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劇烈地震顫着,山體開始崩塌,大塊岩石從山頭上塌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山體上一道道發光的裂縫也變得越來越寬。
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見兩個人在戰鬥,這兩個人一動一靜,其中一個人化作無數道殘影,繞着另外一個人不停進攻,另外一個人懸空不動,一羣天使圍攏在他的四周,分散得到處都是。
這些天使的手中都拿着光芒四射的武器,有的是光劍,有的是光矛,也有手持盾牌,顯然和他們活着的時候擅長的能力有關,不過最顯眼的是四個身高兩尺的天使,全都一手一把光劍,身體四周還懸浮着六面光盾——這就是天使的戰鬥方式,兄弟會的十字系列明顯就是從此借鑑而來。
不過最讓拉佩感到壓力巨大的還不是這些天使,而是被重重保護着的那位紅衣主教。
這名紅衣教主右手持着十字架,左手搗住心口,大聲念道:“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腿不能走,手不能擡!”
“主說,你在放屁!”拉佩大罵一聲,身體一個轉折,瞬間退到數百尺之外。
拉佩對“聖言”是越來越討厭,很明顯這種神術和各種法則都有關,練成這種神術的人根本不需要理解其他法則,卻可以借用法則的力量,更討厭的是,“聖言”根本沒辦法阻擋,無視防禦,簡直是作弊一樣的力量。
幸好“聖言”還有幾個缺點,第一個缺點就是施展起來太慢,施法者必須站着不動,而且那句“主說”既不能省略,也不能默唸,第二個缺點就是作用距離和實力有關,紅衣主教雖然會“聖言”,但是顯然不算精通,作用距離只有兩百尺左右,拉佩只要逃出這個距離就不受影響。
拉佩見識過“聖言”的真正用法,是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到的,“聖言”必須和時間停止一起用,先用時間停止加速,然後再用“聖言”。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裡,至少有五個人是被這麼幹掉的。
拉佩瞬間逃到一塊石頭後面,施展一道隱形,緊接着放出暴怒分身,分身化作一連串殘影朝着紅衣主教殺去。
和本體相比,暴怒分身的速度更快,拉佩手中的長劍拖在身後,看似不動,實際上是以極快的速度震顫着,所過之處,離得比較近的天使全都被瞬間斬碎。
不過天使和不死侍僧差不多,同樣由靈體轉化而來,同樣不死不滅,就算被絞碎,也可以瞬間恢復。
當然,天使和不死侍僧也有不同的地方,不死侍僧是實體,是在實體和原子狀態間來回改變,而天使卻是虛體,由大量的光明元素和光明能量組成。
看到“拉佩”如此兇猛,紅衣主教來不及施展聖言,只得將十字劍對準“拉佩”,十字架的中央瞬間一閃,一道光線朝着“拉佩”射去。
暴怒分身被擊中,沒人能夠躲得過光,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光。
這一擊很猛,暴怒分身一下子被打飛,胸口左側一下子癟進去,不過那道光線也被反彈回去一部分,暴怒分身同樣穿着鎧甲,那件鎧甲和拉佩身上的鎧甲差不多,表面光潔如鏡,最能夠反光。
紅衣主教悶哼一聲,反彈回去的光線穿透他左側的肩膀,他強忍着沒有倒下,朝着旁邊的一個兩尺高的天使一指。
原本紅衣主教身邊的四個天使是保護他安全的,被指着的天使脫羣而出,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暴怒分身殺去。
說到速度,拉佩和那四個天使差不多,似乎大天使還要更快一些,但劍法絕對是拉佩高明,大天使活着的時候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接受過劍術訓練,如果單打獨鬥,拉佩有八成的把握能夠在十招之內解決大天使,可惜對方不可能給他單打獨鬥的機會。
有大天使纏住暴怒分身,此時其他天使紛紛圍攏過來。
“你完了!”紅衣主教大喝一聲,他高高地舉起雙手,顯然又打算施展聖言。
紅衣主教的話音剛落,意外發生了,大天使莫名其妙地炸開,飛散的光焰瞬間吞沒周圍的一圈天使。
此時一道暗紅色身影冒出來,那是頭怪物,大小和外表都和靈緹犬差不多,但是身上環狀的甲殼和節肢,還有頭上的複眼、怪異的口器和腦後拖着的觸鬚,無不證明這是一隻蟲子。
“又是這東西。”
紅衣主教滿臉憤恨,他從這隻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完全看得出來,這一次是本體,而且是最凝練的狀態。
這種怪物體積越龐大,力量越可怕,但是動作笨拙,防禦力也差,並不難對付,反倒是變小後,雖然力量減弱,但是身體凝練,而且異常靈活,要難對付得多。
不過紅衣主教有對付的辦法,他伸出一根手指,四周的光明頓時朝着他的手指聚攏過來。
拉佩的本體一直躲在遠處那塊大石頭的後面,他在觀察,紅衣主教的動作讓他感到威脅,知道絕對不能讓紅衣主教完成這道神術。
拉佩掏出一張卷軸撕開,同時喊道:“這不是屬於你們的世界,滾回天堂去吧!”
卷軸化作一道震波朝着四面八方盪開,所到之處,那些天使紛紛飛散,重新化作一團團聖光,然後一道道光柱沖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以看到朦朧的人形。
這張卷軸叫“次元放逐”,專門用來對付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譬如那些天使。
“混蛋!”紅衣主教一口老血差一點噴出來。
紅衣主教培養這些狂信徒可不容易,原本打算結束戰鬥後,就把那些天使封印起來。
爲此紅衣主教花了一大筆錢,準備了三塊光之石,只要把天使封印進去,然後放在教堂內孕養,至少還可以用十幾次,卻沒想到對方的手裡有“次元放逐”卷軸,讓他的心血全都白費。
“你……你怎麼可能有這張卷軸?你……你是專門來對付我的?”紅衣主教語無倫次地念叨道。
聽到這番話,拉佩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在擔心這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看來只是運氣不好,湊巧碰上一件倒黴事。
“這張卷軸花了我十萬比紹,不過並非爲你準備的。”拉佩輕嘆一聲,他不得不感謝赤鐵兄弟會,要不是和那幫人結仇,要不是爲了防備他們,他怎麼可能買這樣冷門,而且用途異常有限,還貴得要死的卷軸?
後面那番話拉佩當然不會說出口,他隨手一抖,兩把長劍抖得筆直,頓時化作一連串殘影朝着紅衣主教殺去。
拉佩沒讓暴怒分身和跳蚤過來,“次元放逐”理論上對這兩種東西應該也有效,而且這是道持續性的魔法,作用時間長達半個小時。
“守護!”紅衣主教大喝一聲,四周的聖光瞬間變得厚重起來,把他緊緊地包裹住,而且他的背後浮現出一道虔誠祈禱的人像。
拉佩被彈回來,他根本就衝不進去,下一瞬間,他飛出到數百尺外。
看到紅衣主教的身後突然出現了神聖投影,拉佩就知道紅衣主教要出大招,白癡纔會硬檔。
神聖投影是光明神殿的招牌,拉佩也會這招,不過他的神聖投影是假的,是他和比格·威爾聯手製造的幻象,只能用來唬人,眼前的這道卻是貨真價實的東西。
“是你逼我的。”紅衣主教緩緩地睜開眼睛。
拉佩渾身一震,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無法動彈,彷彿是被毒蛇盯住的小白鼠。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被光明之火吞噬。”說着,紅衣主教朝着拉佩一指。
拉佩的身體着火了,那是一種純白的火焰,從身體內部冒出來,不過火勢不算大,而且燒灼的地方還只是四肢,但卻是無法抵擋、無視防禦的賴皮招數,比傑克的飛刀更加恐怖,他只能咬牙硬挺。
突然拉佩的瞳孔一陣緊縮,因爲他看到紅衣主教的手指變得越來越亮,是紅衣教主剛纔用來對付跳蚤的那招。
四周巨量的聖力源源不斷匯聚到紅衣主教的指尖上,然後被反覆壓縮,已經凝練到極點,一旦釋放出來,威力可想而知。
拉佩渾身顫抖,他感覺到死亡的威脅,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
“來吧,你這個老王八蛋!”拉佩雙手重疊對準紅衣主教,好像要發射什麼東西。
“你可以死了。”
紅衣主教搶先一步出手,一道如筷子粗細的光線從指尖射出去,筆直地打在拉佩的手掌上。
拉佩的手一下子就被穿透,雙手連同整條左臂都被打穿,幾乎同時,一部分光線被反彈回去。
紅衣主教四周厚密的聖光被打穿,籠罩在他身體外面的光罩也被打穿,懸浮在他胸前的光盾亦同樣被打穿,最後光線從他的胸口射進去,從背後穿出來。
“你這個白癡,怎麼就不長記性?”拉佩冷笑一聲,說道。
雖然拉佩看上去輕鬆,實際上他絕對不好受,說完這番話,拉佩哇的一聲吐了口血,那口血居然是金色的,一落到地上瞬間化爲青煙。
殘留在拉佩體內的光明之力隨着這口血被逼出來,他總算撲滅了身體裡的那股聖火,用不着擔心被燒成灰燼。
“這不可能,審判之矛怎麼可能被反彈?你怎麼可能沒死?”紅衣主教瞪大眼睛。
“這是一個小把戲罷了。”拉佩將手掌翻轉過來。
只聽到稀里嘩啦一陣亂響,一堆被打穿,並且碎了的鏡子掉落下來,然後拉佩又撕開胸口的衣服,底下的護甲上有一大片被燒熔的痕跡。
“我裝出要攻擊你的樣子,實際上只是一種心理暗示,我賭你會朝着我的手掌射出光線。”拉佩解釋道。
拉佩笑了笑,看了腳下的那些鏡子碎片一眼,道:“沒想到,十二塊鏡子都沒能擋住這一擊……下一次我多準備一些鏡子。”
紅衣主教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爲這樣就贏了嗎?”
此時,拉佩再一次感覺到身體動彈不得。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拉佩暗自咒罵,同時感到無力,傳奇神術——聖言已經霸道得無話可說,而此刻紅衣主教禁錮住他的這種能力更是不講道理。
這招肯定有破解的辦法,要不然光明神殿也不會從巔峰滑落下來。
那個把畢生的感悟傳給拉佩的老騎士如果身處此境,他會怎麼做?難道也憑手中的劍,強行斬開束縛?但是怎麼斬?
拉佩有一點可以肯定,束縛住他的既不是力場,也不是能量,同樣也不屬於精神威壓,正因爲如此,他才搞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能動了?
突然,老騎士傳給拉佩的那一絲劍意動了起來,下一瞬間,那一絲劍意化作一把無形的長劍,而且和拉佩融爲一體。
這是真正的人劍合一,此時拉佩整個人都變成一把劍,他的手、他的腳和他的身軀都彷彿是劍的一部分,一股鋒芒之氣從體內透出來。
此刻拉佩就是一把劍,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切斷,他再也感覺不到束縛。
拉佩動了起來,他沒有逃開,而是下意識地平舉雙劍,劍柄對着劍柄,劍尖衝着兩端,整個人和兩把劍形成一道十字,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做。
突然,一道刺眼的劍光從兩把劍對接的地方飛出來。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
紅衣主教剛唸到一半,那道劍光就已經到了。
拉佩這一劍和紅衣主教剛纔的那一指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那一指是將光線反覆壓縮後射出,而這一劍卻是純粹的意念,意念實質化。
紅衣主教同樣沒能閃開,意念的速度甚至比光都快,這一劍從他的身體中央劃過,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但是過了大概兩、三秒鐘,才感覺到額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
紅衣主教用手指摸了摸,黏黏的,然後把手舉到眼前,那是血,下一瞬間,他的身體中央出現一條紅線,緊接着身體變成兩半互相錯開,直直地倒下去。
拉佩靜靜地站在那裡,他進入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無人、無我、無形、無質、無所不至、無所不在,原來劍意還能這樣用,原來不需要任何東西憑依,意念就可以直接駕馭法則。
拉佩想再發一劍,可惜任憑他怎麼努力,始終無法做到,剛纔還清晰可見的法則,此刻變得模糊起來,好像隔着什麼東西似的。
“是……聖言。”拉佩的腦子裡瞬間閃過這道念頭。
聖言的用處不只用於進攻,這道傳奇神術不僅是武器,還可以作用在自己人身上,就像祝福、祈禱、戰意沸騰那樣。
拉佩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過這一幕,隨着一句聖言落下,一羣大師被強行提升一個層次,頓時他們對法則的理解和掌握都到了超乎尋常的地步,而接下來的場面非常恐怖,那羣大師開始衝鋒,他們的對面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軍隊,由兩位傳奇強者率領,其中大師的數量超過一百人。這是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被聖言加持的大師最終全都戰死,而他們的敵人也只活下來十幾個人——這纔是聖言真正的用法。
突然,拉佩心頭一動:這道傳奇神術可不是每一個紅衣主教都能夠掌握的,那個紅衣主教是什麼來歷?
拉佩的心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覺得被他殺掉的紅衣主教肯定不簡單。
此時拉佩再也沒心情尋求劍意的真諦,正打算退出人劍合一的狀態,準備來檢查紅衣主教的屍體,卻在無意中看了周圍濃郁的聖光一眼。
“不對。”拉佩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心想:爲什麼聖光不散去?
緊接着拉佩大喝一聲:“原來你沒死!”
一團聖光扭曲起來,漸漸變成人形,緊接着四周的聖光迅速朝着人形靠攏,人形變得越來越凝練。
紅衣主教活了過來,不過他沒有變回原來的模樣,而是化爲天使,同樣是兩尺多高、同樣身體四周懸浮着一圈光盾,不同的是這個大天使的背後多了一團不停蒸騰的金色光焰,而且雙手空着,並沒有拿武器。
“不把你送下地獄,我怎麼可能安心去死?”
一陣狂暴的意念直接傳入拉佩的意識中,天使是靈體,不存在聲帶,自然不能發出聲音,不過紅衣主教的意念非常強大,可以直接用心靈說話。
拉佩看着四周,他可以肯定次元放逐的效果仍舊存在,而紅衣主教居然能夠把自己強行轉化成天使,卻又沒被放逐,實力確實讓人感到恐怖。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被粉碎。”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半空中迴響,這一次紅衣主教不是用心靈說話,而是聖言和這個世界的共鳴。
下一瞬間,拉佩感覺到一股強大到無以匹敵的力量朝着他擠壓過來。
“人劍合一!我就是劍,劍就是我,劍不碎,我不亡!”拉佩大聲吼道,他不想死,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到過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對生的執着比任何人都強烈。
此時,拉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變得愈發鋒利,手中的兩把長劍也發出嗡嗡的共鳴聲,他求生的慾望是如此巨大,雖然比不上老騎士執着的意念,卻也相當可觀,足以駕馭老騎士賦予的那一絲劍意。
恐怖的擠壓被瞬間切碎,大天使滿臉猙獰,沒想到拉佩能夠抵擋住聖言的力量。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被焚爲灰燼。”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被化爲塵埃。”
“主說,與之爲敵者必將在煉獄中哀號。”
聖言一道接着一道降下,大天使同樣也在苦苦支撐,一邊要抵抗次元放逐的力量,一邊要幹掉拉佩。
天空中響起一聲雷鳴,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座山頭的上空烏雲密佈,雲層以這裡爲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
喀嚓!
大地裂開,裂縫如同御蛛網般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最寬的地方有五、六尺,深度則達到幾十尺。
一道刺眼的光線射出來,眼看着就要射到拉佩的身上,突然光線一分爲二,剛纔十二塊鏡子都沒有擋住的這一擊,此刻被拉佩凝聚出來的無形之刃劈開。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錘子不停猛砸下來,拉佩這把劍沒有在劇烈的捶打中折斷,相反的卻被捶打得越來越凝練,氣息也變得越來越鋒利。
突然,大天使渾身一震,一把長劍從胸口穿出來。
長劍是暴怒分身投擲的,他沒有辦法進入次元放逐的範圍,但是劍可以。
大天使轉過身怒目而視,下一秒鐘,大天使又猛然間轉頭,一道看上去孱弱無比、身體黯淡無光的守護靈和大天使面對面緊貼着,守護靈的右手伸進大天使的胸膛,正抓在大天使的心口上。
天使沒有身體,自然也不會有心臟,但是每一個天使都有一顆光明晶核,這是天使的力量之源。
出手的是比格·威爾,活着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和人爭鬥過,他一向標榜自己鬥智不鬥力,沒想到,死了之後卻跑出來和人拼命。
比格·威爾沒什麼戰鬥力,但是當天平已經搖擺不定的時候,一根羽毛都足以讓天平歪斜,更不用說大天使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劍。
此時晶核碎了,大天使的臉變得扭曲起來,再也無法抵擋住次元放逐的力量,下一秒鐘,大天使化作一道光柱沖天而起,瞬間沒入雲層中。
聖言的力量頓時消失,拉佩長出一口氣,然後直挺挺地倒下去,本來打算黑吃黑,沒想到遇上這麼根硬骨頭,這運氣……拉佩已經無語。
毫無疑問,這又是幸運金幣的緣故。隨着實力的提升,拉佩遭遇的敵人變得越來越強,結下的仇怨也越來越大,這讓拉佩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之前因爲實力提升而產生的那一絲驕傲已經蕩然無存。
“剛纔的場面實在令人震撼,不過損失也太大了吧?”光頭預言師已經拎着漢德跑回來,他看着這片戰場,嘴裡嘖嘖連聲。
說實話,光頭預言師被嚇壞了,這裡已經沒有山頭,只有一片坑坑窪窪的山谷,到處是碎石和裂縫,那些藏在山腹中的財寶同樣也沒了,不是被恐怖的壓力碾成粉,就是在熾熱的火焰中被徹底燒熔,就連魔法物品都難以倖免。
“幫個忙,我的體內殘留着一股光明之力,我自己逼不出來。”
拉佩不是一個很在意麪子的人,他毫不猶豫地向光頭預言師求助。
光頭預言師是神職人員,雖然不屬於光明神殿,但是聖力的特性相同,他同樣也可以把殘留的那些聖力引出來。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如果此時光頭預言師有一絲歹念,逼出光明之力時稍微動點手腳,拉佩就非死即殘。不過拉佩相信光頭預言師不會這麼做,他們算是老相識,再加上傑克的關係,這點信任總是有的。
“和你打的是什麼人?”光頭預言師一邊幫拉佩逼出光明之力,一邊問道,剛纔的場面把他嚇傻了,那根本就不像大師之間的戰鬥,都快進入傳奇層次。
“一個紅衣主教,而且是會聖言的紅衣主教,看上去六十多歲,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很瘦,臉色蒼白,小眼睛,鼻樑比較低矮。”拉佩一邊想,一邊形容道。
光頭預言師沉思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沒這個人,至少本國的光明神殿絕對沒這樣一個人。”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強盜可不分國界,再說,那個紅衣主教完全有可能改變了外形。拉佩自己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時,也總是會事先改變外形。
拉佩費力地轉頭看了看,根本沒看到屍體,肯定是在剛纔的戰鬥中毀掉了。
“堂堂的紅衣主教需要做這種事?”拉佩有些難以理解。
“這很正常。”光頭預言師幸災樂禍地說道:“幾年前約瑟夫二世頒佈了《平等法令》,宣佈所有神殿擁有同樣的權力,神學院歸國家管理,剝奪各座修道院擁有的地產,進一步削弱光明神殿的實力,這幾年來光明神殿的財力大不如前,但是他們用錢的地方可沒減少。”
拉佩點了點頭,他明白了,他相信光明神殿肯定很缺錢。
一千多年來,光明神殿已經養成奢侈的習慣,除了少數的苦修士,大多數神職人員都講排場,重享受,更何況光明神殿還有一套特殊的人才培養體系,能夠很容易地把一個牧師培養成主教,但是這套體系需要花錢,而且是很多錢,但光明神殿不得不投錢進去,不然就會後繼乏力,會加速沒落,最終和其他神殿沒什麼兩樣。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體內的聖光已經被逼出來,這些聖光盤踞在四周,始終不肯散去。
看着那些聖光,光頭預言師異常佩服地嘆道:“這樣你都沒死,真不簡單。”
拉佩也挺佩服自己的,他有些慶幸,當初選擇魔源的時候選了狼人。雖然狼人被定性爲黑暗生物,卻和吸血鬼、礓屍之類真正的黑暗生物不同,狼人並不害怕聖光、聖水、光明神術,又有着超強的體力和恢復力,再加上拉佩精通光明神術,對聖光的抵抗力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就在這時,拉佩看到暴怒分身拖着一條半死不活的“狗”走過來。
這隻跳蚤實在可憐,沒想到聖言居然是它的剋星,更鬱悶的是紅衣主教對付它的時候,用了也是類似崩解的法則。
拉佩撓了撓頭,看來是他考慮不周,讓跳蚤往數量方面發展看來不是什麼好主意,他沒考慮像聖言這類詭異的東西,而無視防禦,還是大範圍攻擊,除了聖言,還有另外幾種神術,魔法也有類似的東西,它們的難度都很高,所以之前拉佩纔沒想到,現在不得不考慮進去。
既然知道了這個弱點,拉佩肯定不會無視,不過此刻不是解決這些的時候,他還有好幾個敵人必須對付。
“剛纔的動靜大嗎?有沒有驚動其他人?”拉佩問道。
“你說呢?”光頭預言師指了指頭頂上空。
此時已沒有法則的對戰,大自然重新找回平衡,烏雲正在漸漸散去,但是景象仍舊非常駭人,螺旋狀的烏雲足以證明這邊發生過什麼。
“這片山區還有兩個大師,他們還在不在?”拉佩仍舊不死心,此刻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是暴怒分身卻沒什麼問題,而且他不認爲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差,還會再遇到另外一個紅衣主教。
“你真是要錢不要命。”光頭預言師已經說不出話。
“我想試試暴怒分身的實力,剛纔根本試不出來,紅衣主教實在太猛。”拉佩輕嘆一聲。
“這倒也是,不過你確定不需要幾個幫手?萬一再碰上一個像這樣的人怎麼辦?”光頭預言師提醒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
事實證明,大師絕對不會是白癡,藏在那片山區的另外兩個大師早已逃得沒影,好在還有別的目標可以代替,這片山區的南面就是德文尼。
德文尼是首府,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之一,又是港口,人口差不多有七十五萬。
人,市區面積比塔倫大四倍,繁榮程度也遠遠超過塔倫,但沒人會相信,有一夥強盜的老巢就在像這樣的一座城裡。
“倒是和咱們以前的老巢很像。”
拉佩看着遠處的那幢樓房,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慨,同樣也在一條小巷的深處,亦同樣幽深僻靜,也是單獨一幢,裡面也有一口筆直的天井。
“他在裡面嗎?”拉佩轉頭問道。
光頭預言師展開書卷看了一眼,這一次的目標只是普通的大師,所以書卷上清清楚楚地有一片紅斑,從中心位置來看,大致就是那幢樓房。
光頭預言師也不回答,只是揚了揚手中的書卷,他已經用不着多說什麼。
“沒跑就好。”拉佩點了點頭。
“你難道不打算退開一些?”光頭預言師善意地問道。
“用不着,我有這個自信。”
拉佩並不打算躲到安全的地方,換成以前他絕對會這樣做,但是現在領悟了真正的劍意,他已經明白一件事——想要走得更遠,就必須無所畏懼。
“那麼我帶着他退後一些。”
光頭預言師拎着漢德就走,他做這件事已經很熟,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走遠,只跑到街區拐角就停下來。
這裡不是荒山野嶺,跑個五、六百尺仍舊感覺很近,在城市裡,特別是在平民區,一百尺有可能已經是兩個街區。
拉佩看到光頭預言師和漢德已躲好,他擡起右手,下一瞬間,一道光柱從天而降,光柱恰好籠罩住那幢房子,絕對沒有波及到旁邊的人家。
拉佩現在越來越喜歡用神術殺人,一方面可以敗壞光明神殿的名聲,另一方面,一般人都不會對神術多加提防,等於變相地無視防禦,而且神術覆蓋的範圍一般都很廣,一道神術下去,往往嘍囉就全滅。
突然,一道人影從窗口射出來,朝着遠處飛竄而去。
這個人絕對是高手,不只實力強,逃跑的經驗也絕對豐富,他既不走地面,也不走房頂,而是在牆壁上奔跑,或者在兩面牆壁間竄來竄去,不但速度快,而且隱蔽。
可惜這個人碰到行家,拉佩跟傑克學過這種逃命的辦法,知道如何破解,他事先也有所佈置。
果然,這個人跑出去才兩個街區,就猛然一個轉折。
能夠做出這樣的反應,說明這個人經驗豐富,而且感知絕對超凡,就在前方一尺的地方橫着一條無形的細絲。
那是真正的無形,而且不是僞裝,這條絲本身就很細,很難察覺,還是隱形的,天生隱形、不帶魔力波動的那種,沒想到還是被這個人發現。
這就是拉佩的佈置,周圍的街道全都拉了像這樣的絆索,居然都沒派上用場,這多少有些出乎拉佩的預料,好在他還準備了後招。
旁邊的牆壁上白光一閃,這道白光是專門用來破除隱形,下一瞬間,一道人影顯現出來。
顯形的這個人看上去四十多歲,尖嘴猴腮,樣子長得頗爲猥瑣,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空着一雙手,好像沒帶武器。
這個人發現自己暴露,正打算往回跑,突然砰的一聲,在五尺之外爆開一團黑煙,緊接着黑煙瞬間收攏,變成人的模樣——那是暴怒分身,他是被傳送過來的,因爲分身可以在虛體和實質間轉化,而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被傳送。
這個人看出不妙,猛然往旁邊的牆壁一撞,牆壁頓時被撞了個窟窿,他閃身就進了房子,一路穿牆而走。
劍光一閃,暴怒分身也從那個窟窿裡鑽進去,速度明顯比這個人快,轉眼間就追上。
逃跑的這個人心頭升起警兆,知道自己逃不了,轉身就朝着拉佩撞去,想和拉佩貼身肉搏。
這個人並不是沒有兵刃,他的兵刃非常隱蔽,是一對爪子,直接戴在手上。
別看這件武器體積很小,實際上非常厲害,攻守兼備,手背和手臂可以當盾牌使用,變成拳頭的時候是重兵刃,變成掌的時候可以當作刀、劍來使,五根手指鋒利如刀,而且手指一彈就是一道刀風,讓人防不勝防,手腕的部位還藏着一條煉子鞭,中、遠距離的戰鬥也不吃虧。
說到移動速度,這個人顯然比不上拉佩的暴怒分身,但是出手速度卻差不多,兩個人都是以快對快,眨眼的工夫就交換了百餘招,使得狹小的房間裡頓時全都是重重疊疊的人影。
“沒想到能碰上一個可以和我比拼速度的對手。”拉佩一邊戰鬥,一邊還有空閒說話。
拉佩有信心能贏,雖然那個人出手的速度和他一樣快,但是移動速度慢一些,更何況他有鎧甲,那個人沒有。
毫無疑問,這個人對那對爪子太有自信,爪子確實很厲害,如同一面盾牌,防得滴水不漏。
防禦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防禦,靠厚重的盾牌和堅固的鎧甲取勝,走的是烏龜的套路,另一種是技巧型防禦,以格擋和閃避爲主,走的是螳螂的路數。
傑克以前走的就是技巧型防禦的路子,不過他最終放棄,用他的話來說,這種方式守得再嚴,也總會有出現漏洞的時候。
如果技巧型防禦真的能夠代替鎧甲和盾牌,恐怕騎士和重裝戰士早就退出戰爭的舞臺,但是事實正好相反,說到防禦,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騎士和重裝戰士。
而技巧性防禦始終都沒能成爲主流,戰後連像傑克這樣的人都放棄此種方法,轉而發明了這件鎧甲。
知道自己的優勢,拉佩乾脆不招不架,也不用那兩把長劍,這裡地方太小,那兩把劍太長,根本施展不開,此刻他用的是十字戒指彈出的無形劍刃。
又是數百招過去,那個人已經知道不妙,他早已捱了一劍,同樣也在拉佩的暴怒分身上劃了幾刀,結果是他捱了一劍後,整條右臂幾乎不能動,但是他劃的那幾刀,根本沒能在敵人鎧甲上留下印痕。
這人腦筋不慢,立刻腳下使勁,喀嚓一聲,地板整片塌下去。
不過讓這個人意想不到的是,房子猛地一抖,緊接着整個房頂坍塌下來,四周的牆壁也同時往中間倒。
這本來就是一幢普通的民房,而且是平民區的民宿,哪裡承受得住兩位大師的力量?
拉佩的反應顯然比這個人更快,趁着磚石、瓦礫紛紛落下,阻擋住視線,他的劍如同暴雨般刺出去,不過他的劍不帶一點風聲,快到極點,卻無聲無息。
此時那個人兩腳踏空,根本就沒防備到這招,更何況他的注意力被頭頂上落下的東西分去一部分,那些普通的磚塊、瓦礫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整片坍塌的牆壁和粗大的房樑還是有點威脅。
所以這個人中劍了,劍尖穿透一塊磚頭刺中他的左腿,還劃出一道一尺多長的傷口。
拉佩的劍一向陰毒,更何況此刻他用的是暴怒分身,暴怒分身本質上是不死侍僧,自帶詛咒光環,所以剛纔那一劍讓對手廢掉一條胳膊,現在又廢掉對手一條大腿,而且這一劍更狠,直接切斷大腿的動脈,傷口血流不止。
這個人中劍的瞬間就感覺到不妙,一落到底樓,立刻穿街走巷,拼命逃跑,同時還掏出一張神聖治癒的卷軸。
神聖治癒可不同於治療術,這道神術能夠讓人瞬間恢復健康的狀態,不但能夠治傷,還能解毒和驅除詛咒,可以說是保命的神術。
此時這個人的注意力都在腿部的傷上,根本沒發現前方的拐角有劍光閃現,等到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出手的是拉佩,這一次是本體。
拉佩賭這個人會選擇這個方向,因爲筆直往前就是市中心。
本體的速度比不上分身,但是有一點比分身強,那就是劍意。
這一劍看似不快,但是當這個人想要閃身躲避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不管朝着哪邊閃避,劍都筆直朝着他剌來。
劍光一閃即逝,這個人還在繼續逃跑,在跑出十幾步後,他緩緩地倒下去,一顆腦袋骨碌碌地滾到很遠的地方。
拉佩走過去,在那具屍體上摸了摸,很快就發現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隻小包,就掛在這個人的背後,拉佩打開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笑容,裡面全都是金圓券、債券、匯票之類的東西,和金銀珠寶比起來,這些東西要容易攜帶得多。
拉佩把小包掛在腰帶上,然後蹲在屍體旁,小心翼翼地解開這個人戴在手上的爪套。
拉佩對爪套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戒指,這人明顯是大盜賊,大師裡除了魔法師,就以盜賊的身家最爲豐厚,傑克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當兩隻爪套全都取下後,拉佩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人戴着一排戒指,十根手指全都戴滿,都是頂級的貨色,不過拉佩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能夠讓他眼睛一亮的是其中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加速戒指,但絕對不是普通的加速術戒指,因爲這人明明死了,戒指竟仍舊在發揮作用,代表這枚戒指上的加速術持續有效,被固化在戒指上,只要戴着這枚戒指,就始終處於加速的狀態。
雖然這只是一件魔法物品,照理來說比法則裝備的等級低,但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少,比法則裝備少得多,再加上沒有任何使用限制,甚至普通人戴上都能發揮作用,所以這類東西又被稱爲小神器。
拉佩二話不說,把手上原來那枚加速戒指拔下來,立刻換上這枚戒指,他反反覆覆地看着新戴的這枚戒指,眉開眼笑地自言自語道:“值得,太值得了。”
不過拉佩臉上的欣喜之色很快就收起來,因爲他看到幾個人正朝着這邊而來,爲首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大魔法師,另外一個是大劍客,大劍客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拉佩,而大魔法師手舉着法杖,已經瞄準拉佩。
“你在塔倫做什麼事,我們都不會管,但是你來這裡殺人,太過分了吧?”
大劍客朝着拉佩怒喝道。
“是啊,我確實太過分,破壞你們狼狽爲奸、監守自盜的好事。”拉佩隨手掏出一條掛煉,道:“這是希爾第家族的傳世之寶,居然被我在這裡找到,被我殺掉的這個人實力不錯,你們是從哪裡找來的?他在暗中搶劫,你們在明處替他掩護,最後你們怎麼分贓?”
“你胡說八道!”大劍客怒髮衝冠。
大劍客真的很憤怒,雖然他知道城裡有一個不乾淨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和這人狼狽爲奸。
“我胡說八道?剛纔我打得這麼辛苦,這總不是假的吧?這傢伙是個大師,這也會是假的嗎?他搶了那麼多東西,帶在身上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肯定還在老巢裡,稍微一搜就能搜出來,別告訴我,你們對這個人一無所知,我肯定不會相信,其他人恐怕也不會相信。”
拉佩一口咬定大劍客和大魔法師有問題,因爲他必須佔住理,爲此他甚至不在意採用什麼手段,就譬如他手裡的那條項鍊,根本不是什麼贓物,而是他帶來的,反正沒人能說得清楚。
“混蛋。”
大劍客一劍劈下來,雖然隔着數十尺,但是一道銳利無比的劍氣瞬間就到拉佩面前。
大劍客修練的居然是劍氣,這多少有些出乎預料。
拉佩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德文尼有兩位大師,分別是劍客和魔法師,卻不清楚他們擅長什麼,不過拉佩並不在意,長劍一撥,瞬間擊散劍氣,不過馬上又飛身急退,一邊退,一邊一劍刺出。
一顆紫色雷球炸開,化作亂竄的電弧,旁邊看熱鬧的路人全都倒了大楣,很多人被電弧刮過,渾身麻痹地倒在地上,運氣好的人或許能保住一條性命,運氣不好的人當場就死了。
拉佩沒事,他身上的銷甲擋住那些亂竄的裙弧,只要不被正面擊中,他就不怕。
不過拉佩還得繼續往後退,因爲大劍客出手了,大劍客的劍法和蜂鳥秘劍有些相似,不過卻不是用劍刃砍人,而是以劍氣傷人。
突然,拉佩收起那兩把長劍,翻手取出兩把短槍,拼着硬捱了幾道劍氣,他開始反擊,與此同時暴怒分身也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