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再一次上路,不過這一次和之前不同,雖然車子沒少,人也沒少,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那些馬車不管原來有多麼漂亮,現在看上去都像大篷車,窗戶上被一根根木條封着,車頂上也多了一個木框,行李被綁在木框上,中間成了一個凹坑,裡面蹲着幾個人,完全就是一個簡易的戰壕。
馬車裡也沒有以往的歡聲笑語,女人和孩子在裡面互相緊挨着,全都昏昏欲睡,身上都穿着獵裝,這是拉佩的命令,爲的是行動方便。
窗口放着一隻大木桶,雖然蓋着蓋子,但是仍舊散發着陣陣臭味。
身爲貴族,這些人哪裡忍受過這樣的煎熬?但是沒人敢抱怨,一方面是因爲每輛車上都有遇難者,他們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警告。另外一方面是因爲貴族早已習慣服從命令,小的時候服從父母的命令,長大後,男的服從上位者的命令,女的服從丈夫的命令。
女人和孩子在受罪,男人們也好不到哪裡,他們穿着鎧甲,坐在大車上,每個人的手中還都拿着一面盾牌。
貝內爾子爵也和其他人一樣,此刻他坐在一輛大車上,身穿鎧甲、手持盾牌,眼裡一片茫然。
此刻貝內爾子爵恍如夢中,一支算不上龐大的隊伍里居然有三位大師,這實在太恐怖。
震驚的同時,貝內爾子爵的內心中又充滿疑惑,他很清楚那支隊伍裡身份最高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和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就算他們的父親是某位侯爵,有什麼資格讓三位大師來保護?
要知道,大部分正牌侯爵的身邊都沒有三位大師等級的護衛,所以貝內爾子爵不認爲那支隊伍裡還藏着身份更高的人,他觀察過每一個人,因爲他們的氣質擺在那裡。
突然,貝內爾子爵的腦子裡閃過一道想法,一個讓人震驚,看上去非常荒誕的想法。
當今國王正好有兩個孩子,也是一男一女,那個女孩的年紀稍微大一些,和傳聞中的公主不是很像,但男孩的年紀倒是差不多。
難道那個男孩是王儲殿下?備內爾子爵一下了坐直身體,他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要不然他們爲什麼會驚慌失措?怎麼可能被追殺?誰吃飯了沒事幹,追殺有三位大師保護的隊伍?
想要追殺三位大師,至少得出動五、六位大師吧?而除了王儲,誰有這麼大的價值?
想到這些,貝內爾子爵的心頓時怦怦直跳,覺得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貝內爾子爵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旁邊的樹林一陣亂抖,有人飛快地跑出樹林。貝內爾子爵下意識地做出防禦的動作,好在他很快就看清楚,跑出來的是一個斥候,這邊的斥候。
每一支隊伍都有各自的護衛,護衛又分兩種,一種是僕役,分發給他們武器後,讓他們臨時充當護衛。另外一種是花錢僱的傭兵,其中以騎士和劍客最多,不過也有其他職業。
拉佩沒動那些騎士和劍客,但是把斥候、盜賊、刺客、獵人、弓箭手之類的傭兵全都召集起來。
這嚴格說起來是不允許的,拉佩沒有信守承諾,不過那些貴族都不在意,因爲他們一向看不起斥候和獵人,對盜賊和刺客更是敬而遠之。至於弓箭手,很多人都認爲這個職業已經快要沒落。
用幾個並不在意的手下,換取一位神秘大魔法師的好感,這絕對值得,特別是現在這種動盪不安的時候。
那個斥候是衝着拉佩去的,他跳上拉佩乘坐的那輛大車,低頭彎腰,異常恭敬地說道:“大人,前面有一支隊伍遭遇襲擊,襲擊他們的強盜有一兩千人。”
“那支隊伍規模多大?”拉佩問道。
“比我們小一些,不過也小不到哪裡,但是他們絕對沒有我們這樣團結,每一支車隊都各自爲戰。反倒那些盜賊配合得不錯,一部分人盯住其他車隊,不讓其餘車隊派人增援。另外一部分人盯住一支車隊猛攻,各個擊破。”那個斥候氣中頗有些不屑,卻沒想過之前他們也是這樣。
“那邊離這裡多遠?”拉佩問道。
“大概有十幾公里。”斥候說道。
十幾公里不算太遠,不過也不算太近,此刻這支車隊的前進速度並不慢,一個小時差不多可以跑二十幾公里,半個小時就能趕到,拉佩如果帶着人趕過去,召集人需要時間,也快不了多少。
“讓大家做好戰鬥準備。”拉佩轉頭命令道。
費德里克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劍,同時舉起盾牌,用劍敲打起來,發出叮噹的聲音。
第二輛大車立刻有人也這麼做,然後是第三輛、第四輛……警報聲迅速傳遍整支隊伍,原本因爲一路上都沒有遭遇強盜的襲擊,大家都感到昏昏欲睡,這下子全都被驚醒過來。
那些騎士和劍客全都飛身上馬,朝着前面而去,其他人則拿起武器,刀劍出鞘,子彈上膛。
隊伍繼續前進,不過速度卻漸漸慢下來,一刻鐘後,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滾滾的濃煙。
用不着多說,衆人都已經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留下一部分大車和一半的護衛,拉佩帶着其他人加快速度往前趕。
那邊的強盜也注意到這支車隊,他們顯然還沒搶夠,隨着一聲呼哨,強盜們如同潮水般朝着這邊涌來。
和之前遭遇的那夥強盜一樣,這些強盜的裝備同樣非常寒酸,大多數人拿着鐮刀、釘耙和草叉,只有少數人拿着正式的武器,拿槍的人更少,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明顯要有秩序得多。
不過這種秩序是相對的,畢竟強盜們不是什麼正規軍,沒有排什麼陣型,也是一擁而上。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發起攻擊。”拉佩並不急着出手,他看了左右一眼。
眼前這個路段兩邊是低緩的斜坡,斜坡上長着很多樹木,拉佩的人正在以這些樹木作爲掩護,從兩邊包抄過去。
在拉佩的身後,一羣魔法師正在低聲唸咒,他們準備的全都是大範圍的魔法,譬如藤蔓纏繞、昏睡術、窒息迷霧之類。
雖然拉佩經歷過塔倫防禦戰,和南方艦隊也打過一仗,兩場都是規模不小的戰爭,可那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戰爭,前者是登陸戰,主角是火炮,而後者更加特殊。
所以這是拉佩第一次經歷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感覺完全不同,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這一次的對手不太給力。
對面的強盜並沒有意識到死亡已經臨頭,他們被剛纔的收穫衝昏頭,全都顯得異常亢奮。
突然,兩邊的樹木劇烈震顛,緊接着樹林裡傳出一陣喊殺聲。
那些強盜全都愣住了。
拉佩也愣住了,這絕對是意外,他沒想到那些強盜也會派人從兩側包抄。
計劃失敗,拉佩乾脆強攻,他猛地一揮手,大喝一聲:“攻擊!”
下一瞬間,五顏六色的魔法從拉佩的身後飛出來,落在對面的那些強盜中。那些魔法師根本就不瞄準,魔法有多遠扔多遠,轉瞬間,前方兩百到四百尺之間就被各種怪異的藤蔓、黃褐色的煙霧和五顏六色的光團覆蓋。拉佩這邊只有二十幾個魔法師,不過已經夠了,那些全都是大範圍魔法,每一道魔法的覆蓋範圍都是二三十尺,重重疊疊,把這條不算太寬的道路蓋得嚴嚴實實。
至少有一半強盜被罩在底下,普通人立刻就動彈不得,不是被藤蔓綁牢,就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要不然就是渾身麻痹,動彈不得。
這夥強盜裡也有傭兵,大部分等級都很低,雖然魔法師們施展的也都是最低等的魔法,不過數量一多也很難對付。
當然也有實力強大的人,居然從藤蔓、煙霧和光團中衝出來,不過等待着他們的是一道豆大的火苗,看上去很不起眼,不過被沾上的人絕對不會這麼想,他們中的大多數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爲一團狂噴的火焰,頃刻間被燒得乾乾淨淨,連灰燼都不留下一點。
看到這一幕,最感到震撼的不是強盜那邊的傭兵,而是拉佩身邊的那些人,特別是魔法師,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發起抖。
兩邊山坡的樹林仍舊在不停震顫着,突然一大片樹木倒塌下來。拉佩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讓一道分身趕過去。
在樹林裡,有兩隊人正在對峙,這邊是十幾個人,有騎士、劍客,還有一個斥候和一個弓箭手,那邊只有三個人,一人是魔法師,另外兩人是劍客,全都是高階,魔法師手持魔法杖,法杖的頂端閃爍着非常危險的紅色光芒,顯然他已經完成準備工作。
一個高階魔法師需要準備的魔法絕對不會簡單,可惜,下一秒鐘他變成一堆散開的碎塊,不只是他,那兩個劍客也一樣。
那兩個劍客並不是沒有反應,當拉佩的分身殺過來時,他們及時做出了反應,不過卻做出錯誤的選擇——舉劍格擋。
劍客們的劍斷了,和身體一起被切成碎塊。
下一瞬間,火光一閃,除了滿地的鮮血,那些碎塊全都消失。
出手的不是拉佩,放出分身的同時,他就失去施法的能力。出手的是那隻跳蚤,跳蚤絕對是一個節省的傢伙,一點東西都不願意浪費。
“你們沒人受傷吧?”那道分身從隱形的狀態顯露出來。
“沒……沒有。”爲首的一個騎士呆愣愣地說道,此刻他的心裡充滿震撼。爲首的騎士也是高階,以前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有點自信,特別是他見過一位大師,並且得到大師的指點後,他的自信就更多一些,但是此刻他的想法變了,原來大師和大師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你們去收拾一下戰場。”拉佩命令道。
戰鬥結束了,但是拉佩卻很頭痛,因爲他遇到一個麻煩,此刻,他手上多了一千多名俘虜,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置他們。絞死?似乎不太好,釋放?根本不可能。更麻煩的是,這涉及到陣營的選擇。
拉佩一直以來都在貴族和平民之間搖擺不定,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只要守住自己的地盤就行,絕對不參與兩邊的衝突,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個意外。
嚴格說起來,這是拉佩自找的。
此刻所有俘虜全都被繩子捆綁着,能夠找到的繩索幾乎都已用上,現在這些俘虜被扔在路邊。
除了這個大麻煩之外,還有一個小麻煩。
抓住這些俘虜的同時,拉佩等人也搜出很多財寶,這些肯定是剛剛搶來的,負責抓捕俘虜的人心癢難熬,可惜周圍有一大羣人盯着,讓他們沒辦法動手腳。
本來這算不上麻煩,拉佩都已經想好了,他只打算拿幾件有用的魔法物品,其他的全都分給參與這場戰鬥的那些護衛,但是現在有幾個腦子出問題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們是來討要那些財寶。
“這些財寶全都是我們的,應該還給我們!”爲首的一個人理直氣壯地喊道。
拉佩眨着眼睛看着這個人,特別是這人的脖頸,他有一種想把那顆腦袋砍下來的衝動,他很想看看這人的腦袋裡有沒有腦漿?
過了好半天,拉佩無精打采地問道:“你有能夠讓我信服的證明嗎?”
“這還要什麼證明?我們遭到搶劫了,這些都是我們的東西!”爲首的人跳着腳吼道。
拉佩看了看身後,拉佩的那些臨時手下同樣也在看着他,顯然都想看他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那好吧。”拉佩已經有了主意,反正他沒打算拿那些東西,現在樂得做好人,他朝着身後喊道:“誰去把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叫到這裡來?我相信這裡大部分東西是他們的,就算不是,出於憐憫之心,也應該爲他們考慮一下,我提議把這些贓物作爲補償,讓他們能夠有一個新的生活,不至於流離失所!”
“這怎麼可以?這是我們的東西!”爲首的人大聲吼道。
下一秒鐘,爲首的人變成一堆碎塊。
“貪婪是魔鬼。”拉佩在胸前畫了一道十字。
這一下子沒人敢再鬧,那些人跑來索要財寶,原本就打着不要白不要的念頭,現在發現這是會死人的,誰都不敢再囉嗦什麼。
至於拉佩的那些手下,他們同樣沒話說,這個提議讓拉佩站在道德的高度上。
“我去把那些被搶得一無所有的可憐人叫過來,告訴他們這一切。”貝內爾子爵搶過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
“咱們或許可以留下一部分,大家都是出了力的。”一個護衛說道。
拉佩朝着那個護衛勾了勾手,冷冷地問道:“你出了多少力?和幾個強盜戰鬥過?”
那個護衛頓時啞然,這場戰鬥太輕鬆,他們只是結成戰陣,根本沒有接戰,因爲十幾個魔法師每個人扔了一道魔法,所有強盜就被搞定。
突然劍光一閃,緊接着那個護衛的頭盔掉下來。
那只是半頂頭盔,底下一半仍舊套在護衛的腦袋上,那一劍是緊貼着他的頭皮削過去,不但頭髮被剃掉,還削掉薄薄一層肉皮。
“記住,貪婪是魔鬼。”拉佩看着那個護衛,然後看了看其他人。
這下子沒人敢反對。
“讓女人和孩子們從車上下來,告訴他們,現在可以放鬆一下,順便準備晚餐。車伕再把馬喂一下,等到新的成員加入後,我們就繼續趕路。”拉佩收回長劍,說道。
“連夜趕路?”
“再有十幾公里就是澤克亞,爲什麼不到城裡休息?”
“連夜趕路的話,就算人受得了,馬匹恐怕也受不了吧?”
其他人紛紛問道。
說話的人都非常小心,唯恐觸怒拉佩。
這一次,拉佩並沒有動手,畢竟不可能什麼事都用暴力的方法鎮壓下去。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裡離澤克亞那麼近,居然會遭遇搶劫,澤克亞的護衛隊是幹什麼吃的?再說,這麼多的強盜是從哪裡來的?光俘虜就抓了一千多人,這還只是一半,另外一半逃跑了,我發現他們就是順着這條大道跑下去的,那邊好像就是澤克亞。”
拉佩看着那些手下,眼神就像在看一羣白癡。
那羣人頓時低下頭,他們當中有些人確實沒有想到,不過也有些人另有圖謀。
“您的意思是……這些人全都是澤克亞的居民?”一個人問道,這是一個真正的蠢貨。
拉佩根本沒興趣回答,愚蠢是會傳染的,他轉身就走。
費德里克走上前,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低聲說道:“我家主人抓住那些俘虜後,既沒有殺,也沒有放,甚至都沒有審問,就是因爲他們的身份很麻煩,或許只是平民,這倒也好辦,往旁邊的樹上一掛就行,萬一是警察或者護衛隊呢?說得再難聽點,萬一其中還有某位貴族或者某個官員的手下呢?”
那個蠢貨想了半天,終於明白了。
其他人聽到這番話,也都恍然大悟,怪不得沒有審問那些強盜。
衆人紛紛散去,今天坐了一天車,身體都坐麻了,正好趁機放鬆一下。
女人和孩子們已經從車上下來,那隻大木桶也被拎下來,提到遠處倒掉。拉車的馬被解下來,車伕們從大車上搬下一袋袋黃豆,還要趕夜路,不能吝嗇,不但要讓馬吃飽,還得吃好。
廚子們則忙着準備晚餐,因爲有拉佩的命令,那些需要費時間的食物一概不許出現,所以就連那些貴族的晚餐,也只不過是剪條臘腸加煮雞蛋之類的東西。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貝內爾子爵領着一大羣人走過來,後面還跟着許多車隊。不只被搶光東西的人想要加入拉佩的隊伍,那些實力不夠、對安全沒有信心的車隊同樣打算加入,拉佩當然不會反對。
“你有沒有把我們的規矩告訴他們?”拉佩向貝內爾子爵問道。
“說了,正因爲知道我們的規矩,他們才願意加入。”貝內爾子爵滿臉堆笑地說道,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和拉佩平起平坐,完全是一副下屬的姿態。
“那好,這些人就由你負責。”拉佩對貝內爾子爵還是挺照顧的。
突然,拉佩猛地一轉頭。
貝內爾子爵並不知道拉佩在看什麼,連忙順着拉佩的目光看過去,可惜他什麼都沒看到。
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一支騎兵隊朝着這邊過來。
“停下,全都停下。”
負責放哨的護衛試圖阻止,可惜那支騎兵隊根本就不理睬。
砰——砰——砰——
槍聲響了,開槍的是拉佩,他沒有啓動槍口的魔法陣,也沒有消去聲音,因爲彈藥量是普通火槍的三倍,發射彈藥的成分也不同,比火藥猛烈得多,槍聲也不同於普通的火槍,絕對稱得上震耳欲聾。
拉佩打的是馬,因爲他沒有太多信心能夠命中傭兵,不過射馬還是很有把握,人能躲開,馬絕對不行。
下一瞬間,三匹狂奔而來的戰馬全都化作狂噴的火焰,有一個騎兵的反應稍微慢一些,立刻被火焰吞沒,另外兩個人猛地一按馬鞍,飛身而起,躲開狂卷的火舌。
等到兩個騎兵落到地上時,他們全都面色如土。
“敵襲!”拉佩大聲喝道,他很清楚那隊騎兵肯定是從澤克亞來的,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就是當敵人來對待。
對於拉佩的命令,那些護衛全都不折不扣地執行。
一路上的兇險也讓拉佩車隊的人變得神經過敏起來,傭兵還好一些,那些剛剛拿起武器,臨時充當護衛的僕役聽到槍響,緊接着又聽到拉佩喊“敵襲”,紛紛拿起武器,用弓箭的人毫不猶豫地開弓放箭,拿火槍的人則開始往火槍裡填火藥。
對面的騎兵頓時被打傻,其中有兩個騎兵顯然不是傭兵,當場被迎面而來的箭矢射成馬蜂窩。
看到同伴被射殺,那些騎兵的眼睛一下子紅了,立刻有人掏出火槍,不過他沒能舉起槍,因爲腦袋被爆開,緊接着整個人化作亂卷的火舌。
“別打,別打,我們是澤克亞護衛隊,是自己人,聽說這裡有人遭到強盜的搶奪,所以我們過來幫忙!”一個軍官扯着嗓子大聲喊道。
拉佩冷笑一聲擺了擺手,朝着身後喊道:“別打了!”
那些射箭的護衛立刻停下動作,而拿槍的護衛仍舊在裝填子彈,反正子彈裝好也可以不打,再說,他們對那些騎兵不太放心。
拉佩轉身朝着後面的一個身穿鎧甲的人打了一聲招呼:“喬姆伯爵,您過去檢查他們的身份。”
喬姆伯爵微微一愣,他是一個文職官員,讓他做這樣危險的事,他有些害怕。
“咱們這裡以您的身份最高,我需要您用身份壓他們一下,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敢對您怎麼樣。”拉佩連忙解釋道。
但是,喬姆伯爵仍舊有些猶豫。
拉佩隨即點了十幾個人,讓他們保護喬姆伯爵過去,與此同時,他讓一隊騎士從山坡上包抄過去,擺出一副包圍的模樣。
此時喬姆伯爵終於有了信心,他上了馬,帶着十幾個護衛朝着對面而去。
“對他們兇狠一些。”當喬姆伯爵經過拉佩身旁的時候,拉佩低聲說道。
喬姆伯爵心領神會,身爲貴族,最熟悉的就是以身份壓人,然後便騎着馬過去。
對面的騎兵原本還有些想法,確實想過抓人質,但是喬姆伯爵身邊的十幾個護衛讓他們感到猶豫,等到拉佩的人從兩邊包抄過來,他們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我是喬姆伯爵,說出你們的等級。”
喬姆伯爵靠近後的第一句話就讓那些騎兵傻眼,別看貴族已經不值錢,但伯爵還是有點份量,像塔倫這樣的城市,市長只不過是子爵,只有到了省裡,擔任主要部門的首席官員,或者省會城市的市長,纔會是伯爵。
一位伯爵,不管是什麼職務,肯定能妥妥地壓騎兵們一頓。
那羣騎兵灰頭土臉地走了。
喬姆伯爵騎馬回來,到拉佩的面前連忙下馬,低聲說道:“那個軍官一個勁勸我們進城,說什麼在外面非常危險,可能還會遭遇強盜的襲擊,還說如果明天我們要上路,他們可以安排騎兵保護。”
“這裡面有鬼。”一旁的貝內爾子爵插嘴道:“剛纔他們那麼不客氣,直闖警戒線,現在卻如此殷勤,其中絕對有問題。”
喬姆伯爵對於貝內爾子爵的插嘴很不滿,這不是搶他的風頭嗎?他也連忙說道:“我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我一口回絕。”
拉佩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又有麻煩了,前面那座城市可能不只有一羣貪心的傢伙,恐怕還出了更大的問題。
不把這件事調查清楚,拉佩絕對不敢亂闖,但現在又不可能繞路。
“讓大家就地休息,暫時不出發,休息的時候把人和車輛全都集中在一起,小心防火,放一公里的警戒線……不,讓魔法師佈設結界,獵人和盜賊佈設陷阱,我帶幾個斥候去前面看看。”
“這是大路,萬一有人趕路怎麼辦?”貝內爾子爵提醒道。
拉佩思索片刻,突然想到剛剛經過的地方有一條岔道,那是一條小路,旁邊還有一片空地,正好當作宿營地。
“退回去幾公里就有一個很不錯的地方,讓大家在那裡休息,把路讓出來。”
貝內爾子爵沒什麼印象,不過這並非什麼難題,他擔憂的是安全問題,問道:“您不在,這裡怎麼辦?”
拉佩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道:“讓費德里克負責指揮,我的人都會聽從他的命令,而且他有辦法和隱藏在暗處的那個大刺客聯絡,再加上霍克先生,有三位大師坐鎮,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拉佩說的霍克正是那位身穿皮甲、披着灰袍的老者,他是一位暗器大師,這是一個比較特別的職業,既能算盜賊,也能算弓箭手。
霍克是真正靠暗器吃飯,和傑克那個半吊子不能比,傑克畢竟還是盜賊,只不過精通的武器是飛刀罷了。
貝內爾子爵沒有反對,也沒有質疑費德里克的身份太低,只憑費德里克能夠指揮得動鐵甲人和另外一個始終藏在暗處的大師,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拉佩把這邊安排妥當,立刻帶幾個斥候順着大道跑下去。
拉佩沒有騎馬,因爲這樣太顯眼,他和幾個斥候小心翼翼地跟着那隊騎兵,不敢跟得太緊,在一公里外的地方遠遠地尾隨着,反正天空中有幾個小精靈,絕對用不着擔心跟丟。
那隊騎兵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他們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卻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每一個騎兵都無精打采,沒有放開速度。
澤克亞離出事的地方也就十幾公里,這距離真的很近,簡直就是在家門口,就算走得再慢,半個小時也到了。
澤克亞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加姆沙爾還小,也就五、六萬人,作爲中部城市,主要的收入也是農業,不過因爲緊挨着這條主幹道,所以和別的中部城市相比,稍微繁華一些。
澤克亞最大的特色就是中間有一條大道,這條大道和主幹道連着,兩邊是澤克亞最繁榮的商業區。
那隊騎兵在路口停下來,爲首的軍官朝着旁邊沒有人的地方揮了揮手。
“這傢伙在做什麼?”跟在拉佩身邊的一個斥候低聲問道。
此刻拉佩和幾個斥候正躲在城外的山崗,人手一個望遠鏡,正朝着遠處眺望着。
“好像沒暗哨啊?”另外一個斥候也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警報結界和窺視之眼,澤克亞果然出了問題。”
拉佩看到的和那些斥候不同,在他眼裡,整座城市被一個黯淡的紅圈圍攏着,那是一道超大規模的警報結界。
當然,這樣大範圍的警報結界就別指望有多高級,破除隱形、溫度感知、血液透視、重力感應之類高級功能肯定不可能有,一般來說,這種結界對小型生物也不設防,只對中、大型生物有效,用來對付普通人還行,對拉佩這樣的魔法師,這就像個篩子,到處是窟窿。
“跟我來。”拉佩招了招手。
幾分鐘後,拉佩和幾個斥候就在澤克亞的巷子裡亂竄了。
一進城,拉佩等人就感覺不對勁,澤克亞的郊區如同一座死亡之城,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房子全都是空的。
一個比較有經驗的斥候闖入一戶人家,他稍微搜索一下後就發現更詭異的地方道:“連一點吃的東西也沒有,水缸裡也沒水,好像人全都搬走了。”
拉佩眺望着遠方,他已經知道其中的原因,因爲他聽到市中心的方向傳來吵鬧的聲音,感覺就和馬內最亂的那幾天差不多。
“他們肯定是搬到市中心了。那裡有漂亮的房子、精美的傢俱和柔軟絲滑的被褥。”拉佩想起那些鋪在大街上的牀墊,還有化爲灰燼的豪宅。
拉佩的猜測一點都沒錯,澤克亞的市中心非常熱鬧,就如同節日,無數人聚攏在那裡,他們在吹牛、喝酒,每一座廣場上全都堆起篝火,做工精緻的傢俱和裝飾奢華的馬車全被斧頭劈開,當作劈柴扔進篝火裡。
和馬內的那些平民一樣,澤克亞的人似乎不破壞些什麼,就難以發泄他們那亢奮的心情。
不過當那隊騎兵過來後,這種歇斯底里的興奮一下子就沒了。
那幾個斥候看不到,拉佩卻能夠透過小精靈看到遠處的一切,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小精靈可以靠得很近。
那個騎兵隊隊長似乎在控訴些什麼,拉佩聽不清楚,只有當隊長高聲疾呼的時候,才能夠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東西。
“那些可惡的貴族我們的人捆綁會被絞死要去拯救他們團結起來殺光貴族大量的金銀珠寶女人我們曾受過的痛苦他們也品嚐一下……憤怒……復仇……”
看着騎兵隊隊長誇張的動作,看着周圍那些人亢奮的表情,拉佩的內心深處並沒有憤怒,更多的反倒是悲哀。
如果拉佩沒有得到幸運金幣,沒有捲入比格·威爾的案子,恐怕他也會在人羣中,用羨慕的眼神望着那些即將出徵的“戰士”,甚至也混在人羣中,拿根鐵條或者一把菜刀跟着一起殺人。
就在這時,比格·威爾的聲音冒出來:“你又不是哲學家,想那麼多做什麼?”
“我只是有些感嘆。”拉佩解釋道。
比格·威爾呵呵一笑,說道:“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一般來說,會想這麼說是因爲你覺得自己夠聰明,也有些本事,覺得可以做些什麼。這種想法繼續發展下去,要麼成爲悲天憫人的聖賢,要麼變成別人眼裡的瘋子。”
“你呢?”拉佩問道。
“我退回來了,回到現實,不敢踏出那一步,因爲我既不想成爲聖賢,聖賢都是爲別人而活,實在太累。也不想成爲瘋子,因爲瘋子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我不想承受這種孤獨。”比格·威爾毫不在意地說道,緊接着又加了一句:“最關鍵的是那枚幸運金幣,你不覺得它對聖賢和瘋子特別寵愛嗎?”
拉佩猛然一驚,臉色立刻變了,稍微回憶幸運金幣裡的那些人,死得最慘的好像就是一些悲天憫人的聖賢和一羣無法無天的瘋子,前者以那位聖女爲代表,後者數量就多了,其中瘋得最厲害的就是到處散播瘟疫,造成幾千萬人死亡的黑魔法師。
看來拉佩只能做一個現實的人,一個斤斤計較、唯利是圖的小人。
拉佩正打算結束這次搜索行動,因爲他已經知道澤克亞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一個小精靈傳回的影像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棟大樓,所有窗戶都被木板封死,門口堆着沙袋,房頂上打了木架,上面也用沙袋構築起工事,工事後面是一個個神情絕望的人,他們全都拿着武器。
很顯然,那幢樓裡的人和外面那些如同在過節的平民不是同夥的。
“看來這座城並沒有完全被攻破。”拉佩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有一個斥候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道:“我發現一些東西,你們跟我來!”
其實拉佩已經知道這個斥候發現了什麼,不過他仍舊跟過去。
轉過兩條大街,前面的房子變得好一些,這已經算是中等區域,住在這裡的一般來說是店鋪老闆、商行經理,或是小工場主之類的人。
只見一戶人家的門口吊着一排屍體,從老人到小孩,最小的那個只有兩、三歲,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裡面居然還有一個傭人。
在每一具屍體上還掛着牌子,上面分別寫着“貴族家的走狗”、“平民階層的背叛者”和“走狗家的畜生”,而那個傭人身上掛的牌子是“走狗的走狗”。
“瘋了,真是瘋了。”那個發現屍體的斥候難以理解地搖着頭。
這些斥候和拉佩一樣,他們看到貴族被殺,被搶劫,貴族的女人被強姦,其實一點都沒有反應,因爲這和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盡到護衛的職責,對得起那份佣金就行,但是此刻他們都感覺到震驚、恐慌和憤怒。
斥候們和這些人一樣,都是替貴族做事。
如果說這戶人家替貴族辦事的時候太賣力,以至於結了很多仇家,所以被殺,這還能理解,但無辜的孩子被殺,就已經是滅絕人性的表現,現在連傭人都不放過,這是何等的瘋狂?
拉佩也看在眼裡,剛纔他就看到這些屍體,像這樣悽慘的景象還有很多,但是小精靈傳回的影像並不清楚,所以他並沒有仔細看,也沒注意其中還有一個根本不相干的人,更沒注意到這些文字。
此刻拉佩的心中也充滿憤怒,他喜歡謀定而後動,但是嚴格說起來,他是一個衝動型的人,所以打算再一次改變計劃。
“我有一件事要你們去做。”拉佩從口袋裡掏出一堆灰布袋子,每一隻僅有核桃大小,道:“我要你們混進人羣裡,把這些東西掛在別人的身上。”
“這是什麼?”一個斥候小心地問道。
“毒藥,慢性毒藥,它們會迅速擴散到空氣裡。”拉佩並沒有隱瞞。
幾個斥候聞言,誰都不敢去接。
“放心,我有解藥。”拉佩又掏出一把藥丸,這些藥丸只有黃豆大小,散發着一股辛辣的氣味。
“您呢?”一個斥候問道,這有些冒犯,但是事關性命,他們必須問清楚。
“你不覺得這些房子空着太可惜嗎?”拉佩笑了笑。
“還可以啊!”那個斥候傻愣愣地說道,他顯然沒什麼幽默感,同樣腦子也不夠聰明。
拉佩翻了翻白眼,乾脆不和這些斥候打啞謎,道:“我打算放一把火,你們看到這邊冒煙就立刻離開人羣。”
“這麼大一片城區,您一個人忙得過來嗎?”那個斥候想耍滑頭。
“你想留下幫我也行,不過醜話說在前面,等一會兒整座城市會瞬間燃燒起來……你看到過我放火嗎?就是‘呼’的一聲,轉眼間什麼都燒光,連灰燼都不留下的那種,到時候你會發現前後左右全都是火,你只有十幾秒鐘可以逃出來。”拉佩冷冷地說道。
幾個斥候聽到全都有些腿軟,他們都見識過拉佩的火焰,場面絕對震撼,他們還沒活夠,絕對沒興趣親自領教這種火焰的恐怖。
“我……我還是放毒算了。”那個斥候連忙改口道。
那些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人被煽動起來,他們坐着大車,浩浩蕩蕩地朝着城外而去,他們要去討伐貴族,砍下那一顆顆高貴的腦袋。
幾個斥候互相看了一眼。
“這怎麼辦?”一個斥候問道。
“我有辦法,看我的。”另一個年紀比較輕的斥候說道。
年輕的斥候朝着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去,他跑到一輛大車旁邊,裝作找人的樣子,嘴裡喊着:“商丘·古莫得!你在這裡嗎?”
車上當然沒人叫這個名字,因爲根本就沒這個人。
過了片刻,那個年輕的斥候裝作沮喪地又朝着另一輛大車跑去。
沒人注意到一隻像核桃大小的袋子已經被掛在車底,裡面的毒藥正慢慢地釋放出來。
另外幾個斥候互相望了一眼,最後也走出去,嘴裡同樣喊着:“商丘·古莫得!商丘·古莫得!你們知道商丘·古莫得在哪裡嗎?有誰看到過他嗎?”
“誰是商丘·古莫得?”一個騎兵疑惑不解地問道。
“天知道。”另外一個騎兵聳了聳肩膀,道:“或許是個農夫或者販子吧,可能他家出了什麼事。”
沒人在意這種小事,也沒人會去注意幾個大喊大叫的人,人們下意識地認爲間諜、探子之類的人物只可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怎麼可能這樣吵吵鬧鬧?再說,這支隊伍只是一羣臨時湊起來的平民,對其要求不能太高。
如果換成正式的軍隊,哪怕再腐敗,再沒有戰鬥力,至少各個部門職責明確,肯定有專門的魔法師或者牧師負責監視四周,隨時警戒飲水或者空氣裡有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裡雖然也有魔法師,不過沒人能夠指揮他們,也沒人能夠命令他們隨時檢測周圍的空氣。
而且隊伍裡缺乏牧師,雖然有一部分神職人員偏向於這些造反者,但是身爲神職人員肯定不會跟隨他們去搶劫殺人,哪怕殺的是貴族。
除了光明神殿,任何教派對於殺戮手無寸鐵的人都嚴令禁止,特別是屠殺女人和孩子,而這些造反者恰恰踩過了線,並且光明神殿恰好也是造反者針對的目標。
那些斥候在忙碌着,拉佩也在忙,他把所有小精靈全都放出去,它們負責安放火種。
所謂的火種就是一團黃褐色的“泥巴”,主要成分是油,不管是植物油脂或者動物油脂,任何油都行,輔料則有兩種——松香和火藥。
澤克亞畢竟是一座城市,肯定有榨油作坊,拉佩又有那麼多小精靈,很容易就找到,松香也很容易得到,傢俱作坊裡都有,火藥是他自己的,反正用量不大。
拉佩並沒打算把整座澤克亞全都放上火種,只要每隔一、兩座街區放一排就行,風會讓火勢蔓延。
之前拉佩對幾個斥候說的話,全都是吹牛,沒人能夠一下子把整座城市化爲火海,或許專精火焰魔法的傳奇魔法師能。
把三種材料混合在一起,搓成像核桃大小的丸子,讓那些小精靈如同辛勤的蜜蜂般到處“播種”,拉佩則朝着那幢戒備森嚴的房子摸過去。
那幢大樓被重重包圍着,周圍的房子全都被造反者佔據,每一扇窗戶後全都有人架着槍瞄準那幢大樓,房頂和陽臺上還有火炮,通往那裡的街道已被沙包封死,那高高堆起的街壘如同一座座簡易要塞。
拉佩花了一點心思,總算突破這道防線,接下來他還得進入那幢房子,有可能的話,他不想驚動兩邊的人。
那幢大樓的警戒更嚴,和對面一樣,這裡也武裝到滴水不漏,每一扇窗戶後都架着火槍,甚至還有火炮,房頂上也有,院子裡一羣傭兵在來回巡邏,不過最麻煩的還是外面那道警報結界。
這是一道高級的警報結界,反隱形、反變形術、血液監視、重力感應……反正一切應該有的手段,這道警報結界都有。
破除警報結界的辦法有很多,如果傑克和安德雷在這裡,他們肯定會直接對負責監視的魔法師下手,前者一刀過去,直接出現在對方面前。後者一個精神震爆,效果也差不多。
拉佩不想做得那麼野蠻,他在半路上抓了一隻鳥,用隱身術讓那隻鳥隱形後,再把那隻鳥扔出去。
那隻鳥瞬間撞在警報結界上,隱身術消失,那隻鳥顯形,然後他拍打着翅膀飛走了。
負責監視的魔法師被驚動,他們全都盯着那隻鳥,卻沒注意到警報結界的一角被破開一道縫隙。
那是拉佩做的,他直接在警報結界上崩解出一個窟窿,然後溜進去。
拉佩大搖大擺地進樓,或許是因爲大樓裡的人對警報結界太有信心,就算看到拉佩,也沒意識到他不是這裡的人。
一進入大樓,拉佩微微一驚。
大樓內全都是人,走道上蓋着一頂頂帳篷,每一頂帳篷裡都住着人,看上去還是貴族。樓梯上也坐滿人,他們披着斗篷,互相依偎着——這個地方比貧民窟還像貧民窟。
大人物住的地方總是在最上面,拉佩朝着樓上走去,因爲樓梯上坐滿人,所以這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他儘可能不踩到別人的衣服。
每一層樓的情況都差不多,只是帳篷變得大一些,住在裡面的人看上去也更高貴一些。
看到這一切,拉佩暗自點頭,看來這裡有一個聰明人。
這裡的佈置和拉佩在車隊的佈置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核心就兩個字——公正,讓所有人都感到公正,同時也爲了讓大家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每個人都過得很艱難。
人是最賤的生物,只要讓人感覺到能夠活着已經不錯,就會發現大部分人的忍受能力還是很強,一旦放鬆就不行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會冒出來,更討厭的是就算滿足他們,也會有新的要求出現,人的貪婪是無窮盡的。
拉佩的臉上多了一絲微笑,他感覺到自己來對了,這將是一個不錯的盟友,同時他也在琢磨,怎麼把這些人拉着一起走?
不過,在此之前拉佩必須摸清楚這裡的情況。
很快拉佩就選好目標,他走到一羣小孩身邊,那羣小孩大的有八、九歲,小的五、六歲,正在堆積木。
拉佩拿出一把糖果,低聲問道:“最聰明的小孩可以得到禮物,你們知道這幢樓裡誰說的話最算數?”
那羣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手裡的糖果。
這些全都是貴族的孩子,對糖果絕對不陌生,而拉佩掏出來的東西當然不一般,這是娜達利雅弟弟的零食,據說是一家經營了幾個世紀的老店的招牌貨色。
“這裡說話算數的是席爾瓦子爵,他是代市長。”一個識貨的小孩一把搶過拉佩手裡的糖果。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拉佩又問道。
那個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那空空如也的手。
“很聰明,有前途。”拉佩摸了摸小孩的頭,又掏出一把糖果。
“他在走廊盡頭的那間辦公室。”小孩朝着遠處一指,又伸手想搶糖果。不過這一次拉佩的動作更快,他一下子握緊拳頭,笑了笑,說道:“想要這些糖果,你得帶我過去。”
“你不是這裡的人?”那個小孩相當機靈。
“怕嗎?”拉佩問道。
“不怕,我吃過你拿出來的糖果,是一個連我爸爸都得低頭的人給我吃的,你的身份一定很高,和外面的那些人絕對不是同夥的。”那個小孩忽閃着眼睛說道。
“你只要不出意外,長大之後肯定會很有前途。”拉佩又摸了摸小孩的頭。就在這時,拉佩背後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很高興閣下對我的兒子如此賞識,不過,我能不能問一下您是誰?”
“我?”拉佩站了起來,說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一個從馬內來的逃難者。”
“您太謙虛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破外面的結界,閣下的實力絕對不一般。”那個中年人和他的兒子一樣,並沒有表現出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