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爲昨日的打鬥以及救人,程安青頗感疲勞,所以早上又多睡了一會兒才醒來,直到辰時才爬了起來,也沒有人催促她。
當她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營帳裡只有她一人了,連忙爬了起來出外去看,擔心薛箴的傷勢。
走到營帳外以後便看到外面衆人走來走去,開始準備出發了,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就差自己的一個營帳了,而薛箴已經可以站起來了,被薛妙言扶着站在一邊,和薛妙言說着話。
晨風見程安青已經起來了,便立馬過去將她的營帳收拾了起來,裹好放在了馬車上,然後對程安青說道:“程公子,我們啓程吧,已經有些耽誤了。”
“等等。”程安青說着,便來到了薛箴的身邊,道,“你的腿怎樣了,今天換過藥了嗎?”
“虧你還惦記着,妙言已經幫我處理過了,已經沒什麼大礙。”薛箴看見程安青走了過來,臉上立刻亮出了燦爛的笑容打趣道。一邊的薛妙言欠了欠身與程安青行禮。
“我看看。”程安青走到了薛箴的面前,說着便已單膝跪地,爲薛箴查看腿傷。只見他昨日受傷的地方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葛布,包紮的方式與自己大不相同,但是一樣乾淨又整齊,甚至還挺好看的。
程安青站了起來道:“你確定骨頭沒事麼,若是有骨折或者骨裂,我覺得最好還是用個硬物固定一下,免得傷更加嚴重了。你是個郎中,應該知道如果骨頭斷了有多麻煩吧。”
“你還記得我是個郎中呢。”薛箴調笑道,“放心,我的腿沒事。昨日只是失血過多,所以才無法行走站立,休息了一夜,已好了大半了,多謝你還這麼關照我。”
“好吧,那麼你還能騎馬麼?”程安青問道。看薛箴的腿似乎真如他所說已無大礙,也不知是否可以受得住在馬上的顛簸。
“不行也得騎啊,不然怎麼與你們同行。”薛箴裝出了一個哭臉道。
“那你就與我同騎吧。”程安青一副獨斷專行的樣子說道,“快點,晨風剛纔已經催了我一次了,我可不想再被他催。”說着便伸手拉薛箴。
薛箴好像一點都不吃驚,薛妙言反倒很是吃驚。薛箴被程安青猛這麼一拉,失去了平衡往程安青身上倒去。程安青架住了他,又一個呼哨喚過了自己的馬,將薛箴扶了上去,自己又輕盈地翻身上馬,跨坐在薛箴的身後,拉住繮繩,護住了薛箴,免得他無法保持自己的平衡跌落下去。
薛箴比程安青高了至少一頭,身材挺拔,肩膀寬闊,這樣被瘦小的程安青給環住,倒有些好笑。但他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反而笑着低聲對身後的程安青說道:“怎麼有種男女對調了的感覺呢,你是護草心切啊。”
程安青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我就暫時護着你,之後這人情,我可是要討回來的。”說着,她一抖繮繩,往已經排列好的行隊走了過去,回到了自己在慕容子騫後方左側的固定位置上。此時薛妙言已經走到了慕容子騫的馬邊,而慕容
子騫照樣伸手給她要拉她上馬,但看見程安青和薛箴二人同騎一馬時,身形不由得頓住了。
薛妙言將手放在了慕容子騫的手中,還等着他拉自己上馬呢,結果慕容子騫半天沒有動作,只是身形凝滯,滿臉怒容地看着程安青悠悠地驅馬來到了自己的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慕容子騫收回了手,忘記了還未將薛妙言拉於馬上,調轉了馬頭衝着程安青說道。
“什麼怎麼回事?”程安青從薛箴的背後探出頭來,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看向了慕容子騫。突然間,她覺得慕容子騫的目光好憤怒,難以招架,也不知是薛箴擋在自己面前的作用,還是自己有了一些報復的快感。
慕容子騫一時語塞。薛箴受傷,自己獨騎一馬是肯定不行的。程安青現在的身份是個遊方郎中,照料關心病人是天經地義的,他也沒有理由去質疑。但是看着葉青和薛箴同騎一馬,慕容子騫心裡就極其的不高興。而且雖然他昨晚纔剛認識薛箴,但是一系列的事情都讓他對這個薛箴沒什麼好感,即使薛箴什麼也沒有做。他只覺得薛箴笑容輕浮,言語挑逗,葉青跟他呆在一起可不會讓他覺得愉快,更何況還如此親近。
程安青看了一會兒慕容子騫,見他什麼也沒說,不覺好笑道:“若是王爺無事,我們便趕快啓程吧。”
慕容子騫回到了薛妙言的身邊,將她拉於馬上,還像之前那樣將她環於臂中,姿勢與程安青薛箴二人的姿勢十分相似,只不過這二人卻更有美感,男俊女美,優雅自得,見者都忍不住產生豔羨與傾慕。
“我明白你爲什麼之前說我會討厭慕容王爺了。”薛箴突然低聲對程安青說道,看着慕容子騫騎馬的背影,還環住了他的妹妹,言語倒還平淡,沒有程安青想象得那麼激動,“不過你得承認,慕容王爺這種角色,可是一個幾世難求的乘龍快婿呢。”
“我倒沒想到,像你這樣浪跡各處治病救人的郎中,還會在意這個。”程安青見薛箴似乎不怎麼反對慕容子騫和他的妹妹在一起,有點出乎意料道。
“雖然妙言是我的妹妹,但是並不代表我有權干涉她自己選擇的生活。”薛箴說道,此時行隊已經移動了起來,程安青拉着繮繩驅馬緩緩跟着慕容子騫,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不太想讓他聽到自己和薛箴的對話,“若是這王爺還不錯的話,妙言可以幸福,我也不會反對的。”
程安青冷哼一聲。
還不錯?這慕容子騫前幾日還對自己深情款款,轉眼就和另一個女人你儂我儂了,這叫還不錯?光是花心這一條,就足以讓任何女人避而遠之了。只不過這慕容子騫實在出衆,想要依附於他的女人太多,都被他的外表矇蔽了雙眼,就如飛蛾一般撲入了他這團熊熊烈火之中,到最後便落得一個棄如敝履,再無恩寵。
程安青想想,自己是否也會落到這個地步。有多少女人愛上過慕容子騫,現在依然無法割捨,但慕容子騫又是否曾正眼瞧過她們呢。即使自己有過一段寵愛
,這並不表明自己可以長久,就不會有別的女人吸引慕容子騫的目光了。
想到這裡,程安青又忍不住嘆了一聲。
“你這是怎麼了,爲何一會冷哼一會嘆氣的。”薛箴笑道,“可是我觸了你的傷心事了?”
程安青正想回答,卻見晨風驅馬回來,來到了他們的身邊,道:“王爺讓你們過去,說是有事想問薛公子。”
程安青便按下了自己想說的話,一抖繮繩,雙腿一擊馬臀,驅馬小跑跟了上去,來到了慕容子騫的身邊。
“王爺。”薛箴抱拳施禮道,“恕在下於馬上不能全禮。”
“無妨。”慕容子騫看也不看薛箴,只是向前,一邊說道,“我聽妙言說了,你在渭州正研究治療瘟疫的法子,據你所見,這瘟疫到底情勢如何,渭州的情況又如何?”
“稟王爺,冀州瘟疫爆發已有幾個月了,情勢很不樂觀。在下於一個月前經過冀州,本想進入,卻發現整個冀州都被封鎖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便只好停留在了渭州,想找辦法探聽一些瘟疫的消息。可惜消息一直封鎖着,當時也不知冀州內情況如何。”薛箴正色道,“但就在幾天前,渭州便也出現了感染瘟疫者。當時患病之人先是渾身無力,咳嗽,低燒,與一般風寒無異,找我來診療的人越來越多,我便覺得其中有蹊蹺。原先只是低燒的人開始吐血,四肢發僵動彈不得,然後便漸漸陷入了昏迷之中,這一昏迷,便再也沒有醒來。體強的男子,大多三日便暴病而亡,體弱的更是熬不過兩日。但是沒有人活過三日之限。在發覺這就是瘟疫的爆發之後,便立刻採取了措施,盡平生所學儘量控制瘟疫的蔓延,並延長病人死亡的時限,將瘟疫控制在了一個小村子裡,那裡也是渭州治療瘟疫的集散地。”
程安青坐在薛箴身後靜靜地聽着,發覺這好像是從昨天認識薛箴以來他第一次認真嚴肅的時候,而當他這樣的時候,程安青聽着他說話,便覺得他一時間真有了個濟世救人的名醫樣子。他的條理清晰,思路嚴謹,對瘟疫採取的對策讓程安青暗暗佩服,一點都沒了那種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說整個冀州都被封鎖了起來,那瘟疫是怎麼傳出來的?”慕容子騫聽罷又問道。
“這正是奇怪所在,我懷疑這要麼不只可以通過人與人之間的接觸傳播,要麼,就是有人在暗中動手腳。”薛箴提出了自己想法,“冀州封鎖得那麼嚴,按理說瘟疫很難傳播出來。渭州與冀州雖是相近,但冀州瘟疫爆發快一月有餘了,一直都沒出什麼事,爲何一月後便突然也被傳染了呢。我也打聽到,冀州附近的幾個城鎮州縣,也都出現了病例,情況也不容樂觀。”
“怕真是有人在暗中作祟。”慕容子騫冷笑了一聲,想到了席淵。可能原本冀州的瘟疫本已被制住,他也不知倒了什麼鬼,將這件事翻了出來,還舉薦他來此,葫蘆裡的藥看來還頗多啊。
此行異常險惡。可怕的除了致死的疾病,還有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