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緩緩走上了前,來到了席淵的面前。她看着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明知道他是自己的滅族仇人,但是卻對他無法產生強烈的恨意。過去與他相處的一幕幕,都浮現在冷玉的面前,她實在不願相信,眼前這個對自己那麼好,曾經救了自己,照顧自己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竟然欺騙了她那麼多年。爲什麼現在,當自己用一種仇人的身份來到他的面前的時候,他竟然是那麼的鎮定,絲毫都不畏懼。
“你若是來殺我,就趕快動手吧。”席淵見冷玉沒有回答,便繼續說道,頭也不擡,鎮定自如,好像冷玉只是來找他聊些平常的事一般,“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武功,你想殺我簡直輕而易舉。”
“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是來殺你的呢。”冷玉淡淡地說道,心中苦悶無比。席淵就這麼小瞧自己麼,他就一定認爲,自己會被仇恨所矇蔽,來刺殺他麼,而他想要表明,當他面對死亡的時候,也是巍然不動的麼。
席淵的眼神有些飄忽。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冊,看向了別處,有些凝神地說道:“你已經都知道了,我纔是冷氏一族的滅族之人,而我也一直在欺騙你,你應當視我爲仇人。既然你潛回了王府,恐怕不是單純想找我敘舊的吧。”
“我不是……”冷玉只覺得一陣心酸,但依然保持着面色的冷淡和平靜,兩個人好像就是在比,誰可以更鎮定,更沒有感情一般。“我不是來敘舊的,也不是來殺你的。你難道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麼。不,你欠我的太多了。”
席淵笑了下,但他的笑容轉瞬即逝,對冷玉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回答你的。正如你所說,是我欠你的。坐吧。”
冷玉毫不客氣地在席淵的面前坐了下來,但是他依然沒有看自己,這讓冷玉有些惱火。
“如果你想問我爲什麼,那麼你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席淵淡淡道,“那日我已經說了是因爲什麼,想要報復冷如龍。還有,爲了什麼救你。不過現在看來,的確是像慕容子騫所說,就是在自己身邊埋下了一個禍患。”
“你後悔麼?”冷玉緊緊盯着席淵,冷笑了一聲問道。
“沒什麼好後悔的。”席淵嘴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說道。
冷玉愣了一愣,沒有料到這個答案,但是她還是保持着平靜,等着席淵繼續說下去。很久以來,席淵心中有什麼事,都會和她說,現在又回到了那樣的時光,只是兩個人所站的立場,似乎有些不同了。不過現在,兩人還沒有徹底站在對立面罷了。
“我說過,當時救你,只是因爲看見了你眼中對生的渴望,還有那種堅毅,並不是爲了日後的計劃。那時救你是因爲一時情緒所致,而事實證明,你也的確值得我救,不是麼。”席淵道,“就算看在你這麼多年陪伴在我身邊,爲我完成了那麼多任務,助我登上今天這個位置的份上,我也不可能後悔。”
“就是那麼簡單麼。”冷玉問道,“只是因爲,我幫了你許多,有價值,所以你纔不後悔麼。”
“如果我說,你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你會相信麼。”席淵道。
冷玉被席淵的這一句話給震驚到了。她吃驚地看着席淵,
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陪伴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來,席淵都從來沒有說過諸如此類的話,沒有對她表露過絲毫的感情,爲何現在卻如此呢。
冷玉心中很懷疑,席淵是不是爲了逃避自己的復仇,拉攏自己迴歸他的陣營才這樣說的。但是看席淵臉上的表情,冷玉卻覺得,他並沒有在說謊。
“你爲什麼突然這麼說。”冷玉許久才問道,“你以前從未對我說過這種話。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話可以打動我,那你就錯了。”
“我沒想要打動你。我很清楚,自從你知道了真相以後,就不可能在回到我的身邊了。”席淵淡然地說道,“今日,也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你來尋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心中長久以來的困惑,還有隱藏起來的感情。所以,我會給你一個答案,也就當是我贈予你分別的禮物吧。”
分別麼。冷玉聽到席淵說出這個詞,身子忍不住都有些顫抖。她明白是要與席淵分道揚鑣的,但是當席淵真正點出這一點的時候,冷玉卻覺得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承受。她畢竟是個女子,再怎麼堅韌冷酷,內心也有柔軟的地方。而席淵深知她內心的柔軟之處。
冷玉曾經就不得不與家人族人別離,而且再也無法相見。這幾年來,冷玉已經將席淵視作爲自己的家人,若是要讓自己和席淵分離,並且以後再不相見,冷玉想想也覺得很痛楚。但是她也同樣無法留在席淵的身邊了。
“我並不是一個傻子,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我。”席淵說道,“只不過,從冷總兵的那次經歷以後,我就學會了不輕易外露情感,因爲我很清楚,情感這件東西,對於成大事者,只能是個累贅。所以即使我心中清楚,但我也不會表露出來我對你的感覺。”
“你對我的感覺?”冷玉壓抑住自己心中小小的悸動,問道,“你對我曾有過感覺麼?我是說,不止將我當成親信和助手那般的感覺?”
席淵笑了笑,終於擡眼看向了冷玉,他的目光很真摯,卻依然非常平靜。他看了冷玉一會兒,才說道:“不錯,我也同樣很喜歡你。只不過我一直想着,等我完成了手頭上的大業,完成了自己的願望,等到君臨天下了,我纔會向你表白,告訴你這一點。不過現在看來,你是不會等到那個時候了。”
冷玉看着席淵的眼睛,心緒萬分雜亂。她無法判斷席淵說得是真是假,席淵這是在告訴自己,其實他也對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其實他也喜歡着自己麼?過了那麼多年,席淵終於說了出來,但是這樣的一個環境,一個情況,並不如冷玉想象中的浪漫和有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爲此感到高興。
等了幾年的話,席淵終於說出了口,但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他說,想要等到君臨天下,完成了一切之後再向自己告白,冷玉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有些遺憾,過早地知道了真相。若是他真的可以登上帝位,會迎娶自己當皇后麼?而那個時候,天下的女人任由他挑選,自己是否又可以忍受和別人共享一個愛人呢?
冷玉覺得自己想的有些太遠了。席淵畢竟還沒有登上帝位,而且照這個勢頭來看,他的處境非常危險。
“怎麼了?”席淵好笑地看着冷玉
忽明忽暗的臉色問道。“你後悔太早離開我了麼。”他剛纔所說的話,的確是內心真實的想法。他的確很喜歡冷玉,但是他卻並不想因爲二人的感情,而妨礙了自己的大計,想自己專心朝他的夢想進發,也想冷玉可以一心一意地輔佐自己。今日冷玉來此,看來是要和自己一刀兩斷了。席淵也知道,今日不說,以後可能再無機會了。既然都要分別,這件事也沒什麼妨礙了,還不如說出來的好。
但其實,席淵心中有一點點期盼,期盼冷玉會因此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憑藉自己對冷玉的瞭解,席淵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冷玉淡淡一笑,然後道:“有一些呢。若這是你的真心話,那麼能聽到真好。但是……席淵,”冷玉直呼席淵其名,不再稱呼他爲主子或者大人了,也表明了自己不再爲他做事的意願,“你未免想得有些太好了。我到這裡來,除了的確想要聽你一句真心話,還有便是想奉勸你一句,早日收手吧。你現在的情況,可沒有你預料的那麼好。”
“多謝你的提醒。”席淵笑道,“我現在知道了,我的境況現在離一敗塗地,只有一步之遙了。因爲自從發現你離開了丞相府,對我不告而別,我再回想整件事,只覺得處處是陷阱,慕容子騫是在設計我,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了。他的謀反可能是假的,而且皇上也似乎站在他的那一邊,不知怎麼的被他說動了。我剛把慕容子騫扔進死牢之中,想要他好好吃點苦頭,夏玠就去暗訪死牢,不僅把齊暉調走,後來還給慕容子騫換了牢房,也不知慕容子騫和他說了些什麼,竟打動了他。所以現在的情況對我頗爲不利。”
“既然知道,爲何還不收手。”冷玉皺眉道,席淵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陷阱了,但是他看起來卻並不緊張。冷玉真怕席淵被他的慾望和野心矇蔽了雙眼,奮不顧身地投入烈火之中,被慕容子騫毀掉。那他這麼長久以來的努力便要付之一炬,而他也很難再保全自身了,因爲慕容子騫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冷玉不希望看見這樣的結局發生在席淵的身上,但是席淵現在收手,還有機會保全自己。
“我已經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很難收手了。”席淵道,“即使慕容子騫想要設局,但是別忘了,他的對手是誰,現在既然我已經識破了他要設局害我,我自然會想出辦法來應付他。而且,我不想半途而廢,功虧一簣。”
“你是想……”冷玉吃驚地說道,“你是想孤注一擲麼?”
“不錯。”席淵也不向冷玉隱瞞,直接地說道,“我還有底牌沒有使出來,我會加速我的計劃,讓慕容子騫和夏玠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成爲我的手下敗將了。他們也許完全不會意料到,我會那麼快出手,還以爲我還被矇在鼓裡,按着他們的計劃走呢。”
“你爲何就這麼執迷不悟呢。”冷玉搖頭道,爲席淵感到惋惜。
“玉兒。”席淵站了起來,緊盯着冷玉道,“你若是不願意再幫助我,我也不會強求,但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留下來,回到我的身邊,與我共圖大業。二是離開此地,遠離這些陰謀與是非,永遠不要攙和進來。但是絕對不要,背叛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