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火光一閃,硝煙瀰漫。
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佩的右手多了一把防身短槍。
彎刀劍客倒退了幾步,手微微顫抖着,這一槍打中他的手臂,距離如果遠一些,他或許能躲開,但這麼近沒人能躲開,至少他不行。
那顆子彈同樣是一枚鐵釘,加了料的鐵釘,劇烈的麻痹感讓彎刀劍客的半邊身體失去知覺,讓彎刀劍客只能用左手握刀,可惜他不是左撇子,根本用不慣。
對於拉佩來說,這是進攻的好機會,不過他沒打算進攻,而是閃身就走。
拉佩很清楚,槍聲肯定會把其他人招來。
這一次拉佩沒走房頂,從房頂走目標太明顯,他選擇在倉庫間的縫隙中穿梭。
近一個月的苦練,這麼長時間的準備,終於見到效果,拉佩對這裡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挑的全都是那些不太可能藏人的地方,譬如堆滿亂七八糟垃圾的巷弄或者是停放推車的小巷。
拉佩在逃的時候,也不忘記在經過的地方佈下絆索。
比格·威爾當初的忠告是正確的,確實有必要學習工匠和裁縫的技巧,這套絆索就是拉佩自己琢磨出來的。絆索收起來的時候只是手指粗細的圓筒,用的時候甩手打出,圓筒中會彈出兩條飛索,一左一右朝着兩邊飛出,碰到什麼就會勾住什麼,然後絲線會繃緊,一旦被觸發,圓筒裡面的火藥就會爆炸,射出一排細小的鐵釘。
拉佩用的這些鐵釘全都只有一公分長,很輕,很細,根本沒什麼殺傷力,所以不會死人,不過鐵釘上有帶電,還塗抹了麻藥。
絆索的效果顯然不錯,每當身後傳來爆炸聲,拉佩就能夠知道又有倒黴蛋撞上絆索,這也是一種警報,告訴他敵人已經追近了。
有趣的是,大部分爆炸聲都會伴隨一聲怒吼,說明倒黴的人又是那個大塊頭。
“如果讓我抓到這個王八蛋,我會把他扔進糞坑,先淹個半死,然後撈出來放進油鍋裡炸。”大塊頭一邊拔釘子,一邊咒罵道。
在大塊頭旁邊的幾個人全都斜眼看着他,捱了這麼多下,他們全都已經長記性,只有他仍舊沒腦子。
“還要追嗎?”手持雙刀的人看着那扇紅色油漆的大門,那是消防隊的駐地。
“王八蛋。”大塊頭怒不可遏地將長刀扔在地上,刀瞬間直沒至柄。
“不是說這小子是魔法師嗎?我怎麼覺得他更像一名劍客?”剛纔和拉佩交手的那個人疑惑地問道。
“魔法師難道不能練劍嗎?”雙刀客不以爲然地反問道。
“這不可能,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再說,怎麼樣才能一邊唸咒語,一邊和人戰鬥?”之前那個人對魔法師還是有點了解的。
雙刀客想了想,回答不上來了,只能道:“算了,這些事用不着咱們管,還是讓老大頭痛吧。”
在遠處,倉庫房間內,烏迪內斯也問着同樣的問題,“這小子的本事好像很雜,他是個黑魔法師,卻精通劍術,還會暗器,更擅長這種飛檐走壁的技巧……你不是說同時修練魔法和武技會有障礙嗎?”他問的當然是身邊的紅袍法師。
“我不清楚。”紅袍法師說話也沒有剛纔的自信,此刻他的手裡攥着那塊赤紅色水晶。
紅袍法師現在才發現,這只是一塊普通的水晶,根本不是火晶石,剛纔完全是虛驚一場。
別人被騙也就算了,畢竟不是魔法師,紅袍法師誤判就太丟臉了。
“這小子沒下死手,底下的人傷了不少,但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死人。”旁邊的胖子輕聲說道。
“看來這小子說得沒錯,他真是來和我談生意的。”烏迪內斯撓了撓頭,他在想接下來怎麼辦。
“這是他個人的意思,還是秘密警察的安排?”胖子問道。
“不清楚。”烏迪內斯先回答一句,停頓片刻,又不太肯定地說道:“我覺得兩種可能性都有。”
此刻仍舊留在房間的人,全都是烏迪內斯的心腹,而且智力都不低,聽到這話,他們已經明白烏迪內斯的心思,看來烏迪內斯打算和對方合作。
“我明天去找他。”四眼連忙說道,老大出面就太丟臉了,他出面卻沒這個問題,這算不上服軟。
“用不着你去,你跑一趟第七警察署就行,請署長做中間人,我想和那個小子見個面。”烏迪內斯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署長不肯怎麼辦?我之前託了不少關係,但他就是不開口。”四眼問道,他是爲了以防萬一。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他會答應的。”烏迪內斯自然有他的把握。
第二天清晨,拉佩揹着郵包在街上送信,突然看到一輛郵政署的馬車朝着他迎面而來,駕馬車的正是那位中年警官。
“是烏迪內斯讓你來的?”拉佩知道中年警官的來意。
“您猜對了,他透過署長想約你共進午餐,署長已經訂好了位置。”中年警官連忙說道,緊接着又道:“您太了不起了,烏迪內斯在自家地盤上吃了大虧,這件事被大家當作笑話四處傳揚。”
“烏迪內斯是個聰明人,他不想惹麻煩罷了,說到真正實力,我和他還差得遠。”拉佩並不是故作謙虛,昨天當烏迪內斯的手下突然出現在客廳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個走私商人的勢力比傳聞中更大。
“您就不用謙虛了。倉庫區現在還是老鼠亂跑、蟑螂亂躥、蒼蠅亂飛,害得碼頭區也沒辦法正常開工,所有貨船隻能緊急啓航,全都停到港口外面,市長都被這件事驚動了。”中年警官說着他剛剛打聽到的情況。
這確實出乎拉佩的預料,沒想到他和烏迪內斯的紛爭,居然導致港口停擺,不過他不在乎,能夠爬到這個位置的人絕對不是傻瓜,肯定不會輕舉妄動,最大的可能就是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署長訂的地方是不是還在羅德餐廳?”拉佩不想多聽馬屁。
“沒錯,那裡肯定能訂到位置,也安全。餐廳的侍者全都是熟人,也都很懂規矩,絕對不會亂打聽,更不會偷聽。”中年警官笑嘻嘻地說道,緊接着他又壓低聲音,輕聲說道:“這家餐廳的後臺老闆其實就是咱們署長……或者說是署長夫人。”
“明白了,我十二點準時到。”拉佩說道。
拉佩也繼續送他的信。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幾個小時過去了,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一輛馬車停在羅德餐廳的門口。
拉佩從車上下來,他朝着門口的侍者招了招手。
那名侍者認得拉佩,知道拉佩是幕後老闆敬重的貴客,連忙跑過來。
“幫我把車上的箱子搬下來,要輕拿,輕放,別翻倒了。”拉佩吩咐道。
車上放着一口很大的皮箱,旅行用的,是用老藤編織而成,箱子很沉,侍者不得不把箱子扛在肩膀上,跟在拉佩的身後。
還沒進包廂,拉佩就聽到包廂內傳來談笑的聲音,是烏迪內斯在說話,警察署長在笑,顯然兩人談得很起勁。
拉佩推門進去。
那個侍者也跟着拉佩進入包廂,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從肩膀上挪下來,問道:“這東西放哪裡?”
“放在椅子上。”拉佩指了指角落上的一張椅子,那是給突然到訪的客人準備的。
侍者有些爲難,箱子又破又髒,會弄髒椅子的。
“快去,愣在這裡幹什麼?”警察署長大聲吼道:“放的時候小心點,裡面的東西損壞一點,賣了你全家都賠不起!”
雖然拉佩之前沒說會帶東西來,警察署長卻已經猜到,箱子內肯定是那種油膏,這玩意現在可了不得,塔倫上流圈子的人全都到處在打聽,想知道哪裡有賣。
當初警察署長和拉佩還擔心那些大人物疑心太重,未必能夠接受,結果根本沒這回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年輕人,全都對油膏充滿渴求。
警察署長和夏洛克手頭的那點貨只支撐一個星期,就全都被搶光了。
警察署長早就想找拉佩,但是拉佩忙着烏迪內斯的事,一直沒空閒,這讓他很鬱悶。此刻看到這口箱子,他就彷彿看到黃澄澄的金塊。
拉佩卻沒太在意箱子,他還揹着那隻圓筒。
拉佩走到烏迪內斯面前,將圓筒取下來放在桌上,道:“我要換成錢的話,還得去找合適的買家,與其費那個事,不如直接賣給您,五萬六……”
如果換成昨天,烏迪內斯絕對不會答應,今天就不同了,他面不改色地把圓筒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是那幅失去的油畫,立刻說道:“沒問題,很公道的價格。”
得到這個回答,拉佩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道:“現在我們可以談生意了,先談大生意。”說着,拉佩轉頭朝着警察署長問道:“剛纔你們聊得那樣融洽,有沒有提到水警隊的事?”
“沒有,這裡面的門道還是您最熟悉,所以我覺得還是您親口來說或許更好。”警察署長確實擔心自己說不清楚,那可就丟臉了。
烏迪內斯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在來這裡之前,他有過各種設想,從配合辦案到索要賄賂,他全都想到了,但是此刻提到的事絕對超出他預料的範圍。
“水警隊?”烏迪內斯低聲問道。
“先聽我說……”
拉佩將當初對警察署長和中年警官說過的那番話又陳述了一遍。
烏迪內斯是一個不錯的聽衆,他從頭到尾都靜靜地聽着,沒有插一句嘴。
一開始聽到上面要組建水警隊,烏迪內斯也以爲上面要打擊走私。但是等拉佩說到國王和行業工會的博弈,他驚詫中又帶着一絲恍然。等拉佩再說到內閣和軍隊的紛爭、馬內和地方政府的矛盾,他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
和警察署長不同,身爲商人,特別是走私商人,必須對時局有所瞭解,要不然天知道什麼時候會撞個頭破血流,所以烏迪內斯更明白拉佩這番話的厲害。
“你打算怎麼做這筆生意?”烏迪內斯已經沒有昨天的傲慢。
烏迪內斯的眼界比警察署長要開闊得多,自然知道一個小小的秘密警察絕對沒資格參與到這種層級的博弈中。
烏迪內斯不是沒見過秘密警察,秘密警察確實很厲害,卻也沒這麼神乎其神。
可像拉佩這樣是魔法師,又是劍客,還是刺客,既精於鑑賞,又懂政治,在秘密警察中也很少見,所以烏迪內斯立刻產生和佛勒同樣的猜測——拉佩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
“福特曼警官呢?”拉佩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向警察署長問道。
“他在外面。”警察署長連忙說道。
“這件事和他有關,還是讓他進來一起聽一聽吧,省得我再解釋一遍。”拉佩提議。
警察署長撇了撇嘴,他有點不太情願。烏迪內斯卻不在乎,他已經猜到福特曼可能就是要塞進水警隊的人,以後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福特曼被叫進來,警察署長順便叫侍者又搬一張椅子過來。
等一衆人重新坐下,拉佩衝着烏迪內斯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壟斷塔倫的走私交易?”
烏迪內斯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拉佩的意思。
那兩個警察卻一陣茫然,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腦子不如烏迪內斯和拉佩聰明,再加上隔行如隔山,所以一時沒明白過來。
拉佩知道這兩個警察不懂,連忙解釋道:“成立水警隊可不容易,各種妥協,各種博弈,無數雙眼睛死死盯着,有的人充滿期待,有的人一心找碴。所以水警隊一旦成立,就必須做出些成績,這樣才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那是必須的。”福特曼連連點頭。
“想做出成績可不容易,這裡面有很多學問,是抓大放小,還是抓小放大?”拉佩向福特曼問道。
福特曼張大嘴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此刻他的腦子裡不停亂轉着,但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一會兒覺得應該抓大放小,一會兒又覺得只能抓小放大。
拉佩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答案,知道不能指望福特曼,只得揭開謎底:“當然是抓小放大,讓上面看到一支支走私隊伍被打掉,每隔幾天就有一次收穫,同時也讓大家看到帝國的走私有多麼猖狂,順便讓各行業工會感受到一些壓力,這就是成績,輕而易舉就能夠獲得的成績。”
福特曼頓時明白過來,一旦開竅,他立刻想到更多的好處。
小規模的走私隊伍實力不會太強,抓捕起來容易,事後也用不着擔心遭到報復。可如果換成烏迪內斯這樣的大走私商人,麾下強手林立,還和海盜關係密切,抓他們簡直是找死,就算成功了,也等着被報復,弄得不好還落得個全家死光的下場。
“還有一點。”拉佩站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往外面張望了兩眼,這才關門,走回來低聲說道:“衆所周知,最大的走私販子其實是緝私隊,但是沒人能夠抓捕他們,就算有確鑿證據也不行。打擊大的走私商,只能讓他們獲利,所以抓大放小是損人不利己。抓小放大就不同了,對於水警隊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和大走私商連手,打壓緝私隊,壟斷走私貿易。”
三人全都一臉驚詫,別說那兩個警察,連烏迪內斯都感到腦子發昏,這裡面的奧妙超乎他們的想象。
“我可不想招惹緝私隊。”烏迪內斯雖然心動,但是讓他和緝私隊硬碰硬,他可沒那個膽子。
“不會惹怒他們。”拉佩猜到烏迪內斯的反應,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比格·威爾猜到他的反應,走私商人也是商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血性,所以他早就想到解決的辦法,便道:“你的人只要被抓就行。”
“被抓?”烏迪內斯不明白。
“緝私隊屬於軍隊系統,收穫必須上繳。水警屬於行政體系,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案,贓物會被出售,得到的貨款一部分上繳,就當作交稅,一部分截流作爲經費。這樣一轉手,走私品就全都成了合法的商品。”
“我現在同樣可以把走私品變成合法商品。”烏迪內斯有些不以爲然。
“你能把所有的貨全都洗白?”拉佩冷笑一聲。
拉佩事先調查過,只有那些最值錢的貨纔會拿去洗白,爲的是超額的利潤,而且手續很麻煩,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大部分走私貨都不可能被洗白,只能在黑市出售,而黑市的價格往往比合法商品便宜很多,這樣才能吸引人購買,但經營黑市的人又要從中剝一層,所以到走私商手上的錢就更少了。在大多數情況下,也就賺個辛苦錢。
烏迪內斯這一次沒辦法反駁,這樣算下來,即便上繳一半的收入給市政當局,剩下的一半幾家平分,也比原來的收入多一些,更何況轉手的過程中還可以做手腳,譬如低買高賣、隱瞞虛報、以次充好,手法多的是。
烏迪內斯正在琢磨,拉佩卻出了門,把一名侍者叫過來,讓他拿來紙和筆。
重新關上門,拉佩坐下後,用筆在紙上又寫又畫,打表格,列公式,寫了滿滿的大半張紙。
那兩個警察在一旁看着,但是什麼都沒看明白,上面的表格和公式讓那兩人一頭霧水,烏迪內斯卻看明白了。
“你怎麼會想到這些的?”烏迪內斯的語氣中充滿歎服。
“不是我想到的,我們那裡有專職的分析師。”拉佩沒有居功,不過他說話的時候,那口氣充滿倨傲的味道。
“我想借用一下這些分析師,花多少錢都行。”烏迪內斯兩眼放光。
拉佩輕蔑地看了烏迪內斯一眼,搖了搖頭,笑道:“你請不起,他們也不屑爲錢做事,他們有些人擁有皇家研究院院士的頭銜,可以隨便進出財政大臣的府邸。”
兩個警察這一次完全是在旁邊看白戲,反正他們聽不懂也看不懂,只知道拉佩拿出來的東西很厲害,厲害到烏迪內斯眼紅得不得了。至於什麼皇家研究院院士,他們已經想都不去想,這和他們完全屬於兩個世界。
烏迪內斯則垂頭喪氣,他不認爲這是吹牛,能夠搞出這東西的人絕對有資格進皇家研究院。
“給我點時間,我有我的消息管道,如果上面真的打算建立水警隊,我肯定能夠打聽到。”烏迪內斯非常謹慎。
如果烏迪內斯那麼容易輕信別人,就不可能這樣愜意地坐在餐廳裡享用美食,而是在牢房裡吃那些連狗都不屑一顧的牢飯。
“我得到答案之後怎麼找你?”烏迪內斯緊接着又問道,想找拉佩其實很簡單,不管是讓警察署長傳話,還是找漢德都行,他這樣問,其實是希望拉佩交個底。
四眼在一開始得到不少情報,但是等到採石場完工,就再也沒辦法知道里面的情況,而在街上跟蹤那些小扒手卻一次次失敗。扒手們都很敏感,也很小心,想跟蹤他們不容易,反倒有可能被他們反跟蹤。因此直到昨天,烏迪內斯才知道拉佩的存在。
“我告訴你的是真名字,你要找我的話,可以去第七郵政署,我是個郵差,在那裡上班。”拉佩沒打算隱瞞。
烏迪內斯的表情異常精彩,他張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老大,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烏迪內斯知道秘密警察都有另外一重身份,但是當郵差也太低調了一些。
福特曼和警察署長在一旁看戲,當初他們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何嘗不是同樣震驚。
“現在咱們再來談一談另外一樁交易,這次和陛下無關,我只想爲自己準備一筆養老金。”拉佩朝着箱子掃了一眼。
烏迪內斯早就注意到那口箱子,也早就猜到拉佩所說的生意與之有關,只不過成立水警隊的消息把他給弄傻了。
“那裡面有什麼?”烏迪內斯問道,他知道做生意的竅門,故意裝得不怎麼在乎。
“最近這段日子,有一種能夠讓人恢復青春的秘藥,您聽說過嗎?”開口的是警察署長,此刻他眉開眼笑,有種說不出來的得意。
“是‘時光逆轉’?”烏迪內斯這一次再也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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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迪內斯猛然間想起,那藥劑是在最近一個多月纔出現的,而身爲一名商人,他當然明白這種藥劑的價值。
“時光逆轉?”
拉佩和警察署長全都面面相覷,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當然也有其他名字,譬如青春聖油、美顏油膏之類的。”烏迪內斯連忙解釋道。
“我們好像忘了給這東西取個名字。”警察署長這纔想起自己的疏忽,賣了一個多月貨,居然連個稱呼都沒有。
這倒怨不得警察署長,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誰是貨主,而知道的人都是用“那種藥”、“那種油膏”來稱呼,根本不需要什麼名字。
“‘時光逆轉’這個名字不錯,以後就用它了。”拉佩做出了決定。
“這也是佛勒老頭搞出來的吧?”烏迪內斯問道。
“沒錯,對他來說,那只是一件失敗的作品,扔在地下室好幾年,被我無意間翻了出來。”拉佩隨口說了一下他發現的過程,不過他沒提翻地下室的原因。
“我知道那個老瘋子是個天才,可惜他瘋得太厲害了。”烏迪內斯嘖嘖連聲,突然烏迪內斯問道:“老瘋子以前也和我做過交易,爲什麼這筆交易拖了如此之久?”
“因爲他煉到一半突然有了靈感,就扔下你的東西去做其他實驗,時間一長……”拉佩聳了聳肩膀。
這個理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真的,但是套在佛勒的身上就不一樣了,他是瘋子,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一個瘋子做出任何事都能夠理解。
烏迪內斯臉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他同樣設想過各種理由,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聽說這種油膏賣得不錯,很多人都在打聽哪裡有賣,我不覺得你們需要我插手。”烏迪內斯的注意力又轉回到生意上。
“塔倫只是一個小地方,市場也小,這東西是奢侈品,不能敞開來賣,必須造成有價無市的假象,這樣價格纔會夠高,才能賺更多錢。但是這東西製造起來又不難,放着大把的錢不賺,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開市場。”拉佩朝着烏迪內斯擠擠眼。
烏迪內斯立刻明白,說穿了,拉佩缺乏的是管道,而他恰好擁有現成的管道,不但可以賣到各大城市,還可以賣到國外。
“原來是這樣。”警察署長喃喃自語道。
當初拉佩提到兩成的股份要留給烏迪內斯,警察署長的心裡還覺得不舒服,特別是這段日子他手裡的貨根本就不愁賣,就更不願意把好處給別人,現在他終於明白拉佩的意圖。
“高明,你不去經商實在太可惜了。”烏迪內斯搖頭嘆道,這是恭維,也是實話。
“我去經商的話,那才叫可惜了。”拉佩淡淡說道。
烏迪內斯三人連連點頭,拉佩這話倒是沒錯。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拉佩對烏迪內斯沒必要太客套,都是你來你去的,不用什麼尊稱。
烏迪內斯頓時來了興致,道:“只要我能辦得到,絕對盡力去辦。”
“不是什麼難題,我這裡有一份清單,全都是各種香精,‘時光逆轉’既然是奢侈品,當然要有奢侈品的身份,我打算讓它們盡善盡美。但是塔倫實在太小,也太落後,很多東西搞不到。”拉佩極力貶低自己的故鄉。
“這沒問題。”烏迪內斯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爲是什麼考驗,原來是這麼件小事。
這根本不難,烏迪內斯在馬內有人,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從馬內弄到,就算馬內沒有,他也可以去別的國家購買。
“還有一件事,我設計了幾種玻璃瓶子,可惜這裡的大部分作坊都做不出來,僅有幾家能做出來的作坊,已經知道這些瓶子是拿來裝什麼的,居然也想分潤一部分……”拉佩露出一絲冷笑。
“這簡直是找死。”警察署長和烏迪內斯同時說道,他們都是合夥人,當然無法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這件事交給我好了。”烏迪內斯包攬了下來,這更是一件小事,大不了把那幾間作坊的老闆全都宰了。
“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拉佩說道,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一拍腦袋,道:“對了,另外三分之二的溶解劑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交貨,這段日子老頭被我逼着煉製‘時光逆轉’。”
“沒關係,那些已經足夠我用一、兩年了。”烏迪內斯當然不會斤斤計較。
“那麼現在讓他們上菜吧,我的肚子已經餓了。”拉佩笑着說道。
到處是咒罵的聲音,倉庫區仍舊像是戰場,一羣人在那裡打老鼠、捉蟑螂、趕蒼蠅。不只是烏迪內斯的手下在做這件事,很多碼頭工人也拎着掃帚、拖把在和這些生物戰鬥。
一輛馬車駛進來,停在那座破舊倉庫前,烏迪內斯從馬車上下來,一大羣人立刻迎上來。
“錢已經送過去了嗎?”烏迪內斯看着四眼問道。
“送過去了,七萬比紹,一分不少。”四眼連忙說道。
“車上有口箱子,幫我搬下來,小心一點,裡面的東西很貴重。”烏迪內斯轉頭吩咐道。
“是剩下的三分之二溶解劑嗎?”胖子在一旁問道。
“不是,是另外一種藥劑,這將成爲我們的另一大財源。”烏迪內斯顯得很興奮,緊接着他又嘆了一口氣,道:“我早知道那個老瘋子是天才,但是仍舊小看了他。”
“那恭喜您了。”胖子的臉上露出微笑,不過緊接着又道:“您這一次的收穫應該不只這些吧?”
胖子對自家老闆很瞭解,雖然老闆很在乎利益,但是這一次面子丟大了,如果只是一點利益,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你讓留守馬內的人查一下,上面是不是打算從警察裡面抽調出一部分,成立一支水警隊。”烏迪內斯低聲說道,此刻他已經進了房間,在這裡是絕對安全的,說什麼都行。
胖子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也徹底變了,現在他總算明白,爲什麼烏迪內斯不再追究昨晚的事。
“上面要打擊走私?”胖子連忙問道,這纔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不是打擊,而是控制,這裡面的學問大着呢,我想了好半天才稍微明白一點。裡面涉及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各種利益糾葛在一起,各種勢力在裡面博弈,不管是水警隊還是咱們,都只是人家手裡的木偶。”烏迪內斯有些泄氣。
能夠把生意做得這麼大,烏迪內斯有他的驕傲,以前他並不把上面那些人放在眼裡,總覺得那只是一羣混吃等死的老貴族。
可現在烏迪內斯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就算那些老貴族很蠢、很白癡,但是他們的地位擺在那裡,自然會有一批很厲害、很聰明的人才爲他們效勞。
“您好像受了不小的打擊?”胖子不知道烏迪內斯爲什麼會這樣。
“那小子只是在底下辦事,以前頂多就是一個外圍成員,可一旦有了機會,他爆發出的能量連我都害怕。想想看吧,秘密警察有多少外圍成員?又有多少內部成員?”
烏迪內斯確實怕了,做他這一行,一向講究鬥智不鬥力,就算你的實力再強,烏迪內斯不和你正面交鋒,用各種手段一點點把你弄倒,所以他一向驕傲。但是這一次,他從拉佩的身上卻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不管鬥智還是鬥力,他都不是對手,對方弄個圈套,他還不得不往裡面鑽。
烏迪內斯同樣也清楚,這一次說好聽點是合作,說難聽點就是收編,上了這條船,他再想下來,可就不容易了。
但是烏迪內斯又無法拒絕,不管是利益,還是未來的前景都太誘人,他也不敢拒絕,如果不給面子,對方完全可以扶持另一個走私商人取代他的位置。
“傑克,我問你一件事,那小子一頓要吃一頭烤羊,整隻的,還不是小羊羔,這裡面有什麼講究?”烏迪內斯轉頭向紅袍法師問道。
紅袍法師遲疑半晌,才道:“這小子可能和暴食魔王締結了誓約,怪不得他的力量和耐力都遠遠超出常人的範疇。”
烏迪內斯倒也聽說過黑魔法師都和魔王締約,從魔王那裡獲取力量,忍不住點了點頭。
沒想到傑克突然驚呼一聲:“不對,和‘暴食’魔王締約,力量、耐力、承受力和恢復力都會增加,但是速度會減慢,可這傢伙明顯是走速度和靈巧之路。”
“這可能和他的天賦有關吧?”雙刀客在一旁說道,他也是雙刀流的劍客,和拉佩走的是同樣的路子。
“不可能,和魔王締約後,體質就會朝着某個方向發展。和‘暴食’魔王締約的黑魔法師都會變成胖子,動作會變得遲緩、笨拙。和‘暴怒’魔王締約的人會變成肌肉男,渾身充滿力量,但是失去靈活性。除非……”說到這裡,傑克想到了一種可能。
“除非什麼?”烏迪內斯連忙問道。
“除非他締約的魔王不只一個。”傑克的神情略微有些變化。
“這有可能嗎?”烏迪內斯只關心真相。
“有這個可能,只要肯付出代價就行,不過敢這麼做的絕對是瘋子。”傑克喃喃自語道。
“那傢伙看上去很正常啊!”烏迪內斯回憶着拉佩的言行舉止。
“那就更糟糕了。如果他瘋瘋癲癲,時而憤怒,時而憂鬱,這還好一些。每一個魔王都代表一種情緒,和不同的魔王締約,會受到不同的影響。”傑克解釋道。
“他好像沒這個問題。”烏迪內斯搖頭。
“所以他瘋得更厲害,外表看上去正常,只說明一個問題,他在締約之前強行分裂了人格,不同的人格各自和一位魔王締約。”傑克已經猜到拉佩是怎麼做的了。
周圍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佛勒老頭已經夠瘋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瘋狂的人。”胖子喃喃自語道。
“或許還有一個瘋的,你、我都還沒領教呢!”烏迪內斯只覺得頭又痛了起來。
“還有?”胖子驚問道,其他人也是一樣。
“那小子自己說的,他的老師是個女人,聽他的口風,這個女人和佛勒老頭有一腿,能夠看上那個老瘋子的女人有可能正常嗎?”烏迪內斯問道。
烏迪內斯的這些手下大多認識佛勒,一想到他的瘋樣全都搖頭。
誰都想象不出,什麼樣的女人能夠看上那個瘋老頭?
“這怎麼辦?還要和他們合作嗎?”胖子只感到頭皮發麻,和一個瘋子合作已經夠嗆了,現在要和三個瘋子合作。
“小心點就是了。”對於黑魔法師,還是傑克知道得最多,道:“頭,知道那小子的身份嗎?”
“知道了!你們肯定想不到,那小子只是郵差,他的父親也是郵政署職員,爲人十分老實,他們一家是土生土長的塔倫人。熟悉他家的人都說,這小子幾乎沒離開過塔倫。”
在回來的路上,烏迪內斯已經把拉佩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得越多,烏迪內斯越感覺迷惘。
衆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和拉佩交過手,不但沒佔到便宜,還吃了不小的虧,臉丟大了,所以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樣的消息。
不過他們也不認爲消息是假的,拉佩周圍的人不可能一起撒謊,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秘密警察太神通廣大。
這不由得讓烏迪內斯等人渾身發冷,天知道什麼地方還有秘密警察?或許某個被他們隨意差遣的碼頭工人也是秘密警察,或許他們自家兄弟裡面就有秘密警察。
一時之間,每個人看着別人的眼神都帶着一絲狐疑。
“別想那些沒用的了,其他人都出去,胖子、四眼你們兩人留下,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烏迪內斯連忙喝道。
衆人頓時退了出去,連傑克也出去了,他從來不摻和這些事。
把門關上後,烏迪內斯將今天在羅德餐廳的所見所聞全都說出來,包括水警隊的事,也包括那種恢復青春的秘藥。
“你們怎麼看?”烏迪內斯問道。
“厲害。”胖子張大了嘴巴,他是玩腦子的人,最清楚這裡面的奧妙。
“我知道厲害,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烏迪內斯瞪了胖子一眼。
“有用的?有!”胖子拉長了音調:“我本來還擔心那小子沒有任何要求,原來他也在乎利益。”
“怎麼說?”烏迪內斯沒興趣猜啞謎。
“那小子提到水警隊的時候,肯定沒說他要什麼好處吧?”胖子問道。
烏迪內斯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胖子愈發有了信心,道:“他幫我們牽線搭橋,做成這麼大一筆交易,卻沒提任何要求,這就是高明的地方。走私生意確實油水足,但是風險大,人也累,賺的是賣命錢、辛苦費。”
他只是牽線搭橋,之後就用不着出力,但想要分潤好處有點麻煩,拿多了,其他人不高興。拿少了,他還不如不要呢。
“現在搭上了一個秘藥生意,情況就不同了。這生意沒什麼風險,獨家買賣,針對的又是上流社會,最主要的客戶是那些老女人和大人物,這是最有錢、最捨得花錢的一羣人。這生意做好了,簡直就是躺着賺錢,他放棄了那邊的利益,完全可以在這邊補回來。”
“有道理。”烏迪內斯在房間內走來走去,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道:“你的意思是咱們不在裡面賺錢?”
“不是不賺,而是少賺。咱們借這個機會拓展一下人脈也是好的。”胖子最擔心的就是這邊的人貪心。
“咱們偷偷地幹,或者不在這裡幹,甚至不在這個國家幹,而是在別的國家賣個很高的價錢,他也能管得了嗎?”四眼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你能瞞得過秘密警察?”胖子搖頭,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事。
“好了,四眼,這就是你的不對。有的錢能賺,有的錢不能賺,能夠借這個機會拓展人脈已經很不錯了。”烏迪內斯的腦子還算清醒。
“能賺錢的地方多着呢,現在有了佛勒老頭的溶解劑,走私黃金的計劃也可以開始了。”胖子也在一旁提醒道,他的意思很明白,錢是賺不完的,機會有的是,沒必要結下一個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