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埋葬了三名血騎的屍體後,李閒忽然臉色一變。
“怎麼了?”
鐵獠狼和朝求歌同時問道。
李閒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問賀若重山道:“你剛纔是說你的人已經在七八天之前就離開這裡返回關內了?”
賀若重山點頭道:“沒錯,怎麼了?”
李閒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對朝求歌他們說道:“咱們得趕緊走!如果阿史那去鵠之前派去的那個千人隊是找賀若重山麻煩的話,只怕他們找錯人了。他的人七八天之前就走了,這會只怕早就入了關,阿史那去鵠的那個千人隊還往燕山去幹嗎?”
他難掩焦急:“阿爺在燕山!”
“張大當家在燕山?!”
賀若重山震驚道:“我跟你們去,雖然沒幾個人,但好歹能幫上些忙!”
血騎重新上路,如昨夜撤離時一樣全力而馳。百十名騎兵在荒野上踏出一條煙塵黑龍,張牙舞爪的往燕山的方向撲了過去。李閒的大黑馬雖然比其他人的馬要快,但論起追蹤敵人蹤跡的本事他卻不如鐵獠狼,所以即便他心急如焚也只能在鐵獠狼後面跟着,幸好一個千人隊的騎兵昨日下午纔過去,追蹤起來並不如何困難。
縱馬飛馳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到了燕山腳下,在前面探路的鐵獠狼帶着斥候返了回來,衆人停下來詢問前方如何。
鐵獠狼勒住戰馬對李閒說道:“突厥狼騎的那個千人隊就在山腳下了馬,留下兩個百人隊看護馬匹,其他人應該都已經上山去了。這裡山路太崎嶇,戰馬上不去!”
李閒想了想說道:“咱們繞過去再追。”
鐵獠狼道:“最好把突厥人的戰馬都驚走,要不這樣,你帶血騎上山,我去想辦法。”
賀若重山道:“你們都上山吧,把突厥人的馬驚散了這事就交給我吧。放心,幹這種事你們不見得就比我強多少。再說,我們人少,上山也幫不了什麼大忙。最重要的是,是我們連累了張大當家的。我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若是不能幫上點什麼忙,寢食難安。”
李閒也沒有推辭真誠道:“賀若大哥你小心些。”
賀若重山笑了笑道:“已經到了燕山腳下,我還怕突厥人?你們放心上去,說不得你們救了人,我還能再賺他幾百匹好馬回去。”
李閒留下五名血騎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住馬匹,然後和鐵獠狼朝求歌帶了其他血騎兵鑽進了茂密的林裡。繞過突厥狼騎在山腳下的臨時營地,在鐵獠狼的帶領下順着突厥人上山的痕跡往前追。
一路上李閒都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嚇人。
朝求歌不時側頭看一眼李閒,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勸他。一行人就這麼沉默的前行,每個人心裡其實都難免焦慮。血騎兵在漁陽的時候曾經和鐵浮屠的馬賊並肩作戰過,並不陌生。而張仲堅的豪情令人仰慕,他們也在擔心若是驟然遇襲鐵浮屠會不會損失慘重。再者,對手是突厥人,所以血騎兵難免會有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當年在弘化的時候,他們追隨着達溪長儒以兩千鐵騎硬撼突厥人四十萬大軍,數次血戰,殺敵破萬,同樣的,一千九百名袍澤也死在了突厥人手裡。這是一種濃到化不開的仇恨,不死不休。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鐵獠狼蹲下來打了一個手勢。後面的人全都停了下來,李閒和朝求歌緩緩的移動到鐵獠狼身邊,鐵獠狼伸手往前指了指,只見在一處大石後面露出了一角紅色。
那是狼騎的紅披風。
李閒咬了咬嘴脣,知道那是突厥人留下的暗哨。衆人在草叢中伏倒,李閒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過去看看。鐵獠狼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兩個人一起去。
李閒貓着腰在草叢中往前行進了一段,換了個角度往那邊去看,發現石頭後面有四個狼騎兵正坐在地上低聲交談,他們說話的聲音極低聽不清說的什麼。
李閒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上方。鐵獠狼點頭,低着身悄悄往那塊大石頭摸過去。李閒則輕手輕腳的爬上身邊的大樹,坐在樹梢上居高臨下觀察。確定只有四個狼騎兵後,李閒在樹梢上對鐵獠狼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用手勢快速的交流了幾下,隨即各自準備。鐵獠狼繼續向前潛行,一直到那塊大石頭的另一側才停了下來。
李閒坐在樹上,緩緩的從背後將硬弓取了下來。從箭壺衝抽出四支破甲錐,將其中三支放在一側的樹梢上,然後將另一支搭在硬弓上動作緩慢的拉開了弓弦。石頭後面的鐵獠狼回身看了李閒一眼,然後舉起左手伸出三根手指。他緩緩的將手指逐個收回,當最後一根手指收攏握拳的時候,他猛的站起來躍上了那塊大石頭。就在他躍起的同時,李閒的第一支箭已經離弦而出。
弓弦嗡的一聲輕鳴,那箭如流星一般疾飛而去。一個狼騎兵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往二十幾米外李閒藏身的地方看了看。他才轉過頭,眼前忽然一闇然後一股尖銳的力度精準的打在他的脖上,他還沒來得及低頭看,那支破甲錐已經刺穿了他的喉嚨。力度巨大的破甲錐直接穿透了他的脖,一半羽箭在從後頸鑽了出來。
破甲錐擊碎了他的喉骨,他發出了一聲嘶啞的近乎於野獸臨死前不甘的聲音。只是,這聲音太小,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其中的意思。
就在李閒一箭射死一名狼騎兵的同時,鐵獠狼已經從大石頭上躍下,半空中抽出腰畔的短刀,雙腳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已經一刀刺進了一個狼騎兵的喉嚨裡,下一秒,他的短刀已經抽出來在另一名狼騎兵驚恐的視線中沒入了那狼騎兵的心臟。鐵獠狼捂着那狼騎兵的嘴,短刀在敵人心口快速的轉動了幾下。在他左側的最後一名狼騎兵猛的抽出彎刀,不,他的彎刀只抽出來一半就再也沒了力氣。
一支破甲錐從他的一側太陽穴鑽了進去又從另一側鑽了出來。他的腦袋上就好像忽然長出來一根樹杈一樣,表情永遠定格在那裡。
來不及發出呼喊,中了箭的狼騎兵緩緩的撲倒了下去。
兩個人擊殺了狼騎留下的暗哨,衆人繼續向前。
一路上山,李閒等人連續除掉了突厥狼騎留下的四五處暗哨,卻始終沒有追上大隊狼騎。眼看着太陽已經到了正頭頂,李閒的心越來越急迫起來。
又除掉了兩處暗哨之後,再往前走了大約二里路程的時候,衆人忽然聽到了前面隱約有廝殺的聲音傳來,李閒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將黑色直刀推到觸手可及的位置上,身伏低猛的往前衝了出去。
朝求歌從後面伸手拉了他一把卻沒能抓着,咬了咬牙帶着血騎兵快速的跟了上去。
越往前跑,廝殺的聲音越是清晰。
李閒就好像一隻穿越在山林中的獵豹,動作迅速的令人咋舌。忽然,李閒只覺得眼前一亮視線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出了密林,外面是一塊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的緩坡,廝殺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李閒停住腳步往前看去,只見密密麻麻的一片紅披風正在往山坡上一處高地上衝。在那個高坡上,隱約能看到有人影來回閃爍。羽箭從高坡上不斷射下來,不時有狼騎兵哀嚎着倒了下去。
李閒沒有貿然的衝過去,而是站在樹林邊上仔細的看了看那邊的戰局。血騎兵只有九十個人左右,而那邊最少還有七百名狼騎兵,實力相差太大如果貿然殺過去只能是增加傷亡罷了。
鐵獠狼和朝求歌帶着血騎兵追上李閒,他們站在樹林外看向遠處也是臉色一變。
“分成三隊,從後面偷襲,不要靠近,只用羽箭襲殺他們,儘量將他們分開引過來!”
李閒快速的說道。
鐵獠狼和朝求歌點了點頭,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血騎兵人數太少,衝上去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只能靠偷襲吸引狼騎分兵,將狼騎的力量分散開。只要能吸引一部分狼騎轉回來的話,高坡那邊的壓力就會減輕很多。
“咱們三個一人帶一隊,把狼騎引回這片林裡。”
鐵獠狼點頭道。
李閒嗯了一聲,帶着二十幾名血騎兵往一側衝了過去。此處距離狼騎兵的後隊只有不到一里,李閒帶着人找準了狼騎比較密集的地方撲了過去。
藉助亂石和矮樹草叢的掩護,李閒很快就到了距離狼騎兵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李閒回頭語速很快的下令:“向前衝,進入射程後每個人發三箭,然後立刻向回撤!誰也不能戀戰!”
“是!”
二十幾名血騎兵齊聲答應了一聲,快速的將背後的硬弓摘了下來,
李閒見大家準備好,點了點頭率先從石頭後面衝了出去。他的動作奇快無比,一邊奔跑一邊從身後箭壺中抽出一支破甲錐。這時,已經有狼騎兵發現他們衝了過來,嗷嗷的叫着示意同伴身後有敵人。李閒在跑到距離狼騎兵一百二十步左右的時候射出第一箭,向前跑了四步的時候第二箭已經呼嘯着飛了出去,再跑出去四步,第三支破甲錐應聲而出。而此時,射藝最好的血騎兵纔剛剛射出去第一箭。
二十幾個血騎兵在最短的時間內每個人發了三箭,雖然羽箭並不密集,但卻精準的令人害怕,再加上突厥人後隊人員比較密,三輪齊射竟然放倒了四十幾個狼騎兵。而李閒射出了六箭,射翻了五名狼騎兵還包括一個百夫長。
“走!”
李閒大喊一聲,率先往回跑去。
幾乎與李閒這邊發動攻擊的同時,鐵獠狼和朝求歌帶着的隊伍也從別的方向對突厥人的後隊發動了突襲。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看清了身後並沒有多少敵人,負責指揮的狼騎千夫長憤怒的指着血騎兵大喊:“去三個百人隊,把後面那些漢人給我殺了!”
高坡上,肩膀上中了一箭的張仲堅詫異的看向突厥狼騎的後方。
“是哪裡來的好漢在幫咱們?”
站在他身邊抱起一塊大石頭狠狠砸下去的伏虎奴順着方向看了看,然後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
“大哥……”
伏虎奴指向遠處一個彎着腰快速跑動中不時回身射箭的身影,有些不敢確定的問:“那個……怎麼看着像小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