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聽程安青這麼一說,驚得差點連手中的剪刀都掉到地上了。不過她勉強裝作鎮定,轉過頭去看葉青道:“怎麼突然改了日期了,而且是你想改?”
“我覺得正月十五正是個好機會。”程安青聳了聳肩,好像這件事很簡單似的,“這不,我來和你商議一下,那日只要我能成功藉着看燈的理由溜出王府就行了。”
冷玉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她早已安排好了二月初二要做的一切,現在葉青突然將日子給提前了,她也無話可說。想一想自己的計劃,也同樣可以往前挪,並不是很難,只是到時候要再通報席淵一聲,這私奔的日子已經改了,讓他再做準備罷了。
“行,我可以安排好。”冷玉說道,“無非就是將日子提前了,這也難不倒我。”
“我就知道玉兒你無所不能。”程安青笑着摟住了冷玉道,“只不過離上元節只有半個月不到了,但我對你的計劃是絲毫不知,未免不太放心,現在你是否可以透露一些呢,別將我矇在鼓裡了。”
“進去再說吧。”冷玉道,說着便直接往忍冬閣裡去了。程安青在她身後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然後跟着她走了進去。
冷玉爲程安青卸下了身上的披風,褪去了長尾鸞袍,給她換上了一件銀鼠小襖,又替她卸去了頭上一大堆金釵步搖的,將程安青的長髮披散了下來,稍稍攏了一攏。程安青頓感輕鬆,這一身的首飾加上頭上簪着的一大堆東西,又保持了大半個晚上端莊大方的樣子,幾乎讓她累得身體都僵硬了。
慕容王妃還真是不好做呢,簡直是一種對身體和精神上的束縛。
程安青靠倒在臥榻之上,然後對冷玉說道:“別忙了,趁着小雀還沒回來,你把你的計劃給我說清楚,萬一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發現了還能避免開來。”
“你還不相信我?”冷玉好笑地說道,將手中的王妃鸞袍擱在了一邊,然後走到了臥榻旁,拎起椅子一轉,讓它朝向門口,避免和葉青聊着的時候小雀突然回來。
“我自然相信你。不過你冀州的事辦得可不太漂亮。”程安青笑道,故意吐槽冷玉,她知道冷玉是不會介意的,“所以我最好還是把把關,畢竟我這件事絲毫差錯也不能出,對吧。”
“冀州之事是我疏忽了。”冷玉道,總覺得程安青在套她的話,感覺程安青似乎已經知道了,這次的私奔計劃根本沒那麼簡單,席淵還是照常要攙和一腳,現在程安青就是想知道,在這件事中,席淵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一般。“不過這次我是真心想要幫你,你儘管放心。”
“放不放心,要聽了你的計劃纔算數。”程安青笑道。
“你既然決定要上元節執行計劃,那麼無非就是得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這王府。”冷玉說道,“那日我會勸小雀將忍冬閣閉門緊鎖,聲稱你病了謝絕任何人的來訪,包括侍女,勸她的理由便是你許久未出王府,想要出去觀燈,
她一定會心軟幫你,而我向她保證會將你帶回來便可以了。”
“之後,我便會想辦法遣開後門的守衛,將女扮男裝的你帶出去,這樣你便順利地出了王府了。”冷玉道,“計劃就是這麼簡單。關鍵只在於小雀和守衛罷了。”
“你開玩笑吧。”程安青聽了有些瞠目結舌道,“那日難道慕容子騫不會來糾纏於我嗎?若他想我陪他一整天,那此時便徹底告吹了。”
“上元節王爺忙得很,顧不上你。上元節這日,王爺必須要進宮向皇上請安,與衆位大臣王公貴族共度,一整天都會在皇宮,你大可不必擔心。”冷玉似乎早料到般回答道,“所以你選的這日子好像比二月初二更爲合適。”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我竟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逃跑,並不需要等到入夜再溜走了。”程安青若有所思地說道。
“沒錯,你可以一大早便離開,生生地給你騰出了一天逃跑的時間。”冷玉道,“等王爺晚上回府,若是來找你,你已跑了一天了,大晚上的,要集合起來追你,又不知方向,也是不易。”
“看來我這時間,挪得還恰到好處了呢。”程安青不覺笑道,聽冷玉這麼說,等正月十五那一日,竟沒什麼懸念,就可以順利逃走了。逃離慕容王府,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難嘛。冷玉的計劃之中,也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關於席淵的信息,要不是她真的想真心幫忙,要不
“若是你已決定了,那我便就這樣計劃了。”冷玉說道,正說完這句,忍冬閣的門便被推開了,小雀已走了進來,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沾了一身雪。
程安青回頭望向她,笑道:“外面又下雪了?沒人送你回來麼。”
“信不信,晨風一定在外面呢。”冷玉難得地也調侃了一下小雀道。
“別胡說,他早就走了。”小雀沒想到剛進門就被搶白了一通,臉上頓時染上了一片紅霞,慌忙想要辯解,但是一說出口,又後悔了,這樣說豈不是承認晨風送她回來的嗎。
程安青和冷玉相視一笑,又道:“王爺還在亭子裡和那幾位客人敘舊麼。”
“您前腳剛走,王爺後腳沒一會兒就散席了。”小雀說道,將身上的斗篷脫了下來,在門口抖了抖,走了進來道,“我和晨風送子勳將軍以及勳夫人前往王府中安排的下榻之處,然後他便送了我回來。”
“王爺心情怎樣?”程安青又問道。
“看不出什麼來。”小雀道,“也沒說什麼,便回倚紅軒了。”
看來慕容子騫還是老樣子,有什麼也不會表露出來。程安青有些好笑,也有一絲失落,她反倒希望慕容子騫發發脾氣,那纔有趣,可惜卻什麼也沒有發生。程安青倚回了臥榻之上,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現在,我只需要做好我的王妃,將這除夕家宴度過便是了。”
接下來這三天,程安青陸陸續續便見到了慕容王氏中的各種大人
物。有慕容子騫的後輩,也有長輩,但是無論輩分如何,照樣都得拜謁慕容王氏的掌權人慕容子騫。在家宴沒有開始之時,男人們都聚在一起,而女人們也都在王妃那裡相聚,一副各不相干的樣子。
程安青倒覺得挺有意思的,因爲王府中難得那麼熱鬧。雖然慕容王府之中經歷過兩次大婚,還有一次就連皇上都親臨了,但是來得盡是些王公貴族,達官貴人,論交情也沒那麼深,不過都是利益與權謀上的朋友,總隔着一層。但是這幾日就完全不同了,往來的都是慕容家族的人,不僅僅有着血緣姻親關係,大部分都是跟過慕容子騫出生入死的。
程安青看到慕容子騫親自去迎接這些人,面上掛着笑容,與他們毫無地位身份高低之隔,全都像兄弟老友一般,看得程安青心裡暖暖的,甚至是熱血滿腔。這幾日,程安青也看出,慕容子騫明顯心情好了起來,也沒閒暇去想自己王妃的事了。那夜葉青憤而離席之事,程安青也沒見慕容子騫追究。
慕容子騫在忙着接待他的那些兄弟朋友的時候,程安青自然要接待那些人的家事了,一時間,這幾日二人也沒顧得上和對方說話。
一直到除夕那夜,家宴便安排在了上次舉辦慕容子墨婚禮的閣子裡,每一桌都坐着幾個慕容王族的人,以及他們的妻子。而首席之上,坐着的便是慕容子騫和他的王妃了。慕容子墨以及慕容子勳分坐在首席的左右手邊,也象徵着是慕容子騫最親近之人。
慕容子勳的身邊自然是薛妙言了,而薛箴坐在下面,與慕容王氏的族人在一起。即使都是素不相識的人,但薛箴也走南闖北,見識廣博,外加性格討人喜歡,所以與別人坐在一桌,倒也並不寂寞尷尬,聊得還挺興起的。至於慕容子墨,單獨一席,在這大多有佳人相伴的宴席上,身影倒略顯寂寥。但慕容子墨倒是滿面笑容,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因爲他心中同樣十分愉快,只要想想正月十五那一日,他就忍不住振奮起來。
再過不久,便可以遠離這個地方,與葉青尋一個世外桃源,相守一輩子了。這似乎是自己四年前便夢想的事了。沒想到終究有一天可以成真。
程安青端坐在首席,慕容子騫的身邊,微笑着看着下面的人觥籌交錯,忽然覺得有些恍惚。每一個慕容王氏的族人,似乎都很滿意她這個王妃,即使他們其實知道這位王妃身上有過很多事,比如罪臣之女,流落官窯,甚至和慕容王府的大公子有舊情。但是他們依然接納了她,只是爲了慕容子騫。
因爲慕容子騫爲她擔保,因爲慕容子騫深愛他的王妃,所以他們才接受了這個女人,成爲他們慕容王氏的女主人。
程安青不由得想,當自己和慕容子墨私奔之事發生以後,慕容子騫該怎樣面對他的擔保,面對這些人呢。自己所能給慕容子騫留下的,還是一堆爛攤子。
這樣也好,最好慕容子騫能因此恨自己入骨,再不會回心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