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小心地瞧着慕容子騫的背影,見他也沒點破自己的身份,也不知他是真對自己的身份一無所知,還是在裝傻。
“那小人就先告退了。”程安青楸準機會,三十六計走爲上策,還是趕快逃離慕容子騫的身邊爲妙。
“等等。”慕容子騫出聲道,但並未回頭,“天色已晚,你來這裡本就是爲了住宿,還跑出去做什麼。”
“住這兒?”程安青不覺摸了摸自己的假鬍子,環顧四周一臉嚴肅實際上便是慕容子騫侍衛的人,語帶譏諷道,“這裡怕是不適合我這種平民百姓住吧。若不是我還會點拳腳,恐怕就要命喪於此了。”
“這位公子說笑了。”慕容子騫揹着手道,心裡卻忍不住發笑,這葉青,稍稍對她好言了幾句,便又開始自得其樂了,難道她忘了平民百姓是不敢這樣對王爺說話的嗎,也只有她葉青敢這樣沒大沒小,這樣犀利地對待自己了。葉青大概自己也沒意識到,她個性的特點使得她破綻百出了,但慕容子騫偏不戳破,只是繼續與葉青周旋。“先前還以爲有探子跟蹤本王,才佔了這客棧想演一出甕中捉鱉。但現在才發現是個誤會,我們馬上會物歸原主,讓客棧恢復經營,公子你儘管放心地在這裡住下吧。”
“王爺您前一秒還以爲我是個探子,差點一刀將我的喉嚨割開,後一秒就說這是一個誤會,請問王爺是怎麼確定我並不是個探子的呢?”程安青試探道。
“怎麼,難道你的確是個探子?畢竟,你和你那位腿快的同伴已經跟了我們一路了。”慕容子騫突然轉過身來向程安青逼近了兩步,程安青被他如此突然的舉動嚇得倒退了半步,差點又撞到大門上。
“不不,我只是……”程安青生怕慕容子騫再誤會,連忙否定道,順勢將自己之前杜撰的身份說了出來,“我是一個走江湖的郎中,聽說王爺您前去冀州治理瘟疫,便想要憑自己微薄的醫技助王爺一臂之力……”
慕容子騫在程安青的面前立定,伸出了一隻手去,輕輕用拇指拭去了她脖子上那個頗深的傷口中流下來的鮮血,目光中帶着些許自責。正逢他的侍從拿來了個裝滿了上好金瘡藥的小瓶,看到了這一幕,正想着該如何是好呢,慕容子騫便從他手中拿過了瓶子,湊近了程安青仔細地爲她的傷口倒上了細細的粉末。
程安青忍住倒吸一口冷氣的衝動,動也不敢動,只等着慕容子騫趕快給她上好藥。
“本王是在尋找可用之才,若是你真有這方面的能力,本王自然會將你納入麾下,爲本王所用。”慕容子騫爲程安青上好了藥,退了幾步,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無視了一旁下屬竭力想掩飾的目瞪口呆,擺出了一副頗爲欣賞的表情接過程安青之前的話道。他實際上心裡卻暗笑葉青編出的這個故事。這樣也好,正好找到藉口將葉青留在自己的身邊了。
“我……”程安青還有點愣神,因爲剛纔慕容子騫竟親自爲自己上藥,作爲一個王爺,對着一個剛剛還認爲是探子的人這樣做,也太不合常理了。
對於慕容子騫的提議,程安青很猶豫。雖然這個掩飾的身份很
好,但是成天跟在如此敏銳目光犀利的慕容子騫身邊,經常接觸,難保慕容子騫不會識出自己的身份。而且慕容子騫的行隊中全部都是男人,無一女子,若是與他們同吃同睡,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些警惕性極高的王爺侍從侍衛發現自己的女兒身吧。再者,自己雖然聲稱是郎中,其實卻對醫術一竅不通,又能在慕容子騫這樣聰明的人面前瞞天過海幾天?
“小人自知醫術拙劣,再三思慮覺得跟隨王爺只會拖累王爺,一點忙也幫不上,索性還是算了吧。”說着,程安青楸準機會又想開溜了。
程安青剛轉過身去,就發現原先往兩邊讓開的那兩個侍衛各往中間跨了一步,再次擋在了門口。程安青哭喪着臉轉了過來,道:“王爺,您就饒了小人吧,小人就一介平民,一時被功名利祿衝昏了頭腦,自不量力纔想來冒險一試的。”
“你還未試,爲何就臨陣退縮。說不定你正是本王需要的人才,夠不夠格也由我說了算。”慕容子騫好不容易纔見到葉青,又怎會輕易地放她走,“現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揹負刺探者的罪名,我派兩個侍衛押送你回皇城,先打入大牢,等我回去後再處理你的事;第二條路便是,你作爲一個郎中與我同行,跟隨我去冀州,算是我徵募的有才之士,是我慕容子騫的人。我會對你禮遇有加,你也擁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地位甚至比我的侍衛還高,怎樣,你選擇哪一條路?”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若是要被押回皇城,豈不是就半途而廢了,還要在牢獄中等待慕容子騫歸來,那可真是一種煎熬,第一種選擇程安青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考慮的。但是第二種,聽起來條件很不錯,不僅可以和慕容子騫同去冀州,甚至可以在王爺的行隊中有個新的身份地位,就如一個將軍身邊有個狗頭軍師一般。雖然風險有些大,但是程安青就喜歡嘗試一些高風險的事。再說了,等走到一定的路途的時候,就算被慕容子騫發現了真實的身份,他總不能就這樣把自己給趕回皇城吧。
這樣想着,程安青又忍不住摸了摸兩撇小鬍子,假裝在思考,然後跪倒在地上,抱拳一副江湖氣派十足的樣子道:“小人願爲王爺盡心盡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起來吧。”慕容子騫面露滿意之色,點了點頭,“也不早了,不如早點休息。”
“多謝王爺。”程安青立刻站了起來,嚮慕容子騫作了一揖,就要向樓上走去。
“等等。”慕容子騫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後,道,“爲了避免你晚上偷偷溜走,你今晚就和本王同住一室。”
“什麼?”程安青差點叫出聲來,她尷尬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站在大堂裡的侍衛都紛紛轉過頭去當什麼也沒聽見,“王爺,您看,我都表態了,怎麼可能再逃跑呢。更何況整個客棧都是您的人,我就算想逃也逃不走啊,就不用住到您的房間裡去了吧,這大不敬之罪,小人可擔當不起。”
“你難道要我爲了你一人,讓我的侍衛在這客棧守上一整夜麼。”慕容子騫登上了樓梯,伸出手推了一把程安青,道,“別廢話,快走。”
程安青被慕容子
騫一推,往前踉蹌了一步,只好上了樓。慕容子騫上樓後向右一轉,徑自往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程安青無可奈何地跟着他走了過去,臨離開的時候,看見大堂的侍衛都紛紛走了上來,投給了她不信任的目光,顯然覺得她滿嘴都是謊話,也不知道他們的王爺發什麼瘋怎麼就將她給留下來了,從他們的表情上程安青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是很高興她將要和他們同行,特別是剛纔被自己給揍趴下的那幾個侍衛。
程安青搖搖頭,嘆了口氣,只覺得艱苦的行程纔剛剛開始。
另一邊,冷玉在兩條街道之外靜靜地往前走着。
她獨自一人逃了出來,但是卻並不擔心身陷在客棧裡的葉青的安危。
雖然當時只做出了客棧裡是個請君入甕的陷阱,冷玉一心想着能逃則逃,不應該和葉青一起身陷囫圇,若是自己逃出去了,纔有機會去救葉青。因爲情況緊急,冷玉也來不及細想就看準機會奪門而出,憑藉高超的輕功徑自飛走,直到兩條街之外的這裡才停了下來。
後面根本沒有人追來,現在倒是有時間可以靜心想一想剛纔的事了。
現在想來,九成那個陷阱就是慕容子騫所設。從那些人的部署,面色嚴峻,警惕性也極高,行動舉止,一看就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而慕容子騫早些時候又正好入住了這家客棧,很有可能早就發現了她們的跟蹤,專門借用了這家客棧想要捉住她們兩個。
這樣一想,葉青肯定是沒有什麼危險了,至於會不會被慕容子騫認出她的真實身份,就要看葉青是否能隨機應變,有足夠的本事矇騙過像慕容子騫這樣的人了。
冷玉緩緩朝前走着。前面不遠處亮着一盞昏黃的油燈,照亮了它旁邊一塊油跡斑斑的木牌,上面畫了個醜陋的狗頭,上面幾點暗紅,也不知是油漆還是真的血漬。木牌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咯吱作響,在這樣寂靜又昏暗的夜色中頗爲瘮人。但這只不過是一家客棧罷了。
冷玉走到了客棧前,伸出拳頭捶響了門。
她的神色分外冷冽,竟讓這頗爲悶熱的夏夜中憑空生出了一絲寒氣。
葉青是否被認出,對冷玉來說都不太重要,因爲她的任務不在於此。
就在皇上下令讓慕容子騫去冀州治理瘟疫的前一天,冷玉就收到了席淵派人暗中傳遞過來的消息。席淵將這次冀州瘟疫的計劃告訴了她,並且讓她配合自己的計劃。這次計劃的目的並不僅僅在於要置慕容子騫於死地,還要一石二鳥,挑起民憤。計策的狠毒不僅體現在針對慕容子騫上,還有對於黎民百姓的無情。
冷玉向來知道席淵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但是這一次,牽涉的無辜之人實在太多,冷玉的內心有些動搖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幫他完成這個計劃,但是這又是席淵計劃中關鍵的一步,而她一心一意爲着席淵,不能不做。
冷玉雖面色清冷,但心緒卻雜亂無章。不管怎樣,只是先完成計劃中的一部分吧,等到了不得不面對良心的時候,自己再做抉擇。
席淵讓她看準時機除掉慕容子騫,冷玉對這一部分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