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扔掉,什麼都不要帶,到了密斯露,我幫你們買新的,挑最好的買。”
拉佩對正在整理東西的父母大喊大叫,他感覺自己已經受不了了,他的父母似乎想把所有東西都帶走。
“這幾件衣服還是結婚的時候你爸爸幫我買的。”拉佩的母親戀戀不捨地撫摸着一條長裙,裙子原本應該是白色,因爲放得太久,所以有些泛黃。
“你現在已經穿不下了。至於妹妹,你根本用不着操心,我不是給了您一千比紹,那是讓你們零花的,不夠的話就向我拿,她想買什麼樣的衣服都行。”拉佩現在總算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我要裙子,你答應過要給我裙子。”拉佩的妹妹在一旁嚷嚷道。
“好,等一會兒我們去逛街,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拉佩一口答應。
拉佩確實打算陪家人好好玩玩,這是待在塔倫最後的時光,他的父母或許有朝一日還會回到這裡,但是妹妹幾乎沒這個可能,再過幾年她就長大了,或許會在密斯露找到一個愛她的男人,然後結婚生子,最後在那裡老去。
“太好了,太好了!”拉佩的妹妹興奮地叫起來。
“沒必要花那麼多錢。”拉佩的母親過慣了苦日子,心態仍舊沒有轉變。
“放心,我比這座城裡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有錢,就連市長大人的收入也只不過是我的零頭。”拉佩開始吹牛,反正他現在說什麼,他父母都會相信。
拉佩轉過頭,朝着父親說道:“爸,我訂了一輛馬車,等一會兒你陪媽媽坐着馬車溜達一圈,看看那輛馬車舒服嗎?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就讓他們重做。那輛馬車就是爲了前往密斯露而訂造的,很適合長途旅行,座位可以翻起來,讓你們躺下。座位底下有抽屜,可以放吃的東西,還附帶一座燒酒精的紫銅爐子,如果你們想吃熱的東西也沒問題。”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最喜歡的話題,父親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一輛馬車,而母親對奢華的生活並不在意,她比較講究實惠,喜歡優雅而又舒適的生活。
“這可太好了。”拉佩的父親有些急不可耐起來。
拉佩的母親卻沒有那麼高興,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拉佩沉默了,過了好半天才說道:“這一次我得罪很多人,賓尼派、杜瓦利派、守備隊、護衛隊,這些還是明面上得罪的人。我爲了查案子,還查了地下錢莊的賬,這件事得罪的人更多……”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捨不得這裡。”拉佩的母親搗住嘴巴,臉上滿是悲慼。
“一切都會過去的。”拉佩的父親站起來,走到妻子的身後輕聲安慰道。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拉佩就站在門口,他隨手拉開門。
來的人拉佩全都認識,爲首的正是父親的頂頭上司,他們那個科的科長,後面全都是父親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大威爾森。
這些人顯然沒想到開門的是拉佩,對於拉佩,他們當然很熟,但是此刻他們全都不敢拿以往的態度面對拉佩,一個個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爸,是找你的。”拉佩並沒有搭理這些人。
爲首的科長臉頰肌肉微微抽搐兩下,和別人不一樣,他以前和拉佩很熟,雖然他已經知道拉佩是秘密警察頭目,昨天晚上不但殺了小穆雷第,還和老穆雷第針鋒相對,最後甚至槓上護衛隊隊長賈克卜,但是他仍舊忘不了拉佩的郵差身份,觀念一時之間轉不過來,看到拉佩對他毫不在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怒意。
“哎呦,是科長,您怎麼來了?”拉佩的父親心態同樣還沒轉過來,他對這位科長是客氣之中帶着幾分畏懼。
“聽說你們要走了?大家同事一場,我們是來給你餞行的,餐廳都已經訂好了。”大威爾森一邊朝着拉佩點頭示意,一邊對拉佩的父親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讓你們這樣破費。”拉佩的父親滿臉堆笑,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異常得意,不過得意的同時多少也有點失落,他一直巴望着能夠升職,結果到最後也沒做到。
拉佩的父親正打算繼續客氣幾句,門外又有一輛馬車停下來,一個乾瘦矮小的老頭和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從馬車上下來。
拉佩的父親不說話了,他的那些同事,包括那位科長也同樣不說話了,他們都認得這兩個人,一位是第七區警察署署長,另外一位是警察廳廳長。
衆人隨即讓開路,甚至包括拉佩的父親也讓到一旁。
拉佩在屋內正感到奇怪,剛纔還有說有笑,一眨眼變得鴉雀無聲,等到他看見安博爾·諾德,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閣下會大駕光臨。”拉佩朝着安博爾·諾德微微行了一個禮。
“我找您有事,老穆雷第死了,巴多爾也死了,除此之外還死了一個人,這個人叫羅戈特·霍華德,賈克卜莫名其妙站出來替老穆雷第說話,就是這個人挑唆的。”安博爾·諾德倒也不見外,直截了當說了一大串。
拉佩倒是沒什麼反應,但旁邊的那些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他們聽過這幾個名字,羅戈特·霍華德是檢察官,論等級,或許不如老穆雷第這個秘書長,但是檢察官的手裡卻有實權,在塔倫絕對算是了不得的人物,沒想到就這樣死了。
“他們居然死了。”拉佩皺起眉頭,道:“幕後黑手的動作好快,我還沒來得及行動,他就已經將線索弄斷。”
“有人懷疑這幾個人是您殺的。”安博爾·諾德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口氣更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人是我殺的,他們肯定連屍體都找不到……對了,巴多爾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怎麼樣了?”拉佩問道,他是故意問的,他必須給人留下窮兇極惡的印象。
“死了,一刀斃命,死得很輕鬆。”安博爾·諾德知道拉佩的意思,所以順着拉佩的口風回答。
“可惜,我都已經聯絡好了買家。”拉佩異常遺憾地搖了搖頭。
“是薩莉亞那個虐待狂?”安博爾·諾德嘿嘿一笑,笑得很猥瑣。
“您怎麼知道?”拉佩故意裝出奇怪的模樣,他知道安博爾·諾德這樣說,是在配合他,在幫他洗脫罪名。
“那個老鴇已經把風聲放出去,巴多爾的老婆年輕時有很多追求者,他們都等着能夠一親芳澤,可惜人死了。”安博爾·諾德笑得愈發猥瑣。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一問一答,把旁邊的人嚇得不輕,那位科長心裡的那一絲不忿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拼命回憶以前有沒有得罪過拉佩。
“您特意跑過來告訴我這件事,是有人要藉機對付我?”拉佩緊接着又問道,說話間明顯帶着一絲殺氣。
“當然不是,是市長大人讓我過來跑一趟,他也相信這幾個人不是您殺的,因爲他們死得太容易了,沒有一絲痛苦。如果他們是死在您的手裡,絕對不會這麼幸運。”安博爾·諾德同樣也在幫拉佩宣揚惡名,並道:“市長大人還讓我帶一句話給您,以後如果再發生什麼意外,您完全可以打聲招呼,讓大家坐下來商量。”
“謝謝市長大人的提醒。”拉佩順勢把警察廳廳長和警察署長讓進來。
那位科長傻傻地站在門口,他可沒膽子進去,他和警察廳廳長之間的距離簡直是一天一地。
而科長都不敢進去,其他人自然更不敢。
拉佩的父親倒是明白事理,連忙說道:“家裡小,不如我們出去談?”
“走、走、走,咱們去餐廳,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一邊聊,一邊等。”那位科長連忙說道。
衆人前呼後擁走了,不過這一次被簇擁在中間的不再是科長,而是變成拉佩的父親。
那位科長再也不敢小心眼,他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替妻子和女兒考慮。
拉佩的母親此刻早已上樓,和女兒進入自己的房間。
客廳內只剩下拉佩、格拉羅斯和安博爾·諾德。
“多虧了您,我提前升職了。”門關上之後,格拉羅斯搶先說道:“我現在已經是督察長。”
“督察長?”拉佩大吃一驚,雖然格拉羅斯之前就說過他即將調往警察廳,卻沒說過是什麼職位。
在警察廳裡面,督察長是排名前五的人物,頭頂上只有一位廳長、三位副廳長,而且這還不是一個虛職,督察長有監督所有警察的職權,雖然不能任命誰,卻可以撤別人的職,權力很大。
美中不足的是督察長沒有油水可撈,不過對格拉羅斯來說,這並不是缺點,他在拉佩的生意裡面有股份,接下來水警隊那邊也有一份好處,足夠他賺了,他也樂得擺出清廉公正的姿態,說不定幾年之後,他就有資格考慮廳長的寶座。
“我祝賀您。”拉佩說道,這正是他需要的,同樣他也能夠猜到吉爾斯特肯定已經接替格拉羅斯的職務,正式成爲第七區的警察署署長。
拉佩知道,安博爾·諾德早就想讓吉爾斯特坐上第七區警察署署長的位置,之所以讓格拉羅斯再兼一年,最大的原因就是怕他多心。這一次吉爾斯特出了大力,兩邊合作得非常愉快,也就沒什麼顧慮了。
“我也有件事要告訴您,我打算和您一起前往馬內。”安博爾·諾德突然說道。
拉佩被弄個措手不及,第一個反應就是安博爾·諾德對他的身份仍舊有猜疑。
“恐怕不太方便吧!這一路上肯定會非常辛苦。”拉佩找了一個理由,不過話剛出口,他猛然間意識到這未必是理由,或許他去馬內的路上真的會很辛苦。
“沒問題。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旅行,就算現在,我每年也要回一趟馬內。馬上就要年底了,我每年都要回馬內過年,一直待到一月底纔會回來。”安博爾·諾德猜到拉佩會拒絕,所以藉口都找好了。
拉佩的心愈發亂了,他不停琢磨安博爾·諾德爲什麼要和他同行。
“路上我還有點事要和您商量。”安博爾·諾德繼續說道。
拉佩想了半天,最後覺得還是和安博爾·諾德保持距離爲好,於是又找了一個理由:“恐怕有點問題,後天我就得離開,我已經耽誤太久了。”
“這不是問題,反正最近這段日子也沒什麼大事,我隨時能啓程。後天就後天,我準備兩件替換衣服就行。反正馬內也不算很遠,走快點,四、五天就到了。走得慢些,也不過一個星期。”爲了和拉佩同行,安博爾·諾德什麼都顧不上了。
安博爾·諾德的這番話根本就是瞎說,這段日子又是國王特使遇刺,又是嫌疑犯脫逃,再加上驛站激戰和小穆雷第的強姦殺人案,現在又有三位政府官員被殺,這件事的背後還涉及塔倫排名第一和第二的黨派,更和港口守備隊、護衛隊有關,因此安博爾·諾德手上的事有一大堆,根本沒他說得那樣空閒。
拉佩也知道安博爾·諾德在胡說,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沒辦法再拒絕,只得說道:“既然這樣,那麼咱們後天在採石場那邊碰頭。”
“那就說定了。”安博爾·諾德顯得很高興。
“到時候您十之八九會後悔的。”拉佩苦笑着搖了搖頭。
“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漢德蹲在地上,此刻他正在數一堆金屬片,這些金屬片都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複的花紋,他並不知道這玩意有什麼用處,只知道當初拉佩讓他把這些金屬片散佈在碼頭區四周的隠秘處,現在又讓他收回來。
“咱們都已經數過了,總共一千一百一十一塊,一塊不多,一塊不少。”旁邊的一個小扒手說道。
“我不是信不過你們,而是做任何事都得認真。”漢德頭都不擡,一邊數,一邊回道。
“這話說得沒錯。”旁邊突然傳來拉佩的聲音。
“老闆。”漢德一下子站起來。
其他人也跟着鞠躬行禮。
“其他人出去,給我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拉佩吩咐道。
衆人全都乖乖地走出去。
門關上後,拉佩隨手將一塊符石扔在地上,隨着一陣波動,這間房間和外面隔絕開來。
“我打算去馬內了,後天就走。”拉佩說道。
“我跟您一起去。”漢德之前就打定主意緊跟拉佩,道:“這邊就交給吉雅。”
“這件事我會安排的。”拉佩以前也屬意吉雅,不過現在他有了更好的人選,他打算把這塊交給保羅。
這段日子接觸下來,拉佩發現保羅並沒有想象中窩囊,他只不過缺少雄心,拉佩的父親至少還知道巴結上司,加入杜瓦利派也是爲了有個靠山,比保羅要強。
保羅的性格上有問題,但能力並不差,不但槍法好,做個計劃什麼的也沒問題,驛站的那場戰鬥就是他策劃的。後來對付守備隊的時候,他也加入進來,安博爾·諾德那邊來了十幾個人,而拉佩這邊只有保羅一個人,結果保羅出了好幾個主意,讓那邊的人全都刮目相看。
至於吉雅,年紀畢竟太小,還是繼續做副手。
“費德里克怎麼樣了?你有他的消息嗎?”拉佩又問道。
“他已經到馬內了,您的房子已經找好,最近馬內不太景氣,很多農場主破產,他們的房產正等着出售。他按照您的意思,在郊區買了一幢別墅,地址是紅楓大道七十九號。”漢德原本就打算說這件事,費德里克走的時候帶去十隻信鴿,其中一隻信鴿是今天早上飛回來的。
“很不錯。”拉佩讚道。
費德里克是在驛站之戰發生前走的,到現在也就一個多星期。
“你去把吉雅叫進來。”拉佩吩咐道。
漢德出去了,過了片刻他又回來,身後跟着吉雅,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
後面那個人讓拉佩有些出乎預料,來的人是尤特佬夏洛克。
“他說有事要找您。”漢德連忙道。
拉佩轉頭看着夏洛克,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夏洛克摘下帽子,微微鞠着躬,異常謙卑地問道:“聽說您打算去馬內?”
“現在全城的人恐怕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拉佩自嘲地笑道。
“那實在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有機會把業務拓展到馬內,您能帶着我嗎?”
夏洛克滿臉期冀地道。
拉佩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夏洛克有什麼業務需要擴展到馬內,他做的可不是本分生意,他的古董鋪內全都是假古董,只能賣給那些附庸風雅的鄉巴佬充場面,在塔倫還有些市場,可到了馬內根本就吃不開。
至於夏洛克的珠寶鋪,其實是銷贓的地方,那些偷來的東西經過改頭換面再賣出去,但漢德他們現在不再偷東西,珠寶鋪內也就只剩下一些廉價貨色,在塔倫都賣不出去,更不用說去馬內。
夏洛克顯然猜到拉佩的心思,連忙說道:“古董生意和珠寶生意我早就不做了,我現在專心賣各種化妝品,主要是時光逆轉,順便賣點胭脂膏、玫瑰露、乳香、媚藥之類的東西,這不也是您需要的嗎?”
原來如此!拉佩心想:老傢伙找到新的發財門路,而且貪心不足,已經不滿足於塔倫這個小市場,打算跑到馬內去做生意,這倒是一個發財的門路。
“這邊的生意怎麼辦?”拉佩問道。
“我已經計劃好了,這邊的生意就交給我的侄子經營。”夏洛克雙手抓着圓頂禮帽,非常小心地回話,他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現在卻是撒謊。
夏洛克根本就沒有侄子,讓他去馬內是長老會的意思,爲了補償他的損失,長老會已經用非常優惠的價格買下他的那兩間店鋪。
“那好吧。”拉佩沒有太在意,他沒想到夏洛克會撒謊。
反正到了馬內,拉佩也需要和那邊的地下錢莊打交道,進一步查明那幾張匯票的來源,馬內的地下錢莊同樣掌握在尤特佬的手裡,他需要一個能夠和那些傢伙打交道的手下。
“後天我們出發。”拉佩說道。
“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夏洛克一步步往後退,他得立刻回去準備。
等到門重新關上,拉佩轉頭向吉雅問到:“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叫你過來嗎?”
“頭已經說過了。”吉雅看上去很沮喪,他本來以爲漢德離開之後,他就是頭了,沒想到這個位置被保羅搶去。
別人不知道保羅的身份,以爲保羅早就是秘密警察,吉雅和漢德卻一清二楚,而且保羅加入的時間比他們還晚。
“你的年紀太小,讓你擔任秘密警察在塔倫的負責人,別人會怎麼看?”拉佩淡淡地問道。
吉雅的心裡頓時舒服多了,他擔心的是拉佩看不上他,現在聽到拉佩仍舊屬意於他,只不過年紀成了他最大的障礙,他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們離開之後,你也帶着其他人離開,過一個星期再回來。不過回來之後你們必須改頭換面,也不要再來這裡,這三幢房子我會讓人賣掉。”拉佩對這些人的安排早就有了計劃。
漢德和吉雅的臉上全都露出惋惜的神情,對於這座老巢,他們是有感情的,這段日子老巢更是成了他們的天堂,現在要賣掉,他們的心裡很不好受。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儘量低調,管好手下,別讓他們再上街偷東西,小命要緊。所有人仍舊得住在一起,如果分散開,很容易被別人各個擊破,萬一有人被收買,成爲他們的內應,那可就不好了。”拉佩警告道。他知道吉雅肯定會趁漢德不在的機會收買人心,他不會去阻止,但是有些事情絕對是不允許的。
“我明白。”吉雅知道拉佩最忌諱什麼,當初大家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結果拉佩大發雷霆。
“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需要打探消息,不過你可以多招一些眼線。這一次那些碎嘴婆娘就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沒有她們,就不可能在短短几個小時內造成這樣的聲勢,那些大人物也就不會被逼出來。”拉佩說出讓吉雅過來的目的。
“老闆,您覺得招多少人合適?”吉雅對於招人絕對贊成,這裡的一切都由他負責,招募來的人就是他的嫡系。
“越多越好,如果你有本事讓全塔倫的人都成爲眼線,那就更完美了。”拉佩隨口開了一個玩笑。
吉雅很心動,不過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這需要不少錢。”
吉雅更頭痛的是這種錢花出去,連一個憑證都沒有,他還不能保證有效果,很多線人拿錢不辦事。
“我會把你需要的資金掛在第七區警察署的名下,每個月給你五千比紹,反正只是招人,不需要他們做事,應該夠了。正式人員的工資和津貼從烏迪內斯那邊拿,我會和他打聲招呼。我不在的時候,他的手下會負責訓練你們,包括帶你們出海,你們需要熟悉附近的海路。”拉佩提了一連串要求。當初他和比格·威爾發生爭執,就是因爲他想搞定這些事,然後再去馬內,現在只能靠吉雅。
“我明白,老闆您是要我夯實基礎,多招眼線,多學本領。”吉雅很聰明,立刻領會拉佩的意圖。
如果換成兩個月前,吉雅或許更熱衷於權勢,但是驛站一戰讓他明白實力的重要,特別是歪錘的死更讓他觸動極深。
“你明白就好。”拉佩拍了拍吉雅的肩膀,緊接着轉頭對漢德說道:“吉雅需要的是夯實基礎,你的問題是方法不對,做事認真很重要,但方法也很重要。”
說着,拉佩打開門,朝着門外的那羣手下喊道:“都給我進來,把這些東西整理一下,十片一疊,十疊一排,一排就是一百片,十排就是一千片,絕對不會搞錯,而且很快就能數完。”
匡當的一聲,一隻沉重的麻袋扔在佛勒的面前。
佛勒難得沒在做試驗,他戴着一副眼鏡,手裡拿着羽毛筆,正在紙上計算着什麼,看到拉佩進來,他放下了筆。
“效果很不錯,居然把賈克卜唬住了。”拉佩笑着說道。
昨天晚上橫掃碼頭的那股恐怖的氣息,根本就不是傳奇強者所發,而是這些鐵片的功勞。
這些鐵片被安放在碼頭周圍的一些特殊的點上,構成一座複合法陣,至於那恐怖的氣息則來自於幸運金幣。
爲了以防萬一,拉佩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有人拿出證據揭露穆雷第父子的罪行,他就順勢把穆雷第父子拿下。如果沒人站出來,他就會釋放出這股氣息,震懾住穆雷第父子,然後讓警察強行闖進去抓人。
沒想到一切正常,賈克卜卻跳出來,結果拉佩準備的那兩手全都派上用場。
“我打算去馬內,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跑一趟?”拉佩和佛勒之間沒必要兜圈子。
“我去那裡幹什麼?”佛勒一點興趣都沒有,在他看來,有那工夫還不如多做幾個試驗。
“魔力變異的問題仍舊沒解決,這絕對是一個大麻煩,我需要你幫忙……或者說需要你救命。”
拉佩表現得異常誠懇,他很清楚如果直接請佛勒幫忙,佛勒肯定不會答應,必須引起佛勒的興趣,因爲佛勒一直在研究他身上的魔力變異問題,這是一個重要課題。
“這個啊……”佛勒果然心動了。
對佛勒來說,拉佩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試驗品,此刻他的手裡至少有三項研究和拉佩有關。
與此同時,佛勒也不希望失去一個優秀的管家兼合夥人。
這段日子以來,佛勒不用爲一日三餐操心,住的地方也舒服多了,可以靜下心思進行研究,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吃豬食,住狗窩。
“你別指望我會在其他事情上幫你忙。”佛勒還是挺謹慎的,他怕拉佩把他當打手用。
“沒問題。”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這邊東西太多,想要搬的話,不容易啊。”佛勒看了看樓上。
“不需要全帶走,你列一個計劃,看看最近要進行哪些研究,帶上必須的資料和書籍,再帶上最貴的材料,其他東西肯定可以在馬內買到,大不了我們在那裡再弄一間實驗室。”
“這是你說的。”佛勒立刻興奮起來,他對這間實驗室本來就不太滿意,最初想的是湊合着先用,以後有了錢和空閒再推倒重來,結果一晃七、八年,最終他也沒對實驗室加以改造,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這件事搞定。
“那當然,我說話算話,不過你別坑我,魔法這玩意是沒底的,你可別要求一些特別貴重的器材。水警隊還沒組建起來,你煉製的那些魔藥雖然賣得不錯,不過市場還沒有徹底打開。我手頭上頂多拿得出十幾萬比紹,就算找地下錢莊借,也最多能湊二十幾萬比紹。”拉佩先設置了一個底限,他怕佛勒獅子大開口,這不得不防,佛勒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放心,我手裡也有一些積蓄。”佛勒難得知道不好意思,不過他這樣說,也是怕嚇退拉佩這個金主。
“算了吧!一直都是我幫你管賬,你的那些老底,我還不清楚嗎?”拉佩對佛勒早已沒了當初的尊敬。
以前拉佩認爲佛勒這樣的魔法師肯定很有錢,可接管佛勒的財務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四面漏風,什麼叫債臺高築。
佛勒老臉一紅,乾脆擺手說道:“反正現在你負責理財,你又可以隨意進出地下室,你覺得什麼東西可以賣掉換錢,就告訴我一聲。”
爲了新實驗室,佛勒決定大出血了。
“那行。”拉佩一口答應下來,不過他沒去地下室,他對那裡面的東西瞭如指掌,像“殭屍藥”那樣能夠立刻換錢的東西並不多,再說拉佩也不打算現在賣,很快這個國家就會亂起來,到時肯定戰火連天,那時佛勒的東西才能賣出好價錢。
“後天就要出發,我找幾個人來幫你搬東西。”拉佩最後才說出發的時間。
“你……”佛勒一下子跳起來,他零零碎碎的東西最多,單單那些資料就不可能一天內整理出來。
“所以我讓你好好計劃一下。”拉佩笑了起來。
扔下佛勒,讓他自己頭痛去,拉佩跑去地下室,那裡有拉佩需要的東西。
拉佩來佛勒這裡,不只是爲了請佛勒同行,也不只是爲了歸還那些鐵片,更重要的是爲旅行做準備。
佛勒的地下室很大,除了那一排排架子上放滿東西,旁邊還堆着很多物品,這些對象體積都比較大,沒辦法放到架子上。
在最裡面的角落中趴着一匹馬,這匹馬看上去很瘦弱,皮包骨頭,上面還滿是灰塵,這不是一匹真馬,而是一具魔偶,放在這裡已經有點年頭了。
拉佩走到那匹馬的面前,輕輕按了一下馬的額頭,頓時那滿是灰塵的雙眼亮起來,緊接着又暗下去,不過這匹馬卻站了起來——它活了。
“呼……”一股灼熱的氣流從馬的鼻孔裡面噴出來。
“這實在太酷了。”拉佩看着那匹馬,神情看上去有些異樣。
同樣是魔法物品,這匹馬和怪力手套、跳躍靴完全不同,和魔法門、陰井也不一樣,實用性或許沒那麼強,但是給人的衝擊絕對要大得多,這也是造物。
“它沒你想象的那麼好,這也是一件不算成功的作品。”一道光線從天花板投射下來,映照出佛勒的身影。
“它有什麼缺陷?”拉佩摸了摸那匹馬。
“機器畢竟是機器,它不夠聰明,就算明知道前面有個坑,也會直愣愣地跳進去。就算前面有堵牆,它也不知道避開。遇到彎道也一樣,它不知道轉彎。所以你必須一直控制着它,全神貫注,不能有絲毫放鬆。”佛勒一臉痛苦,顯然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這麼蠢?”拉佩失望了。
“人工智能是個永恆的課題。”佛勒喃喃自語道,臉上滿是茫然。
拉佩聽佛勒說起過,魔法界有好幾個終極課題,其中之一就是人工智能。
“應該有辦法彌補這個缺陷吧?能不能從真馬身上抽取靈魂,然後注入裡面?”拉佩不愧是黑魔法師,想出的辦法就是這樣邪惡。
“我又不是死靈法師,玩弄靈魂不是我的擅長。”佛勒嘟囔道,口氣明顯帶着不屑的味道,不同體系的魔法師互相之間都有些看不起。
相對而言,煉金術士還算中立的。如果換成一個元素法師,絕對不會說死靈法師,只會說那羣骨頭棒子。
拉佩不會摻和這種魔法師之間的派系紛爭,不過他已經明白佛勒的態度,就算這招能行,佛勒也不會採用。
“這東西走大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拉佩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倒沒什麼問題,只要注意轉彎。”佛勒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這就沒問題。”拉佩放心了。
可惜,佛勒的下一句話又讓拉佩的心提起來。
“這東西還有一個毛病,它的力氣小,拉不動太重的馬車。”
“雙輪輕便馬車能行嗎?”拉佩連忙問道。
雙輪輕便馬車是最輕的馬車,這種兩個輪子的馬車一般只在城市行駛,勉強也可以用於短途旅行。馬內離塔倫有九百多公里,這段距離絕對不能算近,所以雙輪輕便馬車並不是合適的選擇。
另外還有一個麻煩,雙輪輕便馬車全都是開放式的,沒有車廂,頂多上面有遮雨的雨篷,這要是夏天出行還好說,現在是冬天,到了晚上非得凍成冰棍不可。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確定要這樣去馬內?”佛勒問道,他覺得拉佩已經決定用這匹馬了。
“您對那輛馬車還滿意嗎?”一個矮胖子朝着拉佩點頭哈腰。
說話的這個人是城裡最大的馬車行的老闆,這家馬車行主要的業務是長途運輸,也租馬車給別人,不過他們也造馬車,雖然不是太專業,卻勝在便宜。
矮胖子說的馬車,正是拉佩替父親訂的那輛馬車。
“我還需要一輛雙輪輕便馬車,要儘可能輕,還要有密封的車廂。”拉佩可不是爲了那輛馬車來的,他提出新的要求。
矮胖子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道:“這怎麼可能?”
“而且你只有一天時間幫我改裝。”拉佩又加了一句。
“很抱歉,這個生意我做不了。”矮胖子連連搖頭,他不想得罪拉佩,拉佩是格拉羅斯介紹來的,格拉羅斯已經把拉佩的身份告訴他,但是這個要求他根本做不到。
拉佩皺起眉頭,他並不是心血來潮才提出這樣的要求,這是必須的,要不然他就得大費周折。
“你這裡最輕的雙輪馬車的車架是哪種?”拉佩乾脆直接問道。
矮胖子聞言,朝着身後的一副架子指了指。
造馬車是很專業的活,矮胖子這裡其實只負責組裝和最後的裝飾,車體的各個部件,譬如車輪、車軸、車架這類東西都不是他造的,而是從外面買的。
這裡的車架有十幾種,從高檔到廉價的都有,其中大部分是四輪車架,兩輪的不多,此刻矮胖子指的那副車架就只有並排的兩個座位,後面再加上一個車斗,正因爲簡單,所以才輕。
拉佩只看了那車架一眼,就不由得搖頭,這車架的重心太高,如果弄一個車廂上去,頭重腳輕,很容易翻倒。
突然,拉佩的目光掃到角落的一副車架,看起來非常奇特,它實在太簡單了,只是一根車軸、一根車轅,再加上兩個輪子,組成一個“山”字的形狀。
“那種車架好像很有意思。”拉佩指了指那副車架。
“那個?”矮胖子一臉怪異地道:“那是比賽用的,最近幾年馬內流行賽馬,雙輪馬車是其中一個項目。這裡也有人跟風,所以我專門從馬內進幾套車架,別看它簡單,價格可不便宜。那根車軸是鋼質的,爲了減輕重量,中間還鑽空。車轅是百年以上的老藤做的,很結實,卻又很輕……不過這恐怕也不符合您的要求,我想象不出怎麼在上面加個車廂?”
“看過皮划艇嗎?”在來的路上,拉佩就已經想好了。
“看過。”矮胖子立刻點頭道,塔倫是港口城市,海邊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船,其中不乏皮划艇。
“像那樣就行。用盡可能輕的材料編織出骨架,然後在外面蒙上皮革……裡面也蒙一層,中間幫我塞上棉花,這樣可以保暖。密封性不需要像皮划艇那樣好,能擋風就行。”拉佩解釋道。
“我明白了。”矮胖子已經在腦子中勾勒出馬車的樣子,不過隨即又道:“這樣的東西可不牢靠,我不敢保證能用多久。”
“這不關你的事。”拉佩並不在意,只要從塔倫到馬內這一路上不散架就行。
“那好吧。”矮胖子接下這筆買賣。
“我的時間很緊迫,明天晚上必須取走。”拉佩舊事重提,時間對他來說,實在太緊迫了。
“時間確實緊迫了一些。”矮胖子沉思起來,他默默盤算着,好半天才一拍巴掌,說道:“沒問題,既然急用,我乾脆就用柳條枝編個框架出來,蒙皮也簡單,我這裡有現成的小牛皮。”
矮胖子看了天色一眼,緊接着又道:“從現在到明天晚上還有三十多個小時,我讓工人們通宵加班,應該可以趕出來。”
“很不錯,我會付加班費的。”拉佩現在不在乎錢,他已經想通了,乾脆學佛勒,就算債臺高築也沒關係,只要他有足夠的實力,只要他有還錢的能力,總能借到錢。
但和佛勒不同的是,佛勒不擅長理財,所以債臺高築,他從一開始就打着賴賬的主意。
大亂就在眼前,到時候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誰還會在意債務?
從馬車行出來,拉佩的心情不錯,最後一項準備工作也已經完成了。
不過有一件事不得不防,於是拉佩朝着停在路邊的一輛馬車打了一個手勢。
那輛馬車立刻靠過來,馬車上總是有兩個車伕,一個負責駕馭馬車,另外一個負責替拉佩傳遞消息。
“去叫幾個兄弟過來,讓他們盯着這裡。如果裡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出來,或者有人在附近窺視,就讓他們把人扣起來。”拉佩最喜歡收買眼線,他當然要提防別人也用這招對付他,同時還得防備有人在馬車上動手腳。
負責傳遞消息的那個人立刻跳下來,然後去召集人。
拉佩感到渾身輕鬆,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腦袋,他答應過要帶妹妹去買裙子。
“回家。”拉佩跳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