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蟄伏

幾個僕人七手八腳將曹衡從荷池裡拽上來,小傢伙臉白脣青模樣嚇人。只是他服食過石棘膽汁與九生九死丹,四肢骨骸雖然冰冷透骨,小腹與胸口仍暖融融的一團,並無大礙。

曹妍在一邊急得不知如何纔好,捂着曹衡哆嗦的小手連聲問道:“小弟,小弟!你沒事吧?可不要嚇姐姐。”

曹衡溼漉漉的淌着水,再受冷風一吹,當真是全身僵硬,根根寒毛倒立,居然硬挺着呲牙一笑,答道:“沒……沒事,不就洗了個冷水……澡嗎?”可惜這笑比哭還難看。

更讓他難堪的是自己的小舌頭不聽使喚,話音模糊難辨不說,牙齒更需咬緊。否則不說話尚好,一開口便立刻聽到“咯咯……咯”清脆的聲音。

曹彬夫婦聞訊趕至。曹夫人心疼不已,趕緊摟着曹衡奔回屋中,換去身上溼衣,着下人把火盆生得旺旺的。小傢伙蜷在母親懷裡依舊止不住地顫抖,剛緩過勁轉動眼睛,卻一眼瞥見立在旁邊的那位臉黑嘴尖、耷拉着眼皮的錢老夫子,心裡犯起了嘀咕。

曹彬把愛女叫到一邊,問起事情經過。曹妍見闖了大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照實交代。曹彬只聽了個開頭便明白兒子使的鬼心眼,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曹衡這小傢伙,把他原來對付教書先生的小把戲,搬出來使到林熠頭上,比起當年給關進豬圈的兩位正一劍派年輕高手,此次不過只讓他掉進冰水裡自作自受一番,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他見曹妍嚇得說話都帶哭音,也不忍再呵斥責備,反溫言撫慰幾句,揮手讓衆人散去。

林熠與曹彬相顧而笑,曹彬故意大聲道:“錢老夫子,可有興致到在下的書房裡去坐一坐?”

林熠會意,捻鬚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曹彬住的小樓就在林熠院子的對面,當中隔了座小園子,三兩步路即到。兩人進了書房,曹彬把門從裡鎖上,又關了窗戶,低聲道:“林兄弟,我帶你去看一件東西。”

他走到書架前,探手在第二排的一冊詩集上輕輕一撥一按,書架徐徐中分,露出扇黑漆漆的暗門。曹彬取出鑰匙打開門鎖,道:“這是愚兄的一間密室,除了家父與拙荊外,連二弟也不曉得。”

林熠隨在他身後邁步走下暗門後的臺階,裡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曹彬取出火石,“啪”的點燃壁上一盞油燈,又在牆上突起的銅鈕上一轉,上面的書架合起,重新與外世隔絕開來。

石階盡頭是一條三丈來長的甬道,兩側各有一扇虛掩的石門相對而立。甬道則直通向一間圓形石室,石室高約三丈,甚是寬敞,裡面像是剛剛打掃過,地上還有一灘未乾的水漬,應是沖洗地面留下的痕跡。

曹彬點燃桌上的燭臺,微笑道:“愚兄練氣打坐、閉關修煉皆在此處,只求清靜安全。不過近幾日這間石廳卻派作他用。林兄弟可願猜上一猜?”

林熠掃了眼地上的水漬,笑道:“曹大哥可是把石棘放在此處?”

曹彬點點頭,笑道:“今天一個下午,愚兄與拙荊終於將石棘獸盡數分解。可剛忙活完了這邊,一出去就聽人來報,衡兒掉進了荷池。呵呵,愚兄不用多想,就曉得這小子定然是想偷偷捉弄林兄弟,不料偷雞不成反折了一把米。”

他搖頭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孩子自幼便被愚夫婦寵壞,全不知天高地厚,平日裡膽大任性,肆意妄爲。讓他嚐點苦頭也好,免得將來無法無天闖下大禍。”

林熠道:“衡兒天資聰慧,只要善加調教,將來成就必不可限量。”

曹彬謙遜道:“林兄弟莫要誇他。我只求這小子太太平平,別四處惹禍上門就心滿意足了。鏢局裡人人寵他,愚兄真怕他養成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小霸王脾性。只是每回要揍這小子,偏生又捨不得。這般下去,始終是愚兄的一塊心病。”

林熠道:“大哥儘可寬心,這孩子的本質很好,不會有差。所謂耳聞目染,有大哥、大嫂這樣的爹孃,衡兒絕不至於走上歪路。小弟寄居府上,左右無事,便幫大哥、大嫂從旁敲打敲打他,你看如何?”

曹彬等的就是林熠這句話,作揖喜道:“愚兄求之不得,只怕會耽誤林兄弟你的休養療傷。”

林熠搖頭道:“不礙事。小弟好歹也是衡兒的乾爹,還是大哥請來的教書先生,於情於理都當效勞。不過,小弟管教孩子的手段,大哥看了只怕會心疼,屆時莫要責怪小弟纔好!”

曹彬暗道衡兒若能得林熠盡心指點調教,不啻勝過自己夫婦十倍、百倍,就算再掉進三五次荷花池也是值得,慨然道:“林兄弟儘管將衡兒看作自己的孩子,任何責罰悉聽尊便,愚兄與拙荊絕無二話。”

林熠頷首道:“好,曹大哥,咱們這就一言爲定了。”看到曹彬點頭,心裡暗笑道:“小傢伙,往後你就等着瞧吧!今天咱們不過纔剛開場。”

正在孃親屋裡偎在火盆旁大喝薑湯的曹衡,原本身上已經有了暖意,突然“哈啾”打了個大大噴嚏,揉揉小鼻子,莫名地涌起一股心驚肉跳的不祥預感。

曹彬打開左首牆邊的一排櫥櫃,裡面大大小小十多個暗格,滿滿當當分別擺放着從石棘獸身上取下的犄角、軟筋、內丹、棘刺等物。曹彬似乎對這些東西的收藏頗爲在行,如內丹、軟筋等都浸泡在盛滿藥水的容器裡,不虞腐爛損壞。

林熠讚道:“大哥動作好快,短短半日竟已完全弄妥。”

曹彬道:“林兄弟,依照咱們當日約定,愚兄如今就將這些東西物歸原主了。”

林熠道:“大哥,小弟正要和你商量這件事情。小弟想挑選幾根上佳的棘刺,爲大哥鍛鑄防身的暗器,再揀那合適的軟筋與獸皮煉製成神鞭寶甲贈與衡兒。至於小弟,則要用內丹研磨成粉,煉製幾道靈符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犄角等物,還歸大哥處置。”

曹彬驚訝道:“林兄弟,你會鍛器煉符,那可再好沒有了。”

林熠輕聲道:“昔日先師玄幹真人在世時,曾傳授給我們師兄弟幾人鍛鑄仙器、煉製靈符的技藝法門。小弟對此也頗感興趣,鑽研數年,但願不會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這石棘獸。”

曹彬聽林熠的口氣中帶着幾分悲涼,岔開話題道:“林兄弟,愚兄全聽你的。你鍛鑄煉製需要些什麼東西,只管列張單子。縱然太霞派沒有,我也想方設法從外面買來。”

林熠笑道:“小弟需要的東西可不少,有些仙家神器,大哥即便捧出萬金也難以求得。好在咱們可以用次一級的替代,雖效果會有稍許遜色,但也能差強人意。”

曹彬睜圓雙目滿臉興奮,道:“好,咱們說幹就幹。林兄弟,你這就開列清單,我明日便出門置辦。”忽然想起林熠的傷勢,暗悔自己是否操之過急了,急忙道:“林兄傷勢未復,眼下還是療傷要緊。”

林熠道:“小弟想借大哥的這間密室一用。每晚前半夜幹活,後半夜療傷,兩不耽擱。何況藉助煉符鑄器,小弟也正好遊走真氣,疏通經脈,可謂一舉兩得。只是大哥今後修煉要另選地方了。”

曹彬一擺手道:“那不礙事,林兄無須掛懷。”

林熠揭開一隻容器蓋子,裡面用藥水浸泡着石棘獸的內丹,大小如成人的拳頭,隱隱閃爍着紫金色的光芒。林熠面露喜色道:“大哥,這回咱們可撞上華蓋運了。按書中記載,這般大小的紫金色內丹,要修行八百年以上的石棘獸王方能煉出。

“有了它,咱們將來鍛鑄的青棘芒刺與神鞭寶甲,肯定能成一等一的仙兵神寶,小弟的靈符也能借此提升一個檔次。”

曹彬奇道:“林兄弟,靈符也有檔次之分?”

林熠微笑道:“仙家有散仙、地仙、金仙、天君之分,靈符自然也有威力大小之別。如尋常遊走江湖的方士煉製出的鎮宅辟邪、祈運招財的靈符爲最下等,一般稱作‘散符’。

“略高一些的便是普通煉氣之士煉製的‘地符’;再往上依次還有‘金符’、‘天符’與‘聖符’三等。

“只是聖符一說僅見典籍,人間從未有現。便是天符也需金仙一流催動真元歷時數年,再借助上等的神器方可煉成,更因其間兇險,因此當世所存絕不超過十道。”

曹彬大感興趣,津津有味的問道:“那林兄弟煉出的靈符該是哪一檔次的?”

林熠將容器珍而重之的放回原位,道:“若用普通石棘獸的內丹,依照眼下條件與小弟的技藝功力,充其量只能煉出幾道地符。但有了這八百年的紫金內丹,小弟再煉不成金符,豈不辜負了這頭石棘獸王?”

曹彬道:“它的威力,只怕能趕上愚兄用以圍困石棘獸的那四張紫電符了吧?”

林熠道:“或許還能略高一籌。石棘獸其性屬雷,小弟索性就多煉製幾張護身攻敵的五雷符。在靈符體系裡,風符靈動,雲符縹緲,電符凌厲,但論及雄渾剛猛仍首推雷符。大哥,等我煉製成了,也分幾道靈符送給你和大嫂,權作新春佳節的賀禮。”

曹彬自遇林熠以來,隔三差五即有好事臨頭,拱手稱謝幾成家常便飯,當下又是一拱雙手道:“愚兄卻之不恭,那就再謝過林兄弟啦!”

兩人相視大笑,攜手回到書房。

林熠坐在曹彬的書桌前,提筆想想寫寫,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列出一張六頁紙頭的清單。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一百數十種材料,有些旁邊還注有說明。

曹彬接過,藉着燈火低聲念道:“道家金剛劍一柄,果子、香茶、米酒各三,符筆一支、天界山出產硃砂一兩,神霄宮開光黃紙一疊,三清始祖聖像各一,漱心庵神香九炷─”

再往下面越來越古怪離奇,什麼黃沙、青磚、瓷器、木牌、銅鼎等物,還有這些物品的數量和出處,甚至替代之物。

曹彬看得頭昏腦脹,搖頭道:“林兄弟,這怎麼像巫婆神漢要擺法壇祭天請神?”

林熠嘿嘿笑道:“這些不過是小弟煉符用的物品,而且刪繁就簡,已省略了許多。想當年,爲了記住這些東西,害我整整背了三天三夜。

“曹大哥盡力置辦吧,若實在沒有,咱們再另想辦法。不過,我怕買全了單子上的東西,大哥的家底也要被掏空,那小弟可過意不去。”

林熠此言並非嚇唬曹彬。想那一張靈符輕若鴻毛,卻是溝通人、天、地三界神魔及至虛空裡種種莫測力量的橋樑與通道,絕非兒戲。所謂“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便是這個道理。

置辦煉符用具物品尚屬小事,一旦開壇煉符,若有絲毫大意疏漏,則將引動天怒地嘯,將施術者轟得元神消散,萬劫不復;而煉製的等級越高,兇險自然也就越大。否則正魔兩道靈符漫天飛,世道豈非早已大亂了?

曹彬知道紫電靈符威力無比,又哪料得煉符艱險實難與外人道哉?他將清單收入懷中道:“林兄弟放心,裡面不少用品太霞派也有常備。剩下的那些,我保證年前置齊,掏空家底也是值得。何況愚兄多年來小有積蓄,絕不至於教這張單子弄得傾家蕩產。”

林熠心中大定,推開窗戶,笑道:“啊!外面下雪了。”

屋外天色已黑,夜空中白茫茫的鵝毛大雪紛紛灑灑,飄落滿天。

庭院裡的屋宇、樹枝、地面、竹亭上,覆蓋起一層銀白的積雪,天地似乎都在畫中,顯得分外美麗。

“呼”的一陣寒風,捲來冰涼的雪花吹進窗戶,書桌上的火燭搖曳不定,幾張未用完的宣紙飄落地上。林熠大力吸進一口冷冷的空氣,鬱悶的胸襟舒暢不少,凝視黑漆漆的天幕,低聲讚道:“好雪!”

曹彬走到窗口與林熠並肩而立道:“瑞雪兆豐年,這已是今年漣州的第三場雪了。”

林熠低聲道:“昆吾山上這時也該下雪了吧?小時候我們幾個師兄弟每到下雪,便會相互招呼着跑到後山,在雪中嬉戲玩耍。我最愛將冰涼的小雪團偷偷塞進大師兄的脖領裡,惹得他哇哇大叫不停追打。

“其實我曉得,憑他那時的修爲,壓根不可能讓一個七八歲小童把雪塞進衣服裡。他假作不知,只是爲了逗我開心。”

想到清原師兄在思過壁前絕望憤怒的眼神,林熠的心一下子抽痛,下意識的咬緊牙關。

曹彬沉聲道:“林兄弟,我雖然不清楚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我一直相信你必定是清白的。水落石出終有日,令師兄與諸位同門的尊長,也必定會像從前一般的對你。”

林熠悵然搖頭,長吁出一口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一道筆直的白色氣霧,瞬息散去無影。

曹彬只聽林熠徐徐說道:“從小弟得知師父仙逝的那一刻起,我已下定決心生死不悔。旁人如何評說,我都不管也絕不在乎。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既無法回頭,唯有一直走下去。”

曹彬同情的拍拍林熠肩頭,道:“我明白你心裡的感受,只嘆無法爲你分擔。林兄弟,愚兄平生沒有服過誰,但對你別無二話。今後水裡火裡,任憑驅使,只要你不嫌棄我修爲低弱就成。”

林熠道:“可惜大哥根基已定,小弟又不能私自將昆吾派的心法傳授。”

曹彬泰然笑道:“林兄弟真心待我,愚兄已經很知足了,何況你已經送我那麼多寶貝。爲人怎可貪得無厭,索取無度?”

林熠眼睛亮了亮,忽然道:“大哥,我有一套身法,並非來自昆吾派,或能拿來與你切磋。”

他暗想雨抱朴傳授自己的“手舞足蹈小八式”裡,蘊含着一套完整的“幻空身法”,不需過多講究真氣運行,曹彬也許能學着三四成的真髓。儘管不足以一躍成爲正道高手,可行鏢保身應綽綽有餘。

曹彬一擺手道:“林兄弟,這……如何使得?”

林熠微笑道:“身外之物而已,大哥何必在意?這幾日小弟就將它整理出來,乘着開壇煉符前授予大哥。不過,大哥切勿將這套身法教給衡兒。”

他見曹彬神情微微一愕,解釋道:“衡兒與大哥的情形不同。他初學太霞心法,根基尚淺,還來得及改弦易轍。我會親自將這套身法配合上乘的煉氣心法傳授給他,只是這麼一來,他就不能完全算作太霞派的弟子啦!”

曹彬一言不發,深深一躬到地,道:“林兄弟,今後衡兒但有半點小成,皆是受你所賜。我會教他視你如師如父,永無違拗。”

林熠扶起曹彬,笑嘻嘻道:“我既是乾爹,又是先生,可不是如師如父麼?”忽然鼻子用力嗅動,往東廂房望去道:“好香的鬆雪老窖,我怎麼突然覺得餓了?”

曹彬大笑道:“你不是餓了,是饞了。走,兄弟,咱們喝酒去!”

這頓酒兩人喝得酣暢淋漓,若非不敢耽誤林熠療傷,曹彬定還要拉他秉燭夜話。林熠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洗漱完畢打發走孫二後,關起門進了臥室。

他熄燈上牀卻不入睡,雙腿盤坐在牀板上,開始捉摸如何將幻空身法從手舞足蹈小八式裡演化出來,變成一套適合曹彬父子施展的完整身法。

這事說來簡單,其實無異於另起爐竈,自創一脈。對林熠這樣年不及弱冠的少年來說,衝擊這樣一項創舉,全賴其本身智慧過人,勇氣可嘉。

而能將靈感與熱情融合於一身者,往往能獨闢蹊徑。但最終是否果真能闖出一番天地,除智、勇兼備外,起決定因素的,應是百折不撓的毅力與恆心。

好在幻空身法畢竟有章可循,林熠又曾與雨抱朴切磋數日,得其傾囊而授獲益匪淺,故不至於毫無頭緒。

他爲難的是曹彬父子根基淺薄,較之昆吾派平常的二代弟子尚有不如,幻空身法中許多精妙深奧的招式,都受制於此無法施展。

他心裡苦笑,自己真氣淤塞,目下的功力剩下不到兩三成,與曹彬的情況大致相符。倘若這套完整獨立的幻空身法果真能創制出來,受益之人自己應是第一個纔對。

林熠凝神冥想,漸漸進入空明忘我的境界,腦海浮現起一式式幻空身法,就宛如從手舞足蹈小八式中剝離出的碎片,晶瑩閃亮卻無法編織串連。

這些身法招式,無不需要配合手舞足蹈小八式的神形真髓,恰似水乳交融,一旦分離便靈性驟滅,怎麼組合、怎麼彆扭始終成不了章法。

這也難怪,林熠所修習的幻空身法,乃北帝雨抱朴耗費十八年心血,在老的幻空身法基礎上去蕪存菁,凝鍊入手舞足蹈小八式中。

其動靜奧妙、虛實變幻,實到了增一分則溢、減一毫則涸的無上境界。論聰明應變林熠縱屬一流,但短時間內想在其中有所作爲,談何容易。

也不曉得過了多少工夫,他腦子裡越想越亂,只覺得無數人影紛繁複雜的上下前後翻飛輕舞,根本不能整理出一點頭緒來。反而頭腦昏昏沉沉,難受欲嘔。

然而他心志極堅,更想到自己對曹彬拍了胸脯,數日後定要有一套精妙的身法招式相授,豈能食言?

雨抱朴已把顆顆珍珠奉獻於前,自己難道便無法有所超越,找尋到一條珠鏈將它們合爲一體,渾然天成?

他雜念一起,靈臺立時失守,“哇”的噴出一道血箭,直打到對面雪白的牆壁上。可這口血一噴,胸口也隨之一清,心中靈光乍現,重重一拍牀板,險些將它震塌。

林熠顧不得這些,自言自語道:“珠鏈、珠鏈─”臉上喜色越來越濃,暗罵道:“笨,竟走了老大一段彎路。仙家絕學暗合天意仙心,萬變不離其宗。我捨本逐末,豈不笨到家了?

“雨老爺子曾說過,幻空身法脫胎於奇門遁甲中的九宮、六儀、三奇之學,只要能把每一式身法的淵源尋到,合上九宮、六儀、三奇的變化脈絡,自能水到渠成。”

原來奇門遁甲中自古便有“九宮、六儀、三奇”之說,用以測算天意,預知將來。所謂九宮,乃洛書與八卦相融,以中宮之數爲五,寄於坤宮。

如此依照次序,便是一宮坎居北,二宮坤居西南,三宮震居東,四宮巽居東南,五宮中寄於坤,六宮幹居西北,七宮兌居西,八宮艮居東北,九宮離居南。

其後再以六儀戊、己、庚、辛、壬、癸之序與日、月、星三奇之變排局佈陣,形成一座生生不息、變化萬千的奇妙法陣。

林熠心靈福至,頓悟到其中精髓,譬如眼前豁然開朗,呈現出一條康莊大道。他心無旁騖,着手破解暗藏在手舞足蹈小八式裡的每一招身法,將其推理演算,迴歸於奇門遁甲的變化之中。如同按圖索驥,逐漸有了眉目。

但奇門遁甲之學深奧淵博,而雨抱朴取之以精華片斷的身法要破解開來,當中過程艱難複雜可想而知。

林熠神遊虛空,思遠萬古,不斷的周天演算,應證演繹兩者本源,一夜之間也僅僅完成手舞足蹈第一式的小半。

天色微明時,林熠睜開眼睛,出奇的沒有感覺到絲毫疲憊和不適。他尚未意識到,就在自己破解推算幻空身法的同時,體內的太炎真氣也油然流轉,遵循着主人那點先天靈心汩汩綿綿消融淤塞,遊走經脈。

其實對於林熠本身更加重要的,當是他循着雨抱朴的足跡爲曹彬父子殫精竭慮創制身法的時候,自己靈臺深處對於天心的領會與體悟,也無形中不斷增長突破,悄悄跨越到一個嶄新的境界。

第七章 五陣第三章 奈何橋第五章 真父子第三章 傷別時第九章 天宗第八章 撥霧第四章 長街決第七章 姚大哥第十章 姥姥第一章 歸來第六章 新郎第二章 夜火第二章 腐魘蟲尾聲第三章 天倫斷第二章 夜火第七章 替罪第八章 祈雨第二章 佛宗第十章 東帝第九章 捉迷藏第二章 合谷川第七章 夜襲第七章 雙姝第六章 結義第一章 患難尾聲第三章 贈物第四章 西冥第九章 自殘第五章 真父子第四章 黑客第三章 誘供第一章 垂釣第十章 血與淚第五章 魔涌第一章 猝死第四章 西冥第二章 忘憂崖第一章 洗髓第七章 離魂第九章 天宗第八章 觀止池第九章 借魂第九章 獵苑第五章 大禍第六章 初見第十章 決裂第六章 夜圍第二章 忘憂崖第五章 真父子第二章 正一第一章 獵殺第八章 反目第一章 血炎晶第一章 裂寒第五章 立場第五章 真父子第五章 石棘第七章 刺殺第七章 合璧第一章 獵殺第八章 觀止池第五章 千年會第一章 獵殺第一章 舊時恨第四章 新生尾聲第五章 法堂第九章 琴書第九章 鎖霧林第二章 面具第十章 默望第三章 血鈴第八章 生死渺第一章 蟄伏第九章 捉迷藏第三章 奈何橋第一章 聚賭第六章 護花使第六章 追兇第三章 夜話第八章 弒師第二章 忘憂崖第五章 大禍第九章 舊地第八章 遇救第二章 月升第八章 祈雨第三章 聖鼎第四章 邀約第一章 聚賭第四章 邀約第十章 默望第十章 潛入第十章 血與淚第五章 末世第五章 大禍第六章 夜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