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言將慕容子墨半拖半拉地弄進了竹亭之中,扶他坐在了靠椅之上。薛妙言見他雙眼緊閉,臉色駭人,連忙探他脈息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怎麼了。薛妙言聽慕容子勳說過,他的另一個堂兄慕容子墨從小便身體不好,不過在新春除夕的家宴上,薛妙言見了慕容子墨,感覺他保養得還算不錯,身體雖弱,但暫時沒有什麼大礙。
但是終究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又一直沒有完全好,加之這兩日接二連三地打擊,慕容子墨身上一直積鬱着的舊病,便藉着這個契機,一時間全都發了出來。他一直在強撐着,直到今日葉青身死,打擊實在太過巨大,着實承受不住,才倒了下來。
薛妙言並不瞭解慕容子墨這個人,與他接觸也不多,但是寥寥的幾次接觸下來,薛妙言覺得他是一個相處起來很令人舒服的人,是個性子溫和,讓人願意與他多說話的人。他長得並不遜於慕容子騫,因爲二人是兄弟,所以長得極爲相像,但慕容子墨的五官卻要柔和許多。薛妙言當初還覺得奇怪,這樣的兄弟兩個,個性舉止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至於對於葉青和慕容子墨傳出來的舊情以及私奔之事,薛妙言到現在還不能相信,也不能理解。她只覺得,葉青是真心愛着慕容子騫的,不知道她與慕容子墨所謂的舊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爲什麼會願意跟隨他私奔。但是當薛妙言看着慕容子墨的時候,卻想着,這個男人對葉青的愛,是不是真的絲毫不遜於慕容子騫呢。
薛妙言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從裡面倒出了一顆回厥丹,喂慕容子墨服了下去。這藥是薛箴精心配製的,二人身上都帶着以防萬一,這藥效力強勁,可以救人於生死邊緣,強壓住身上的病痛病症,讓人迴轉過來。雖然不能治本,但是卻能讓人多活幾日,贏得寶貴的時間。
薛妙言見慕容子墨的狀態已是處於生死邊緣了,幸好身邊有着回厥丹,這纔給慕容子墨續了一命。剛纔薛妙言探過慕容子墨的脈息,他的脈息虛弱又奇怪,薛妙言無法探知他到底患過什麼病,看來此事得告訴薛箴,讓他來爲慕容子墨看一看纔好。不然即使用回厥丹吊住了慕容子墨的命,再這樣下去,他恐怕也難以爲繼了。
薛妙言放慕容子墨在竹亭中慢慢迴轉,一邊想找兩個侍女將葉青的“屍體”停放到某個房間中去,總不可能一直讓她陳屍在雪地中吧。等將葉青放入房中之後,說不定便會找到機會去救醒葉青,然後將她偷偷帶出府了。
正這樣想着的時候呢,慕容子勳回來了。他走進了赤猊苑,路過葉青身邊的時候看了地上的她一眼,面色似有些不屑,好像經過的根本不是慕容王妃的遺體一般,不過也的確不是真正的屍體。他身後跟了幾個侍女和一頂轎子,看來和薛妙言想得一樣。
侍女們看到地上的慕容王妃,又驚又怕,全都花容失色,不敢上前。一來是害怕死人,二來是簡直不敢相信,前一秒還是活生生的王妃,後一秒竟然已落到了如此地步,若是王爺知道了,
慕容王府還不一定鬧出多大的亂子呢。
“快將王妃搬到轎子裡去,暫且安置到忍冬閣之中。其他的,等王兄回來再做定奪吧。”慕容子勳發號施令道。但那幾個侍女對地上的屍體望而卻步,不敢邁進。
慕容子勳不耐煩地走到了葉青的身邊,將她抱了起來。他向來沒有那麼多顧慮,也不怕死人,更何況葉青根本還沒有死。他將葉青抱向了轎子,只覺得懷中軀體還是溫熱柔軟的,即使已經過了不少時間,又躺在冰雪之上,卻一點也沒有僵硬,便明白葉青的確只是假死而已。
懷中的葉青面色雖然慘白,但是並不猙獰可怕,反而很平靜的樣子,像是熟睡過去了一般。在慕容子勳抱起葉青的那一剎那,她頭上的碧玉簪也掉落在了地上,長髮沒有了約束,傾瀉而下。
慕容子勳將葉青放進了轎子中,然後道:“走吧。封鎖這個消息,若是有人透露出去半句,小心我把她和王妃關在一起。”慕容子勳臨了威脅了那幾個侍女一句。他雖然看起來很孩子氣又大大咧咧的,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威嚴和手段,畢竟驃騎將軍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上的,並不是你姓慕容便可以跟隨在慕容王爺的身側,踏上如此高位。
“等等。”慕容子墨緩緩從亭子裡走了出來,薛妙言連忙想要上前攙扶,他卻衝妙言淡淡一笑,拒絕了她的幫助。他慢慢地走到了轎子邊,然後說道,“我送青兒回忍冬閣吧,我想陪着她。煩請勳夫人前往雜物房找到一個叫小雀的侍女,將此事告知於她,讓她來忍冬閣之中。”
“好。”薛妙言點了點頭應道,而慕容子勳依然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他剛想要上前阻攔慕容子墨,因爲不快子墨就算到了現在,依然如此親熱的稱呼王爺的妻子,這算是將慕容子騫置於何地呢。但是薛妙言卻拉住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慕容子墨隨着轎子回忍冬閣去了,慕容子勳剛一見慕容子墨出門,便不滿地回頭看着薛妙言說道:“明目張膽叫王妃的閨名,縱使王兄不在,也是大不敬之罪。”
“怎麼,難道你還想替你王兄治他的罪?”薛妙言無奈地說道,“我倒奇怪了,同樣都是你的兄長,你的態度怎麼差別那麼大呢。”
“若是有人同你出生入死過,你便知道其中的差別了。”慕容子勳說道。
“剛纔慕容子墨暈厥了過去,差點就醒不過來了。”薛妙言嘆了口氣說道,“傷心所致,又加上奇怪的病症,現在的他已是強弩之末,若是不趕快讓哥哥看看,恐怕真回天乏術了。”
慕容子勳聽薛妙言這樣說,臉上氣憤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一點。正如薛妙言所說,二人都是自己的堂兄,只不過他和慕容子騫更親近些罷了。他並不討厭慕容子墨,也很佩服他的才華和素養,只是慕容子勳知道,他們兩個根本不是一類人,相處不到一塊去,而慕容子勳也不是一個會爲難勉強自己的人,所以也不會特意去親近慕容子墨。
但終
究是堂兄,慕容子勳還是很在意家人的生死的。
“我看,其實他真的非常在意葉青。”薛妙言又說道,“我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確深愛着她。”
“即使如此,那也不能與他的王弟爭搶一個女人吧。”慕容子勳說道。
“若是二人相戀在先,葉青認識王爺在後,又如何呢。”薛妙言想起了聽說的流言,“不過現在議論這些事也沒什麼意義了。葉青名義上已經死了。等我們將她救出,讓她遠走高飛,慕容王府大概又會恢復平靜了吧。”
慕容子勳面色變得有些嚴肅,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看事情絕不可能如此簡單了結的。”
“豪門之事,又何曾簡單過呢。”薛妙言笑了一笑道,“葉青就是被捲了進來,差點送掉了性命。真不知道若不是有薛箴暗中相助,事情會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薛妙言娥眉微顰,望着白雪之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還有那支從葉青發間掉落的碧玉簪,心中爲葉青感到惋惜,“縱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慕容王爺,其實不也保護不了他心愛的女人麼。”
“妙言。”慕容子勳聽薛妙言這樣說,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帶着溫暖又鎮定人心的笑容說道,“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
“我知道。”薛妙言微微一笑道,只不過,想必慕容子騫也對葉青說過這樣的話,但是若真是有人想要除掉葉青,設下局來,就算是慕容子騫也無能爲力。慕容子騫此時此刻在丞相府中,還對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呢。她輕嘆了口氣道,“你一會去忍冬閣之中,支開一干旁雜人等,將慕容子墨也帶離出去,我好救醒葉青將她帶出王府。”
慕容子勳略一沉吟,然後說道:“不妥。若是就這樣將葉青帶出去,等王兄回府,知道發生瞭如此重大的事,卻找不到葉青的屍身,那該當如何遮掩過去?”
薛妙言一想,自己急於救醒葉青,生怕遲了會耽誤什麼事,一時着急卻疏忽了許多,幸好有慕容子勳顧慮到他欠缺的地方。慕容子勳看起來好像很粗神經,實際上卻也是個思慮頗爲周密的人。
“那你說該如何呢?”薛妙言問道,既要讓慕容子騫看到屍體,不懷疑葉青的死亡,不讓葉青的消失顯得突兀,又要儘快救醒葉青,這也太難了吧。而且在慕容王府中做這些事,簡直是難上加難。
“我想,一切得等王兄回來後再看了。”慕容子勳一邊思考,一邊緩緩地說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王兄的面前,根本沒有什麼完美的計劃。也許停棺在靈堂的那幾天可以找到機會。”
“這……好吧。”薛妙言見走一步算一步,不禁有點擔心,應得也有些勉爲其難。薛箴也沒有說過,在葉青服下假死之藥後到底需要多長時限內救過來。萬一真的有時限,七天,難道不會太晚了麼。若是耽擱了救醒葉青,葉青真的因此而身死,豈不是太可怕了。
不過薛妙言寧願相信慕容子勳,暫且靜觀其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