒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沒有繼續聽下去,不是他沒有興趣,而是因爲他發現自己現在有些多餘。他在張仲堅的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的說道:“阿爺啊,你這輩子就註定是把姑姑拉出苦海那個人了,任重而道遠,繼續努力吧。”
張仲堅一怔,張婉承臉一紅。
李閒哈哈一笑,縱身從大殿上躍了下去,半空中雙腳在牆壁上蹬了一下,身子橫着翻出去穩穩的落地。
“叫謝映登立刻來見孤。”
落地之後李閒也不回頭的吩咐了一句,隨即快步往大明宮外面走了出去。隱身在暗處的軍稽處密諜應了一聲,迅速離去。
一邊走,李閒腦海裡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張婉承說那個時候她沒有名字沒有姓氏,張仲堅姓張所以她也姓張。這讓他想到了李世民,因爲李淵姓李所以李世民才姓李。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事,很膚淺甚至白癡都知道。李閒就在張婉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驟然想到,自己一直以爲李世民會帶兵回長安,是因爲李淵在這裡,因爲李淵是李世民的父親。因爲大唐是李家的,而李世民姓李所以他肯定會回來搶。
李閒驟然驚醒,李世民……怎麼可能在乎李淵的生死?
現在的李世民,又怎麼可能在乎自己是不是姓李?
他要搶的是江山,和姓什麼沒關係!如果可以坐擁天下,他姓趙,姓王,行孫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李世民未必會回長安來!他只需打下襄陽滅了蕭銑的樑國,那麼李世民便有了他的根基之地。襄陽便是他的長安,哪裡還需要殺回來搶一個虛名?李閒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李世民在乎的就是天下,其他的什麼都不在乎。
……
……
天策將軍府的書房裡,李閒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他在聽,在他面前坐着的幾個人都是以聰明著稱的。
杜如晦,長孫無忌,謝映登,葉懷袖,還有剛剛趕到長安的侯君集。
“如果真如主公預料的那樣,看來軍務上的事就要慎重了……”
杜如晦看了李閒一眼繼續說道:“如今四十萬大軍雲集東郡,即將對河北用兵,無力顧及南邊……一旦容得李世民在襄陽站穩腳跟,再想動兵就會難上加難。”
“是孤的失算。”
李閒睜開眼輕聲道:“當日放他離開,是想有所得,現在看來倒是得不償失……”
“爲今之計……”
長孫無忌沉吟了一下說道:“當穩住李孝恭。”
“李孝恭在武當山駐兵,他麾下有精騎上萬,百戰的步兵不下四萬,這五萬人的隊伍如果靠到李世民那邊去,李世民將如虎添翼。剛纔主公給咱們看的軍稽處的情報,李孝恭還在觀望沒有明確表示出什麼,但他離着李世民太近……”
“這件事確實是重中之重!”
葉懷袖想了想說道:“李孝恭是倉促帶兵出長安追擊李世民的,所以當初軍稽處裡也根本來不及派人跟過去。他身邊的諜子都是這幾個月才陸續放過去的,但根本靠近不了他,而且也不容易混進李孝恭軍中,大部分只能在外圍觀望。所以得出來的消息未必準確,即便李孝恭和李世民有往來也很難察覺。”
謝映登點了點頭道:“而且……上個月軍稽處派在李世民軍中的諜子損失了三十多個,外圍有近二百人被清理。據我分析,應該是派過去的軍稽處供奉李飄峰出了問題。那二百多名諜子不同職屬,互相之間也大部分沒有聯繫,能一次性清理掉軍稽處大部分的人,只有李飄峰有這個能力。”
“他是軍稽處曾經的大檔頭之一,飛虎五部的時候是三部檔頭。”
葉懷袖補充了一句。
“軍稽處……”
杜如晦再次看了李閒一眼,張了張嘴卻將想勸說減少軍稽處職權的話嚥了回去。這個時候不是談這件事的時機,反而會引起葉懷袖和謝映登的不滿。燕王殿下可不想看到自己人之間互相攀咬,而且今日議的也和軍稽處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不過在杜如晦眼裡,軍稽處的職權確實太大也太重了些。一旦軍稽處有人造反,對燕雲軍的影響就極大。而軍方離不開軍稽處的情報,一旦軍稽處出了爲題,極有可能將軍隊也葬送進去。
比如,如果反叛了的軍稽處官員給軍方提供了虛假的情報,而燕雲軍根據情報進兵,就極有可能中了敵人的埋伏,導致全軍覆沒。
“這件事是我的失職!”
謝映登站起來對李閒躬身說道:“請主公責罰。”
“今日不談這件事。”
李閒微微皺眉道:“李孝恭那邊,如何解決?”
“先發明旨,以陛下的名義召李孝恭返回長安?”
一直沒插話的侯君集試探着和說道。
“不妥!”
杜如晦道:“這樣做,還不如請主公直接寫信派得力而且有足夠身份的人過去,這樣才顯得有誠意,陛下的聖旨,在李孝恭眼裡絕不如主公的親筆信來的實在,有分量!如果是陛下下旨,會讓李孝恭覺着是主公在逼他。也會覺着,主公輕慢了他。”
“是我考慮不周。”
侯君集臉一紅,不再說話。
“可惜……”
李閒嘆了口氣道:“孤暫時不能離開長安城,有些跳樑小醜就等着孤坐不住離開這裡。即便孤要離開,也要先將那些人處理了再說。”
“臣願意走一趟武當山。”
杜如晦低頭道。
“他不熟悉你。”
李閒搖了搖頭:“你們幾個,除了輔機之外,李孝恭都不熟悉,即便去了也未必能有什麼效果。其實只需孤親提十萬大軍南下,李孝恭必然是要立刻靠過來的。可孤現在挪不開身子,長安城裡如果調走十萬人馬也就變成了一座空城!”
“那還是臣去吧。”
長孫無忌擡起頭說道:“臣雖然沒有把握,但比在座衆位都要有把握些。”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僅僅是你一個人去,毫無意義。”
“輔機,我讓程知節帶一萬輕騎跟你一塊去,再從各營抽調騎兵一萬。李孝恭不怕孤去請他,但他怕沒了討價還價的本錢!兩萬精騎,他那五萬人馬未必就敢決死一戰!”
“可是長安城裡?”
長孫無忌猶豫了一下問道。
“無妨。”
李閒擺了擺手道:“殺幾個跳樑小醜而已,哪裡需要這麼多人馬。若是孤逼得急了,只帶着三百青衫刀客一家挨着一家殺過去,誰又能逃的了?”
“觀音婢”
長孫無忌張了張嘴,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既然平陽公主和她極投緣,那就在平陽公主府裡住着吧。”
“多謝主公!”
長孫無忌站起來鄭重施禮。
他是擔心,自己萬一回不來妹妹便沒了依靠。
李閒想了想又吩咐道:“謝映登,你親自走一趟東郡,讓李道宗立刻率軍返回長安。打河北用不上他,李世民那邊如果不回軍攻長安,李道宗也沒機會行事。另外……孤已經連夜派軍師趕往東郡了。”
他心裡有些發緊,局面似乎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