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遠遠跟着周放,見他走到了後門之處,對着守門的兩個侍衛說了兩句什麼,他們便點點頭走開了,竟連一點異議都沒有。冷玉知道,周放這人雖然有些信不過,爲人也讓自己挺看不慣的,但是他的能力沒話說,不然席淵也不會如此看重他,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一個根底不知的人。
周放成爲侍衛隊長也纔不過半年多,竟將王府的侍衛全都管得服服帖帖的,十分敬重他,倒的確讓冷玉刮目相看。只不過,冷玉對這個人,總有些隱隱地不放心。
從冀州回來之後,他作爲侍衛隊長的樣子,好像沒以前那麼拘謹了,而是很自如。就算站在慕容子騫的身邊,也並不掩飾什麼,像是恢復了本性。特別是那夜慕容子騫去忍冬閣看望葉青,在忍冬閣的後院,當着晨風的面,周放更是調笑於自己,這完全和冀州之行之前周放所佯裝的那個穩重又忠實的人不同了。
冀州之事,疑點重重,雖然周放後來稟明席淵的在冀州所發生的事串聯得完美無缺,席淵也並沒有追根究底,只是相信了,但是冷玉卻發覺,好像周放的改變,就是從冀州回來以後產生的。
現在猛然想起來,冷玉不由得覺得,也許周放這個不穩定的因素,終究出了差錯。
慕容子騫是個不可小覷的敵人,說不定他經過冀州之事後,不僅僅讓席淵挫敗了一次,甚至還找到了席淵安插在他身邊的周放。周放此人原本又是個傭兵,誰給的好處多就給誰做事,現在想來,說不定在冀州之時,慕容子騫就發現了他奸細的身份,卻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才,所以並沒有處罰他,而是策反了他。
雖然只是自己的猜測,但是冷玉覺得還是小心爲上。若真是如此,那就不得不小心了。這第一件事,就是不能放他離開,萬一他若真是倒了戈了,豈不危險。
冷玉見兩個守衛走了以後,才走了上來,周放轉過了身道:“滿意了嗎?若沒其他的事,我便先回去喝酒去了。”
說着,周放就要往回走,但冷玉卻伸出了一隻手攔住了他道:“等等。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何讓你遣走守衛嗎。我想了想,你也是主子極爲器重之人,告訴你也無妨。”
周放看向冷玉,奇怪她怎麼突然改變了心意,心中雖然懷疑,但還是說道:“請冷姑娘指教。”
冷玉輕哼了一聲道:“一會兒,慕容王妃會從這無人把守的後門出逃,與大公子私奔而去,再也不會回到慕容王府了。”
“原來如此。”周放面不改色道,但實際上心中卻猛地一驚,“多謝冷姑娘告知,此事想必冷姑娘你已經運籌帷幄了,我還是繼續去喝我的閒酒,就不攙和您的事了。”說着他便又要走。
“站住。”冷玉冷冷道,“你就這麼不待見我,連與我多待半刻也不願意?”冷玉緩緩走到了周放的身前,臉上展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不如這樣,今日正好慕容子騫也不在,我就陪你出去遊一遊這上元節,也算爲我那一掌向你賠不是了,如何?”
周放愣了一愣,沒想到冷玉會自降身段請自己去游上元燈會,前
一秒還冷若冰霜,一副看不慣自己的樣子,後一秒卻又笑臉相迎,主動賠不是,不得不讓周放警惕了起來。周放知道冷玉此人雖不似席淵那般深不可測,但是也是個目光敏銳十分謹慎之人,多疑並不亞於席淵。雖然周放心中隱隱覺得不妙,但是還是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笑着對冷玉說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只不過你看,這大白天的,上元節有什麼好玩的,不如我們晚上同遊上元燈會可好。”
周放心中,雖然擔心冷玉已經看出他改換了陣營,但是更着急想要脫身。聽冷玉說葉青要出逃和慕容子墨私奔,他又豈能不趕快去告訴慕容子騫呢。但是無奈冷玉近在跟前,讓他脫身不得,若是急急想要去透露消息,自己的身份可就暴露無餘了,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能在此與冷玉斡旋,只求儘快消除冷玉的戒心,然後去皇宮傳遞消息才行。
只是冷玉看來似乎並不想這麼輕易放他離開。
冷玉微微一笑,道:“眼下就是好時候,何必要拖。”冷玉說着,一把拉住了周放的手臂,也不由周放分說,直接將他向府外拉了出去。
另一邊的忍冬閣。程安青與小雀聊了一會兒,見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外面也亮堂了許多,心想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冷玉應該已經搞定了後門的守衛,自己也是時候逃出王府了。
她站了起來,看了看這忍冬閣,雖然多添了許多擺設,早已不似自己剛來時那般淒涼空曠了,但是這忍冬閣,就像青鸞閣一樣,代表着自己完全不同的兩個時期。無憂無慮的葉姑娘,和愛恨交織的慕容王妃。
“準備走了麼。”小雀見葉青站了起來,便也跟着站了起來,來到了葉青的身邊,爲她披上了冷玉早已準備好的一條墨色的狐氅,襯得葉青的膚白勝雪,眉黑如墨,讓葉青顯得像是哪個王公貴族的少爺一般,豪氣萬分中又不失儒雅。“記得要準時回來。”
“我知道了。”程安青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本想往門口走,卻又停住了腳步,折返了回來,來到了自己的梳妝檯前。她猶豫了片刻,終究伸出了手拉開了梳妝檯,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錦盒打了開來。
慕容子騫所贈的碧玉簪,就靜靜地躺在裡面,流光四溢。
這次奔逃,慕容子墨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程安青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帶,無論是衣服還是銀財,慕容子墨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程安青連行囊都不用準備,只要她一個人,去往皇城便可。
什麼都不帶挺好的,一身輕鬆,無牽無掛。但是臨了要走的時候,程安青卻發覺,自己還是想要帶走一樣東西,至少曾經有過一個如此心愛之人,經歷過這麼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到時候等走遠了,與慕容子騫隔着山南水北,想念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看,細細回味一下這段感情中美好的那些時刻的東西。
所以終究,程安青還是折返了回來,拿出了這支碧玉簪。這雖然是慕容子騫最近才送給自己的東西,但其中卻承載了許多的意義,又極爲方便攜帶,所以程安青便拿出了這支簪子,放進了懷中,又關上了錦盒,放回了梳妝
臺中。
等做完了這一切,程安青才轉過身來,對小雀笑道:“那我便走了。”
“怎麼,出去逛一逛還捨不得這簪子麼。”小雀雖然奇怪葉青的舉動,但是卻只是以爲葉青不捨慕容子騫送的東西罷了,並沒有再深想。
程安青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拍了拍小雀的肩,好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囑咐卻無法說出口一般。這一別也不知何時再見了,希望自己的事,慕容子騫不會遷怒於小雀便好了。有晨風在,想必自能保小雀的周全。小雀有晨風喜歡着,雖然半知半覺的,但是程安青相信,晨風一定會對小雀一心一意,好好護着她的。
這喜歡抖機靈的傻丫頭,也同樣可以收穫到一份屬於她的幸福。
程安青嘆了口氣,感覺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便直接出了忍冬閣的門,四下裡看了看。忍冬閣的周圍還是一如既往地寂靜,又是個大早,更是沒什麼人來往了。程安青往旁邊走了幾步,便是王府的後門,果然如冷玉所說,沒有守衛在把守,早就被她調遣開來了。
程安青深吸了一口氣,跨出了這道門檻,卻沒有感到心中就此輕鬆了下來。她也沒有耽擱,便遮起了兜帽,急急地往皇城城門趕去。
很快,她便來到了皇城相隔上城區和下城區的門口,一眼便看見了慕容子墨等在了那裡。他一身白氅,神情有些不安,正抱着雙臂,看着皇城內的方向有些出神。他就立在一輛漂亮的馬車旁邊。馬車極爲精緻考究,馬前有兩匹毛色發亮的駿馬,十分沈駿。馬車上還坐着一個車伕,已經整裝待發了。
程安青不覺好笑,慕容子墨就連逃亡,也要那麼考究麼。她小跑到了他的跟前,道:“公子,等人麼?”
“我……”慕容子墨一愣,一下子還沒有意識到來到他眼前的人正是葉青。直到他看向了眼前之人,才認出這男子裝扮英氣滿滿的人,正是他所要等的人,不覺便露出了笑容,伸出手來拂了拂眼前之人額前的發,十分寵溺地說道,“還不是等你麼。快點上馬車吧,我預計今夜可以到達通州。這周邊大部分爲慕容王氏族人所掌管,所以我們可能要連夜趕路,儘速奔出慕容王氏聚集在皇城周圍的勢力範圍纔好,可能會辛苦你了。”
程安青微微一笑,也不回話,徑直來到了馬車前,將馬身之上固定在馬車上的繮繩解了開來,拉過了兩匹馬。那馬車伕跳下了馬車,對着她說:“哎哎,你是怎麼回事啊?”
程安青也不理睬那個馬車伕,一躍上了其中一匹駿馬,拂開了戴着的兜帽,回頭衝慕容子墨笑道:“若是不坐馬車,騎馬日夜奔馳,逃得更快。我也沒那麼嬌氣,就連逃亡也要坐那麼好的馬車。快點吧,上馬出發。”
慕容子墨擡頭看着馬上的葉青,長髮隨風飄舞,在馬上的樣子着實美不可言。他笑了一笑,將一張銀票塞在了馬車伕的手裡,也沒有和他多廢話,也跨上了馬。程安青見慕容子墨上馬,粲然一笑,一抖繮繩,向前疾馳而去。慕容子墨也立刻揚鞭緊追其後,這二人一前一後地策馬奔過了下城區,出了皇城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