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默了許久,玄幹真人從袖口裡取出一柄匕首說道:“熠兒,你看,這便是插入玄逸師弟胸口的那把兇器。”
林熠小心翼翼接過匕首,迎着光線一舉,上面亮起一層藍汪汪的詭異光芒,兀自留有來自玄逸真人體內的殷紅淤血。
匕首的質地僅屬普通,稍大些的城鎮兵器鋪子裡都可買到,也無任何的特殊標記,從中當真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他慢慢把匕首湊到鼻子底下輕輕一聞,一股淡淡的甜香鑽入鼻孔,瞬間腦海裡一混,急忙流轉真氣將毒氣迫出,說道:“好厲害的毒藥!”
玄幹真人點頭道:“此毒見血封喉,但兇手既敢將匕首留下,顯然胸有成竹,不怕咱們由此追索到他的頭上。”
林熠把匕首交還玄幹真人,道:“不管怎麼說,這匕首也是現下追緝真兇的唯一線索。咱們將它交予和本派交好的幾位解毒名家鑑定,瞧瞧能否從中確定劇毒的來源,而後尋跡,或許能有意外收穫。”
玄幹真人把玩着匕首,轉開話題說道:“兩天前我收到仙盟總召集人的秘函,那捲《雲篆天策》經由黎仙子之手已經交到她的手中,言辭裡對你也頗多褒獎。”
原來玄幹真人也是仙盟中人,而林熠更是由他一手引薦,纔在三年前得以加盟。
此次林熠下山接應黎仙子,便是奉了玄幹真人之命,只是此後邂逅容若蝶,遇見雨抱朴之事,卻非旁人能夠猜度。
林熠問道:“師父,不知秘函裡可有提到黎仙子如今到了何處?”
玄幹真人道:“目前各派尚不曉得《雲篆天策》已落入仙盟之事,依舊在四處搜尋黎仙子,故此總召集人特意將她安置到一處十分安全的所在,待這段風波稍停後,你自能再見着她。”
林熠心裡一定,說道:“這就好,弟子如今回想那夜與仇厲的惡戰,猶然歷歷在目,幸虧有師父所賜的流風神珠,纔將《雲篆天策》送出,不然可要人財兩失啦!”
玄幹真人笑罵道:“胡說八道,什麼‘人財兩失’?不過你回頭需得好好靜心修煉纔是,需知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下一回再撞見仇厲,未必就有這般便宜了。”
林熠細細將自己下山之後如何偶遇黎仙子,又如何惡鬥仇厲被困陣圖之中,直至在築玉山療傷,親睹容若蝶指揮若定,迫退正一、神霄兩派高手的經過說了。
他省略了遭遇雨抱朴得傳手舞足蹈小八式的一節,只一筆帶過說在築玉山靜養多日,待到邙山雙聖尋至便辭別容若蝶,迴轉昆吾。
玄幹真人聽完皺起眉頭道:“有趣!你的身分既已暴露,這位容姑娘爲何依然輕易的放你離去,竟不加絲毫爲難?”
他對林熠的品性瞭若指掌,曉得自己的這個關門徒弟,平日裡雖然有些調皮搗蛋、不拘小節,但絕非貪生怕死出賣忠義之人,於是對容若蝶此舉的用意也就越發的疑惑。
林熠老老實實道:“弟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待弟子分外客氣關懷,不似作僞,但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弟子可就猜不透了。”
玄幹真人道:“依照你對容姑娘的描述,她胸懷丘壑,機智無雙,實乃一等一的厲害人物。奇怪的是,爲何仙盟的資料中從無任何對她的記載,她總不會是突然之間從石頭縫裡冒出來的吧?”
說罷玄幹真人又一搖頭,微笑嘆息道:“你們幾個師兄弟漸漸成人,爲師卻已老啦!有道是後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灘上。這位容姑娘製得費久他們服服貼貼,不得不立下誓諾;而觀止池的雁鸞霜雁姑娘能仗劍挫敗仇厲,實到了劍心通明的化境。
“這一正一魔、一武一智的不世奇才,居然都是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熠兒,你可得加把勁了,別今後輸給人家,大丟爲師的老臉。”
林熠笑嘻嘻道:“師父,你老人家的臉一點也不見老,看上去就像五、六歲的孩童般幼嫩紅潤,連褶子都沒生一條。”
玄幹真人笑道:“小猴崽子,又拍你師父馬屁。我都活了快三甲子的人了,若臉上果真如此,豈不成了老妖怪?”
林熠問道:“師父,羅師兄的傷勢怎麼樣了?聽說這回他還給弟子帶回一位嫂子。”
玄幹真人道:“你羅師兄的傷已大見好轉,再休養個把月當可完全恢復。熠兒,何時你也像禹兒那樣,給爲師帶回個媳婦兒瞧瞧?”
林熠搖頭道:“免了吧,師父。弟子獨來獨往,自由散漫慣了,可受不得身後時時綴着一個人嘮嘮叨叨。”
玄幹真人哼道:“就因爲你小子無法無天,到處惹禍,才需找個人來好好管教。”
林熠笑道:“弟子有師父管教着就夠啦!要不就讓弟子伺候您老一輩子?”
玄幹真人道:“口不應心,只會說些不費氣力的便宜話來哄我高興。小猴崽子,滾回去休息吧。今日爲師放你一天假,不必跟我去做早課了。”
林熠喜道:“還是你老人家心疼體貼弟子,我最不耐煩坐在大殿裡,有口無心念誦那些道經了。”
玄幹真人對林熠的恭維泰然受之,說道:“當師父的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弟子?不過,熠兒,你對爲師的善心也總該有所表示纔對。”
林熠心中隱隱生出不祥預感,問道:“師父,你老人家想要弟子做什麼?”
玄幹真人嘆道:“你這些日子不在山上,爲師換下的道袍、襪子都沒人清洗,全都塞在靜室的蒲團底下,我聞着就覺難受。難得今日你有空閒,便替爲師代勞了吧!”
林熠苦笑不已,說道:“是了,師父待弟子恩重如山,爲你老人家洗幾件衣服,原是弟子分內之事。”
林熠出了書房,並未回自己的屋子,徑直往羅禹住的小院行去。
這時旭日東昇,觀靜峰上雲蒸霞蔚,光芒萬丈,悠悠的早課鐘聲隨風飄漾。道俗兩家的弟子穿戴齊整,精神煥發從各自住處往三清大殿而去,遇着林熠紛紛招呼問候。
到得羅禹住的庭院門口,見他已然起牀,正在園中練劍,面色紅潤目光精湛,已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在一旁的石桌邊端坐着位白衣少女,秀色清麗絕倫,盈盈淺笑,無限秋波盡投遞在羅禹魁梧壯實的虎軀上,不問可知便是那玉茗仙子。
林熠暗讚道:“羅師兄真有一手,帶回來一位這般美若天仙的嫂子。”
他揚聲叫道:“羅師兄!”
羅禹收住奔雷仙劍,望向門口,見是林熠大喜道:“林師弟,你可回來了!”揮手一拋,仙劍劃過一溜青光“喀啷”脆響,精準無誤的納入懸掛在屋外硃紅木柱上的劍鞘之中,闊步迎上林熠。
他上下打量林熠兩眼,指尖用力按了按林熠的肩頭,微笑道:“好小子,修爲又有精進了!”
在同門的六個師兄弟裡,林熠與羅禹同是嗜酒如命,平日也最爲投契,情誼之篤勝似親生的兄弟一般。
林熠笑道:“小弟怎麼趕得上羅師兄,下山轉了一圈便娶回位嫂子來。剛纔師父他老人家還要我好好向羅師兄看齊,趕緊也娶房媳婦回來,傳承咱們昆吾派的香火。”
羅禹笑道:“管不住嘴的臭小子,來,我爲你引薦。”拉着林熠的胳膊道:“這位便是空幽谷百花園的園主玉茗仙子。”
林熠站在玉茗仙子面前恭恭敬敬一禮,臉上卻是笑嘻嘻的說道:“小弟給嫂子請安。今後羅師兄若有欺負小弟,還要嫂子多多關照。”
玉茗仙子被林熠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面紅心熱,嬌羞難當,但芳心深處卻也有一絲喜滋滋的甜意。
她隨羅禹回返昆吾山已有數日,日常所遇之人對自己儘管頗爲客氣,可也只是看在羅禹的面子上,眼睛裡卻始終透着冷淡與疏遠。
畢竟昆吾劍派號稱名門正宗,以掃蕩妖氛、除魔衛道爲己任,對玉茗仙子的出身殊爲不屑。
礙於玄幹真人沒有發話,大夥兒也都不好多說什麼,可私下裡風言風語在所難免,既有針對玉茗仙子的怪話,也不乏鋒芒直指羅禹的譏笑責備。
羅禹胸懷坦蕩,並不以爲意。然而女兒家終究心思細膩,多愁善感,想着自己家園遭毀,姐妹慘死,孤單單一個人流落天涯。幸得有羅禹可託終生,奈何又得不到旁人的理解寬諒,不由悲從中來。
儘管她故作不知,在羅禹跟前依舊笑意迎面,生怕惹他煩心。可是清冷長夜裡,午夜夢迴卻每每淚沾香枕,懷念起舊日光陰,更覺孤苦。
今日初見林熠,聞他言笑無忌,心無芥蒂,玉茗仙子心中喜慰可想而知,含笑問道:“大哥,這位就是你常向小妹提起的林師弟麼?”
羅禹頷首道:“正是!茗妹,快將我前兩日從山下買回的那兩罈好酒拿來,我要和林師弟好好喝上一頓!”拉着林熠在石桌前落坐。
玉茗仙子詫異道:“這一大早的就要喝酒?咳,也罷,你們師兄弟此番重逢不易!”她從石椅上拿起羅禹的外罩替他披上,柔聲道:“早上露重,當心莫要涼着身子。”這纔去了。
林熠目送她進了屋,微笑道:“嫂子溫柔賢慧,師兄你真是好福氣。打算何時洞房花燭,小弟也好討一杯喜酒來喝?”
羅禹低聲道:“林師弟你纔回山,尚且不知本派中有許多尊長對玉茗心存成見,說她是一介花妖,邪魔外道,絕不能入我昆吾山門,玷污了本派千年清譽。爲了這事,玉茗近日甚爲愁苦,她雖不說,可我總能瞧得出來。”
林熠一愣,哼道:“花妖又怎麼了?總比那些道貌岸然、欺世盜名的傢伙強勝百倍。再說咱們昆吾派的門規裡,可也沒哪一條不準俗家弟子娶妻成婚的。管他呢,羅師兄你就將玉茗仙子明媒正娶過門。別人不來,我林熠準到。
“嘿嘿,說不定哪天我也帶個妖女回來,讓那羣老頑固幹跳腳去吧!”
羅禹哈哈一笑,道:“好兄弟,這話也就只能從你那兒聽到。你說得不錯,在我心目裡茗妹便與天上仙子無異,旁人如何看待有甚關係,反正我絕不會負她!”
林熠一挑大拇指,讚道:“好師兄!”見玉茗仙子抱了兩壇酒出屋,他打住話題轉問道:“你的傷勢怎樣了?”
羅禹接過酒罈拍開封泥,倒滿大碗公回答道:“好得也差不多了,淤塞的經脈前幾天基本都已打通,一身功力恢復了十之**。但昨日我向師父請戰,卻被他老人家擋了回來,命我靜心休養不得妄動,想想着實氣悶。”
林熠道:“羅師兄,你莫要着急,等養好了傷,還怕今後沒有仗打麼?”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起各自下山後的經歷。
因羅禹非仙盟中人,林熠自略去《雲篆天策》的一節不提,只說如何惡戰仇厲,又扮作小道士捉弄黎仙子的趣事。
玉茗仙子在旁相陪,三人言笑甚歡,也不覺日頭越升越高。
忽聽院外傳來笑聲道:“羅師弟,你這兒好生熱鬧。我遠遠就聽見林師弟的笑聲,還聞着好一股酒香。”宋震遠一襲玄衣,面帶笑容走了進來。
羅禹起身迎道:“宋師兄,你今日不用上早課麼?”
宋震遠在羅禹與林熠當中的石椅裡落坐,回道:“我昨夜守值山門,今天早上便無事可做了。先前去找林師弟,見他不在屋子裡,一猜就曉得他定是跑到你這兒討酒喝了,可不是教我逮着了麼。”
衆人聞言拊掌大笑,羅禹道:“宋師兄料事如神。不過這酒是小弟心甘情願拿出來請客,卻不是林師弟開口討來的。”
林熠道:“什麼料事如神?我看宋師兄定是與小弟抱了一樣的心思,這才眼巴巴的跑來找羅師兄要酒喝。”
玉茗仙子取來一隻大碗公,宋震遠說了聲謝。
端起酒罈灑滿,他笑道:“還是林師弟知我。前兩天,我遠遠瞧見羅師弟從山下抱回幾罈好酒,心裡早就癢癢難熬,只是不好意思張口而已。今日沾了林師弟的光,自然要大飽口福。”
羅禹苦笑道:“聽宋師兄這麼一說,我倒像是個一毛不拔的土財主了。”
林熠一指玉茗仙子,嘿嘿笑道:“你金屋藏嬌,可不是個土財主麼?”
宋震遠嘆道:“羅師弟,往常看你老實巴交,不聲不響,沒想到這件事情卻搶到了我這個做師兄的前頭,你說該不該罰上一碗?”
玉茗仙子羞不可抑,連忙起身道:“羅大哥,宋師兄,林師弟,你們三個慢慢聊,小妹再下廚弄幾碟下酒的小菜來。”
林熠道:“嫂子的手藝小弟是一定要嘗的,就怕分量不夠,被我一個人吃得精光。”
羅禹笑道:“茗妹,往鍋裡多加兩把鹽,再倒些酸醋,免得這小子吃上癮頭,以後天天跑到我這兒來蹭飯。”
玉茗仙子抿嘴一笑,嫣然去了。
宋震遠微笑道:“唉!果然是一毛不拔的土財主做派。林師弟,今日咱們可要吃飽喝足了再走,下回羅師弟請客還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
菜一上桌,門口又響起動靜,邙山雙聖吸着鼻子衝了進來,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白老九笑呵呵的道:“妙啊!這菜熱騰騰還是剛起鍋。”
白老七問道:“林兄弟咱們啥時候動身去神霄派?別到晚了什麼熱鬧也沒撈着。”
林熠也是不知,轉眼望向宋震遠。
宋震遠回答道:“明日一早將玄逸師叔入土爲安後,即刻起程。林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已答應讓你一同去了麼?”
林熠搖頭道:“我還沒問過師父,回頭便去求他應允。神霄派之戰,二十年也難遇一次,怎可少得了小弟?”
宋震遠一笑,道:“林師弟軟磨硬泡的功夫最是拿手,師父他老人家一準答應。”
羅禹道:“我倒想他留在山上陪我喝酒解悶,可惜這小子無論如何是不肯答應的。”
白老七百忙之中擡起頭來,說道:“羅兄弟,你也別太貪心了。整天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作伴,還要林熠這臭小子做甚,想左擁右抱麼?”
宋震遠好險沒把一口酒全噴射到對座人身上,嗆道:“林師弟,今後論嘴上功夫高低,你可找到對手了,這兩位老兄的口才宋某甘拜下風。”
接着,衆人的話題自然而然轉到神霄派大戰上。
宋震遠道:“早先聽到有消息說,此次烈火宮不單失竊了《雲篆天策》,又在霧靈山脈損兵折將,赤烈橫深感面目無光,這回說什麼也要踏平神霄派找回些許的顏面。他已召集了烈火宮屬下的數百魔門妖孽,又說動青木宮聯手來襲,聲勢頗爲浩大。”
羅禹豪邁說道:“這樣打起來才過癮,可惜師父不准我下山,只好在這乾瞪眼。”
林熠問道:“三嫂,百花園是不是毀在丹鼎神君與木老妖婆的手中?小弟定趁這個機會,爲你連本帶利討回來!”
邙山雙聖吃人嘴短,附和道:“女娃兒你放心,這事包在咱們兄弟身上。”
玉茗仙子心中感動,道:“多謝諸位好意,但這深仇大恨,小妹必要親手相報。”
白老七道:“好啊,到時候我們大夥兒一齊幫你,最好連什麼烈火宮、青木宮也一併端了,然後全都種上花草,改作百花園的分壇。”
日頭一晃已爬升至頂,林熠與宋震遠告辭出門。羅禹與玉茗仙子送到院外方回。
邙山雙聖屁顛屁顛跟在林熠身後,白老九問道:“林兄弟,你要去哪裡?咱們到前面的山坳裡看小鹿打架好不好?”
白老七道:“對了,咱們還在一座谷裡找到了不少猴子。上回聽你說起,那些猴兒會釀酒,要不咱們抓幾隻回來,讓它們釀幾壇那個什麼‘猴兒酒’如何?”
林熠惦記着神霄派大戰的事,於是說道:“你們兩個先去,我找過師父就來。”
白老九聞言咕噥道:“你師父老得牙齒也快掉光了,哪有抓猴子好玩?”
宋震遠已習慣了邙山雙聖的瘋言瘋語,曉得這兩個傢伙素來口無遮攔,故此也不以爲意,向林熠微一抱拳道:“林師弟,我要回去練功了,咱們晚上有空再聊。”說罷又和邙山雙聖打過招呼,先自去了。
林熠道:“我得前去向師父請戰,不然就要像羅師兄那般老老實實留在山上,你們兩位想是與我一起去有趣,還是你們想自己去?七兄,你說,小弟該不該去找師父?”
白老七忙道:“快去,快去。我們先到那山谷裡等你,一定要求得你師父答應。”
白老九擔憂道:“林兄弟,若是你師父不肯答應,到時候咱們怎麼辦?”
林熠道:“那隻好自個兒偷偷溜去,最多回山再被師父罰去面壁罷了。”
白老九眉開眼笑道:“對,對,腿長在咱們自己身上,想去哪兒,老道士管得着麼?面壁就面壁,大不了我和老七天天陪着你。”
林熠別了邙山雙聖,往師父清修的靜室行去。
他知玄幹真人每日中午都會在靜室裡打坐上兩個時辰,到那裡找他準不會錯。何況師父的蒲團底下還塞着一堆髒衣服、臭襪子等着自己去收拾,正是個再好不過的藉口。
暫且按下林熠面師不提,卻說邙山雙聖興高采烈跑到那座山猴出沒的谷中,戲耍了老半天,直到太陽也快落山,仍不見林熠有來。
兩人有些納悶,牽着一拉溜用山藤綁起的猴子返回渺雲觀。
剛到洗劍齋門口,迎面撞上宋震遠,白老九一閃身攔在前面問道:“你有沒有見到林熠?”
宋震遠看着後面一拉溜亂跳亂叫的猴子,面露詫異道:“林師弟不是整個下午都和你們兩位在一起麼?”
邙山雙聖不約而同大搖其頭,回答道:“哪有的事?咱們在山谷裡等了他一個下午,連人影子也沒見着。”
宋震遠道:“那我就不曉得了。兩位或可到別處去找找,說不準林師弟又跑到哪裡尋酒喝去了。”說罷擡步欲走。
白老九問道:“宋兄弟,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到哪裡去?”
宋震遠道:“快做晚課了,也不見師父他老人家蹤影,小弟是要到靜室敦請。”
白老七想起林熠中午的話,說道:“林熠定是被你師父留在靜室裡啦,要不還能上哪兒去?不用問,他們兩個一定關起門來偷偷喝了一下午的酒。嘿嘿,這小子有了好處便忘記朋友,不夠義氣。”
白老九一把抓住宋震遠的手道:“靜室在什麼地方?咱們陪你一同去。”兩人抓來的猴子也不要了,扔了繩頭,隨宋震遠急匆匆趕往靜室去看個究竟。
靜室位於渺雲觀東頭的一座天然石洞中,洞口有石門遮掩,卻無弟子看守。
想那堂堂昆吾劍派的掌門何等修爲,又有誰敢摸上觀靜峰找他的晦氣?
三人到靜室前,見洞口石門虛掩,玄幹真人應尚在裡面。
宋震遠在外朗聲道:“啓稟師父,弟子宋震遠與邙山雙聖求見。”
等了半天,裡面也沒有玄幹真人的迴應。
宋震遠覺得有些奇怪,暗道師父打坐之時神通天地,莫說自己高聲求見,即使一聲不吭悄悄潛到洞口,他也該知覺,怎的半天也不見他回答?
他提高嗓音又接連通報了兩回,仍無人應答。
邙山雙聖等得不耐煩,越覺得這師徒兩人定是在靜室裡喝得酩酊大醉,睡死了過去。鼻子裡彷彿聞到了打裡頭飄出的酒香,再也忍耐不住,縱身推開石門,大叫道:“林兄弟,你─”
宋震遠攔阻不及,暗暗叫苦,剛想開口,猛聽邙山雙聖同時一聲怪叫,扭頭望向自己滿臉駭異,失聲叫道:“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宋震遠一愣,快步走到洞口朝裡打量,立時也驚得手腳僵立,錯愕無語!
但見靜室門口林熠撲倒在地不省人事,後心衣衫碎裂,赫然印着一隻掌印。
而距離他不到三丈處,玄幹真人仰面朝天躺在血泊裡,胸膛上斜斜插着一柄碧綠色的匕首,正是邙山雙聖當年贈與林熠的秋水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