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特親王分兵兩路,其中一路軍隊朝着這邊過來?”拉佩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額頭暴起一條條青筋。
“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漢德很肯定地說道。
“朝着我們這邊過來的軍隊,規模怎麼樣?”拉佩停下手裡的工作,隨手扳動旁邊的一根拉桿。
此刻拉佩坐在一臺滑槽前,一根根排得整整齊齊的鋼條正順着滑槽滑落下來,而他的手就貼在滑槽的末端。
那些鋼條滑過後,就被切割成內外嵌套的兩根圓管、一根鋼芯和四條三角形的邊角料。
拉佩停下手裡的工作,但是他的五道分身卻沒停下來。
“召集大家開會。”拉佩脫掉圍裙站起身往外就走,走到門口,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緊接着又道:“你和伯納聯絡一下,告訴他這邊的情況,問一下他有什麼對策?”
“您的意思是讓他撤兵?”漢德問道。
“不。”拉佩搖了搖頭,說道:“就算讓他撤兵也晚了,再說,他也未必趕得回來。菲戈特親王既然敢分兵,肯定會防備我們把伯納和他的軍隊撤回來,他們肯定會要求南方諸國幫忙,把伯納的軍隊拖在邊境上。”
漢德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好在他很快又恢復正常,道:“幸好那邊沒派多少軍隊過來,他們的主力仍舊往馬內進發,進攻這邊的只有三萬人馬。”
“就算只有三萬人馬,那也是正規軍,我們手裡有什麼?你覺得我真的會讓女人和孩子上戰場?”拉佩問道。
漢德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自己,拉佩這麼一說,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他在旁邊聽着,卻感到話意很怪,因爲他們不也才十五歲?
“去召集大家開會。”拉佩一把將漢德推出去,說道。
召集人要時間,特別是有幾個人離得還很遠,譬如西爾維婭,她在沙利爾。費德里克也不近,他在天堂島。還有一些人在塔倫。
弗雷多也在工業島上,就先來找拉佩。
“老闆,如果你需要的話,島上的這些工人全都會爲您而戰。”弗雷多一來就立刻表態。
拉佩皺了皺眉頭,這些工人是他的寶貝,他可捨不得讓這些人去拼命,不過轉念一想,難道他能讓女人和孩子去打仗?當然不能。
權衡利弊後,拉佩終於下定決心,轉頭對弗雷多說道:“你先覈實一下,看看有多少工作是女人、孩子或者老人也能做的?”
“沒問題。”弗雷多答應得很快。
弗雷多敢說這話,是因爲當初建廠的時候就缺工人,特別是熟練工人,不得不把每一道工序都分得很細,能夠採用機械的地方就全都採用機械,當時這樣做確實麻煩一些,但是現在好處就看出來了,島上八成以上的崗位都可以用女人和孩子來代替。
“對了,鍊鋼和彈藥製造這兩個部門的人就別動了。”拉佩突然補充一句,這是關鍵部門,而且有太多的秘密。
“我明白。”弗雷多知道輕重。
“你從倉庫裡調一批槍支出來,讓停工的工人練習射擊,沒必要節省子彈。”拉佩又道。
“他們都會射擊。”弗雷多連忙提醒道。
“多練一練沒什麼壞處。”拉佩知道這些工人會射擊,但是他不在乎,他可不想爲了節省幾發子彈,讓自己的寶貝工人受到損失。
正說話間,一艘船駛過來,是專門來接拉佩和弗雷多的,會議肯定是在要塞島上舉行。
也就一刻鐘,拉佩就登上要塞島。
一到島上,夏麗立刻跑過來說道:“我已經通知各座城市,德文尼、摩德納、嘎隆等十二座城市表示願意聽從您的安排。”
“這是一件好事,告訴他們,讓他們用不着害怕,我已經完成動員,準備迎擊親王的軍隊。”拉佩點了點頭,他會記住這十二座城市。至於那些沒有迴應的城市,他同樣也會記住,等到打敗親王的軍隊,就輪到那些城市的官員倒黴。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陣空間波動,傑克從虛空中走出來,一出來,他首先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當初比格·威爾和親王說得好好的,你也沒有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對方怎麼會一下子變卦?”
拉佩微微一愣,他確實沒有多想,他和親王之間是由比格·威爾牽線搭橋,而親王是少有幾個知道比格·威爾還“活”着的人。
比格·威爾的能力和人脈,親王全都一清二楚,而且他也知道比格·威爾對王室的“忠誠”,沒理由中途變卦。
“難道是因爲坩堝鍊鋼法?”拉佩能夠想到的只有這個。
“只有這種可能。”傑克嘆道:“比格也這樣認爲,我剛剛和他聯絡過,他也得到親王想對你下手的消息,本來他想打探清楚後再告訴你,沒想到你手底下的那個小子效率挺高,居然已經得到消息。”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發那批槍支。”拉佩有些後悔。
“他猜到你會這樣說,不過沒必要後悔,這個秘密遲早保不住。”傑克安慰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清楚,如果晚半個月,情況就完全不同,那時候親王的軍隊恐怕已經到達馬內外圍,根本沒時間管我這邊的事。”拉佩輕嘆一聲,他有些後悔自己做事太急。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傑克卻不這樣認爲,道:“想得到坩堝鍊鋼法的人恐怕不只親王。”
“還有誰?”拉佩感到警戒,問道。
“西撒肯定插了一手。”傑克豎起一根手指頭,說道:“當年他們慘敗於馬提蘭人之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武器裝備不行,他們的船不如馬提蘭人的船,這是設計理念的問題,很容易解決。但是火炮不行的問題就大了,西撒的鐵礦和我們這邊一樣,雜質太多。”
緊接着傑克豎起第二根手指頭,說道:“北面的隆哥也出產鐵礦,他們的礦區和我們的礦區相連,礦石的品質完全一樣。”
傑克又豎起第三根手指頭,說道:“除此之外,國王陛下的岳母——羅格納爾的女王陛下,她恐怕也和這件事有關。羅格納爾有高品質的鐵礦,但是比馬提蘭差一些,以前必須經過精選才能採用坩堝鍊鋼法,成本也不低,如果得到我們的技術,利用率就大得多。”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不過隨即又展開,因爲他很快就想明白一件事,道:“比格既然已經知道原因,還提醒我這些,說明他已經有應對的辦法,他怎麼說?”
“他讓我問你一件事。”傑克頗爲神秘地說道。
“問我?”拉佩感到疑惑不解。
“應對的辦法有,而且有好幾種,就看你如何選擇?”傑克雙手抱肩看着拉佩,問道。
“有好幾種?”拉佩感到意外。
“這就要看你是不是打算保住坩堝鍊鋼法的秘密,如果你願意把這項技術拿出來,他可以走一趟羅格納爾,幫你和各國談判。”傑克說道:“當然,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就是和馬提蘭人合作。”
“和馬提蘭人合作?”拉佩臉色微變,稍微一想,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馬提蘭人有坩堝鍊鋼技術,所以和他們合作不是推廣技術,而是限制技術的外流。
“他不可能一點建議都沒有吧?”
拉佩早已經習慣比格·威爾的思維,他從來不會做什麼二選一,如果有兩個選擇,他肯定會權衡利弊,最終只選擇一種。
傑克笑了笑,說道:“他的意思是趁着這種技術值錢,乾脆賣個好價錢。”
拉佩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比格·威爾的想法,坩堝鍊鋼法說難,其實也不難,就是一次次嘗試,失敗得多,總會有一次成功,歸根究底就是錢和時間的問題。
“告訴比格,這件事就交給他。”拉佩對比格·威爾一向都絕對信任。
“這就好,不過他說了,你這邊還是得打,而且得狠狠地打,不讓那幫傢伙吃點苦頭,他們是不會乖乖坐下來談判。”傑克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對此他深有體會。
不久之前瓦爾納斯人就替拉佩好好上了一課,原本他以爲用利益可以把瓦爾納斯人拉攏到他這一邊,沒想到對方乾脆打起把他一口吞下的主意。
不過也正是這場危機,讓拉佩有巨大的轉變。
蘭頓家族是瓦爾納斯排名前十的家族,地位不比這邊的公爵差,以前拉佩面對這個等級的人物,內心中總是有些恐慌,甚至還帶着幾分畏懼,現在他不在乎了。
另外,坎培爾·羅斯德的預言同樣讓拉佩有所動搖,以前他首先想到的是保命,保住自己的命,然後再保住身邊人的命,最後就是活得比以前稍微好點,要求並不高。但是現在拉佩的想法變了,爲什麼不搏一把?他可以讓這個世界有所改變,按照他的想法改變。
傑克離開了,他去聯絡比格·威爾。
拉佩一邊沉思,一邊進入會議室,既然做出決定,那麼他就得爲下一步好好打算。
原本拉佩的想法是確保南方的平安,但是現在他打算更加主動,不只對付撕毀協議的菲戈特親王,也包括那些對他有敵意的人。
突然拉佩想到一件事,他已經在大師的邊緣卡了半年,卻一直在自我安慰,這是爲了夯實基礎,實際上多多少少有些自我逃避的意思。其實踏出這一步非常簡單,只要強化魔源即可,看來前往南方大陸的計劃必須提前……
拉佩正在想着這些事,突然夏麗走過來,把一張紙條悄悄塞到他的手裡。
拉佩看了紙條一眼,那是伯納的回信。
“親王的軍隊半路分兵,其實是非常不理智的舉動,三萬人馬根本就不可能威脅到我們,如果我沒猜錯,他肯定會抽調駐守後方的軍隊。如果老闆您願意冒一下險,就帶一支精銳部隊從海上進攻德勒莫,然後快速直插對方的中心:當然正面也不能放鬆,必須死死拖住親王的軍隊……”
就像信任比格·威爾一樣,拉佩也同樣信任伯納,特別是伯納在軍事方面的見解,他已經打定主意照着做,不過他指揮哪一路軍隊纔好?是那支少而精銳的突襲部隊,還是和敵人對峙的主力?又或是乾脆坐鎮後方,讓別人去打?
整個南方突然變得異常緊張,隨着動員令的下達,所有二十歲到四十五歲之間的男子都被召集起來。
沒有人敢違抗命令,抗令的人全都被掛在市中心的廣場上。
這一次拉佩可沒興趣講什麼平等、自由,更不會在意各個黨派的想法,事實上也沒人敢反對。
動員令下達的第二天,各座城市就槍聲不斷,甚至稍微大一些的小鎮也響起槍聲,所有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又或是小孩都被強迫學習射擊。
槍支是免費發的,不過數量有限,大城市得到兩、三百把,小城市得到一百把,小鎮只有十把,這些槍不再像以前那樣分發到個人手裡,而是統一用來訓練。
當然,那些被徵召的士兵都有槍,在入伍的當天,這些士兵就被送往前線。
最前線是一座名爲雷朗的山城,這座城市已經成爲預定的戰場,因爲這裡是菲戈特親王的軍隊必然要經過的地方。
仍舊是老套的戰術,所有道路都被挖斷,一排排壕溝阻擋住敵人的去路,還有矮牆和亂七八糟的障礙物,外圍的房子也全都被推倒,成爲臨時的城牆——所有這一切都已經被證明非常有效,是民兵武裝和正規軍對抗的依仗。
統率這支軍隊的是西爾維婭——拉佩手底下有軍事方面的人才,不過大多是伯納的手下,此刻全都被調往東線,剩下的就是貴族,這些人不能用,至少在這場戰役不能用——能夠信得過,同時有一定軍事才能的就只有西爾維婭。
拉佩並不擔心西爾維婭鎮不住場子,這一次她率領的不是一羣海盜,而是從各座城市抽調出來的青年,全都只有二十多歲,是最不缺乏勇氣,但閱歷卻很有限,容易被口號煽動的一羣人。
指揮部在城中央,那裡也是山城雷朗最高的地方,能夠俯視整個戰場。
西爾維婭和一羣女人在營帳內,以前她用的是強盜團的老兄弟,但是沙利爾一仗,她發現那些老兄弟並不是很聽話,畢竟以前在強盜團的時候,她只是晚輩,沒有什麼影響力。
西爾維婭吸取教訓,也開始學着伯納的方式組建班底,而她的選擇就是女性,大部分是職業者。
一直以來女性職業者的地位都很尷尬,她們擁有超出常人的實力,但是和男性職業者相比就差得多,一般來說,她們的身份就是血脈傳承者,說得難聽點就是生育機器。
只要看一下拉佩接觸到的女性職業者就知道,除了西爾維婭之外,就只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地位不算低,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情況比較特殊,她領導的是情報部門,這方面女性有優勢,除了心思細密,還有就是女性的身份容易被人忽略。其他的女性職業者,譬如女獵人夏麗、女弓箭手瑪尼娜全都屬於只能混口飯吃的那種,可要知道她們可都是高階的職業者。
正因爲這樣,西爾維婭登高一呼,立刻跑來一大羣職業者,她們都想證明自己不比男人差。
“菲戈特親王的軍隊怎麼樣了?”西爾維婭低聲問道,她問的是女弓箭手瑪尼娜,現在成爲她的副官。
“他們似乎想繞過這座城,我派出去的斥候全都回報,在很多偏僻的小路上發現對方斥候的蹤影。”瑪尼娜連忙說道。
西爾維婭聞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最擔心的不是對方繞道,事實上她巴望着對方的指揮官這樣做,她擔心的是敵方全力猛攻。
西爾維婭很清楚這支軍隊的水準,軍隊的規模倒是不小,算上城裡的居民,軍隊人數達到七萬餘衆,但是這支軍隊僅僅只會開槍,連號令都聽不懂。
爲此,西爾維婭不得不拆散原來的軍隊,把以前的士兵提升爲軍曹,讓他們負責解釋她下達的號令。
這其實是無奈的選擇,別看原來那支軍隊經歷過戰場的洗禮,實際上那些士兵也只經過幾個星期的訓練,馬馬虎虎能夠站個隊列,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對號令就不瞭解,把他們提升爲軍曹,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
因此西爾維婭只能一邊修建防禦工事,一邊進行訓練,她最需要時間。
“讓保羅盯緊一些。”西爾維婭命令道。
西爾維婭的手底下實在沒人,實力強悍的職業者並不一定是優秀的軍官,所以她不得不從拉佩的手裡要來保羅。
而西爾維婭也放心保羅,知道保羅很老實,不過也正因爲太老實,沒什麼脾氣,不可能讓保羅管普通的士兵,他統領的是斥候和狙擊隊。
前線氣氛緊張,後方也一片繁忙,不過感覺卻有些輕鬆,原本只能看到男人們的工業島,現在成爲女人的天下。女人的天性就喜歡嘰嘰喳喳,一邊工作,一邊還在聊天。
聽着外面吵鬧的聲音,拉佩皺了皺眉頭,不過他最後只能無可奈何。
和以前一樣,拉佩仍舊在工作。
之前幾個月已經累積一大堆鋼條,而且最近這段日子,那幾座鋼爐產出的鋼水也全都用來打造鐵條,爲的就是製造儘可能多的槍管。
爲了完成這些工作,拉佩不得不日夜趕工。
突然有一個人走進來,走到拉佩面前,低聲說道:“那邊有消息傳過來。”
拉佩扳了一下拉桿,鋼條頓時停止滑落,他站起身,低聲說道:“讓大家做好準備。”
“都準備好了。”那個人連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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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佩點了點頭,下一秒鐘,那五道分身也停下手中的工作,紛紛站起來。
“出發。”說完,拉佩往外就走。
一刻鐘後,一羣人站在塔倫的碼頭上。
爲首的正是拉佩,旁邊是他的五道分身,再往後一些是鐵甲傀儡,除此之外還有暗器大師霍克、大劍客孔塔,最後一人是攻打沙利爾的時候投降的二百五大劍客薩哥·拉蒙特。
傑克和安德雷沒來,是因爲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安德雷必須在要塞島坐鎮,要不然後方空虛,而傑克統率着突襲部隊,此刻正潛伏在德勒莫外海。
拉佩手底下還有四位大師,也就是當初被瑟琳娜制服,不得不和他簽署契約的前南方艦隊的四個大師。不過對他們,拉佩一直都不怎麼信任,這一次就讓他們留守天堂島,名義上也算重任在身,但實際上,現在的天堂島只是拉佩賺錢的地方,或者說是對外的招牌,真正的重心早已經移到要塞島。
此刻拉佩等人所在的地方雖然是碼頭,卻比較偏僻,所以除了他們,一道人影都看不到。
這裡原本是工廠區的碼頭,自從工廠區搬遷後,就一直沒什麼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跑過來。
“大人,讓您久等了。”那個人朝着拉佩單膝跪下,說道。
“不需要客套,告訴我,賈克卜去哪裡?”拉佩冷冷地問道,這一次他帶着那麼多人過來,爲的就是徹底解決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拉佩和賈克卜之間的仇不可能化解,賈克卜曾經想殺他,他也曾重創賈克卜,更何況賈克卜手裡的那支護衛隊對拉佩來說意義重大。
賈克卜把護衛隊經營成私兵,不過護衛隊畢竟是護衛隊,隊員們拿的是政府的工資,賈克卜在的時候,他們或許會聽命於賈克卜,若賈克卜離開之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是不會跟着賈克卜走。
只要換一個隊長,護衛隊的忠誠是可以保證,因爲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原本就是塔倫人,就算不是,也已經在塔倫成家立業,他們在護衛隊做了一輩子,保衛塔倫的安全已經成爲他們的使命。
“他剛剛離開,往北面去。”那個人低聲說道。
“我讓你打的印記,你打了沒有?”拉佩又問道。
“打了。”那個人連忙說道。
“沒被發現?”拉佩必須問清楚,萬一賈克卜早有警覺,將計就計,他可就慘了。
此刻拉佩帶這麼多人過來,爲的正是以防萬一。
“我把印記打在靴子的內側。”那個人得意地說道。
“你做得不錯。”拉佩隨口讚揚道,然後朝着旁邊看了一眼,他看的是光頭預言師。
光頭預言師明白拉佩的意思,他立刻展開書卷。
書卷裡映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紅斑,就算下了印記,賈克卜畢竟是大師,想要定位他可不容易,而這塊紅斑的大小相當於六座街區。
“他在這座城的邊緣,在北郊。”光頭預言師把書卷朝着拉佩面前一送,說道。
“是採石場。”拉佩一看就明白賈克卜所在的位置。
那個紅點所在的位置遠遠超出採石場的範圍,但是別的地方都不可能,北郊既沒有餐廳也沒有旅店,除了採石場之外,比較特別的地方就只有那個黑魔法師的老巢,拉佩可以肯定那個黑魔法師和賈克卜絕對沒有一點關係。
“他居然跑到你的地盤去?”光頭預言師感到頗爲奇怪。
“應該是去和某個人接頭。”拉佩淡淡一笑,他也經常做類似的事,和別人接頭,要麼找偏僻的角落,要麼就找人多的地方,而現在整個塔倫最熱鬧的地方絕對是採石場,晚上也有人打靶。
“我們過去找他?”光頭預言師問道。
“沒必要,既然賈克卜不在,我們乾脆去護衛隊營地,把那些人控制起來。”拉佩早就有了計劃。
賈克卜並不知道自己的老窩已經被人剷除,此刻他確實在採石場,和一個矮胖老頭在一起。
採石場很熱鬧,雖然現在是晚上,天氣還那麼冷,排隊打靶的人仍舊很多。
晚上也能打靶,甚至看得更清楚,因爲靶子是一根根火把,非常顯眼。
因爲人多,也因爲現在塔倫人的口袋裡都有幾個錢,周圍全是做生意的攤子,賣各種吃食,感覺有點類似馬內的跑馬場和跑狗場。
此時,賈克卜和矮胖老頭就站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你仍舊沒有打定主意嗎?要知道機會難得。”矮胖老頭低聲說道。
“我聽過不少類似的話,南方艦隊的人說過,海盜亦說過,杜瓦利派的人也說過,在你之前說這話的是瓦爾納斯人,可惜這些人沒有一人有好下場,我能不能把這當作是一種詛咒?”賈克卜冷冷地問道。
矮胖老頭訕笑一聲,他感覺很沒面子,早知道這樣,就不說那些話。
想了想,矮胖老頭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這一次可不同,你知道並不只親王大人想要對付他,還有其他人也有這樣的打算。”
賈克卜呵呵一笑,根本沒把這番話當真,當初他和拉佩剛爲敵的時候,他是護衛隊隊長,拉佩只是秘密警察的外圍成員。實力更不能比,他是大劍客,而拉佩還不入流,那時候的差距更大——結果賈克卜拿拉佩一點辦法都沒有。
南方艦隊來襲的時候,瓦爾納斯人動手的時候也差不多,拉佩都處於絕對弱勢,好像肯定會輸,但結果卻是他贏。
現在拉佩掌控着整個南方,甚至還有傳聞,他已經可以量產準大師,死在他手裡的大師更是一隻手掌都數不過來,所以矮胖老頭的話,賈克卜只當作放屁。
“你不要自誤,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矮胖老頭板起臉說道。
“機會永遠都有。”賈克卜一點都不在乎地說道。
“你的膽子倒不小。”矮胖老頭拿出親王特使的架子,說道。
“你再敢這樣,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賈克卜也跟着翻臉,甚至他的臉色比矮胖老頭更難看,說的話也更難聽:“你算什麼東西?菲戈特親王的一條狗罷了!我相信爲了收買我,他絕對不介意拿你和你的全家當禮物。”
賈克卜這一翻臉,矮胖老頭確實不敢再說什麼。
見矮胖老頭服軟,賈克卜頓時冷哼一聲,說道:“你回去告訴親王,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那小子致命一擊。不過我出手有一個前提,就是一擊必中,一擊必死,讓他不要指望我會先動手,給他製造機會。”
“什麼一擊必中?根本就是撿現成,或者說落井下石。”矮胖老頭很不以爲然地說道,他改變策略了,不再唱高調,乾脆全說“實話”。
“那又如何?我是大劍客,我手底下有幾千人馬,這就是我的本錢。除了你的主人之外,這個國家還有一位親王,而在親王之上還有一位王儲,親王之下也有十幾位公爵,其中三位同樣也是王室成員,我投靠誰不行?”賈克卜乾脆撕破臉,他不在乎被別人利用,反正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互相利用的世界,但是他絕對不會做傻瓜。
“別那麼緊張,我之前只是開一下玩笑。”矮胖老頭連忙改變口氣,說道:“你不願意先動手,這我可以理解,不過你在暗中搞點破壞總可以吧?”
“就像當初杜瓦利派那樣煽動工人鬧事?”賈克卜又是一陣訕笑,說道,對於這些人的伎倆,他早就有防備。
表面上看來,這些人已經放棄原來的想法,不需要賈克卜先動手,可是實際上仍舊在做這樣的打算。
而賈克卜絕對不會忘記杜瓦利派的那些人是怎麼死的,那些杜瓦利派的人肯定也認爲這不算什麼,還自以爲高明,認爲夠隱蔽,而且連退路都準備好,結果被抓了個正着,全都被吊死在碼頭上。
“算了,我不認識你,你也沒見過我,咱們再見。”賈克卜轉身就走,他現在很後悔來見矮胖老頭。
“喂、喂、喂,你怎麼這樣?還可以談的嘛!”矮胖老頭急了,他同樣很後悔,早知道這樣,剛纔應該慢慢來。
賈克卜根本不聽,他不願意再和矮胖老頭打交道,頭也不迴轉身就走。
一出樹林,賈克卜就立刻轉動手中的戒指,他的身上同樣也有魔法物品,這枚戒指就是隱身用的。
一般是一刻鐘,不過對賈克卜這樣的大劍客來說,一刻鐘足夠趕回營地。
眼看着營地近在眼前,突然賈克卜停下腳步,緊接着拔出腰際的長劍。
“出來!”賈克卜大喝一聲,氣聚手心,再傳到手中的長劍上,長劍發出微亮的光芒。
“你的反應夠快。”
虛空中傳來拉佩的聲音,緊接着四周人影閃爍,一圈人憑空出現,隱約間把賈克卜包圍起來。
“是你!”賈克卜的臉色愈發難看,他一直以爲拉佩已經忘記他,也一直以爲自己保持低調就沒事,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簡單。
“我應該離開這裡的。”賈克卜仰頭看着天空說,道。
“因爲你太貪心,因爲你難以捨棄野心。”拉佩冷冷地說道。
“如果我離開這裡,如果我發誓再也不與你爲敵,如果我把護衛隊整個交給你,你會放過我嗎?”賈克卜問道,緊接着他又加一句:“護衛隊可不只表面上這麼點人。”
“這麼長時間下來,我會不知道護衛隊另外一些人藏在哪裡?”拉佩笑了起來,他能夠在賈克卜身邊的親信安插間諜,這點秘密當然一清二楚。
說穿了也就不稀奇,那些隊員就藏在離塔倫十幾公里外的一座小鎮。
整座小鎮有將近七千人,其中三千人是護衛隊的成員,其他人是家屬,平時他們都裝成普通人,過着平凡的生活,每半年和塔倫的護衛隊調換身份。
至於放過賈克卜,更是連想都不會去想,就算不在乎以前的仇怨,拉佩也不放心他。
賈克卜在塔倫經營二十多年,護衛隊的成員全都是他一手訓練,那些小隊長、中隊長更是他一手提拔,賈克卜不死,護衛隊就是一隻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拉佩順手拔出長劍,他的五道分身也一樣,其他人則閃身退後,隱約間擋住所有逃脫的通道。
拉佩帶那幾個大師過來,並不是爲了讓他們幫忙,只是以防萬一和不讓賈克卜逃脫。
“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拉佩說這話的時候,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強。
“好像就是去年的事。”賈克卜有些茫然若失,一年前他只是散發出氣勢,拉佩就連站都站不住,但是此刻拉佩卻已經能夠反過來壓制他。
這一年的變化實在太大,大得讓賈克卜難以想象。
下一瞬間,幾把長劍絞在一起,拉佩明明佔據優勢,卻仍舊選擇突然出手,近乎於偷襲。
賈克卜也一樣,剛纔明明在感嘆世事無常,轉眼間就是殺招。
這不是決鬥,而是殺人,沒有規矩,也沒有任何限制。
拉佩的出手很快,他的五道分身更快,剎那間周圍全是一片殘影。這是他煉製出分身後第一次全力出手,以前他只動用過一道分身。
剎那間,賈克卜就被刺穿——大師等級的戰鬥就是這樣,要嘛僵持不下,要嘛瞬間決出勝負。
賈克卜的實力並不比拉佩差,可惜他沒有分身,而且也不是六臂娜迦,不可能顧及到前後左右,所以他擋不住。
不過詭異的是,賈克卜身上瞬間爆閃出一片血光,同時每一道傷口都噴吐出銳利的劍芒。
這些劍芒很快,速度就像光一樣快,而且非常鋒利,無可阻擋。
拉佩和他的分身全被劍芒刺穿,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中劍的部位和賈克卜身上被刺穿的地方一模一樣。
那些分身當然沒事,不死侍僧的名號可不是假的,它們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身體,就算被刺成馬蜂窩也沒事。
有事的是拉佩本人,他的胸口一片通紅,背後更是鮮血狂飆不止。
“你肯定以爲我會躲開吧?”賈克卜同樣渾身是血,他身上已經變得像篩子一樣全是血窟窿,但他的臉上卻洋溢着笑容,看上去很滿足的樣子。
拉佩卻沒在意賈克卜的笑容,而是緊盯着賈克卜的手。
賈克卜的右手尾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看上去並不起眼的戒指,就像是普通的銅環,表面浮刻着一些簡單的花紋,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荊棘紋。
拉佩的瞳孔瞬間收緊,這枚戒指叫“荊棘之傷”,沒有任何防禦力,也沒有進攻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讓進攻者受到同樣的傷害。
別看“荊棘之傷”只有這一種功能,其中涉及到因果律。
因果律是和時間、空間同層次的深奧法則,掌握這種法則的人很少,比掌握時間、空間法則的人更少,大部分還是預言師。正因爲如此,大部分帶有因果法則的物品也和預言有關,像這種用來殺人的東西少之又少。
物以稀爲貴,再加上“荊棘之傷”有着詭異的能力,被歸於小神器之列,不過這件小神器太過雞肋,用途只是和人同歸於盡。
“你背後的那個人下的代價不小。”拉佩輕嘆一聲,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很清楚以賈克卜的身家,絕對不可能擁有這枚“荊棘之傷”。
“可惜我們還是算漏一步。”賈克卜的眼中一片茫然。
“荊棘之傷”想要發揮作用只有一次機會,一旦暴露,就不可能再讓敵人上當,偏偏對方怎麼也沒想到拉佩居然沒打算殺賈克卜。
賈克卜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傷勢看上去很恐怖,實際上並不致命。拉佩故意避開最重要的器官,譬如心臟、脾臟、肝臟、腎臟之類的部位,更沒傷及大腦和脊髓。
“你還算漏一點。”拉佩突然笑了起來,下一瞬間,原本看上去傷得不輕的他又變得靈活起來,手中長劍一揮,瞬間砍掉賈克卜的手,就是戴着“莉棘之傷”的那隻手。
同樣拉佩的手也血光一閃,連同握在手中的劍一起飛出去。
不過拉佩還有另外一隻手,只見劍光一閃,長劍洞穿賈克卜的咽喉。
這一次拉佩的身上再也沒有冒出血光,顯然“荊棘之傷”只有一枚。
“你……也是分身。”賈克卜指着拉佩,異常艱難地說道,因爲喉嚨裡卡着一把長劍,聲音十分嘶啞。
就在這時,數米之外波光閃動,驟然出現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拉佩,另外一人居然是西爾維婭。
沒人能夠想到,在前線坐鎮的西爾維婭是假的,是一道替身,真正的西爾維婭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塔倫。
從一開始拉佩就決定殺掉賈克卜,而他承諾過,會讓西爾維婭親自報仇。
剛纔拉佩之所以不下殺手,就是爲了把報仇的機會留給西爾維婭,沒想到居然歪打正着,破掉賈克卜的絕殺。
地上的斷手瞬間飛回來,接在斷臂上,那個身受重傷的拉佩迅速變形,轉眼間變成蟲子的模樣。與此同時,那隻斷手也帶回賈克卜的斷手。
從斷手上取下“荊棘之傷”,拉佩朝着賈克卜笑了笑,說道:“謝謝,讓我又得到一件好東西。”
拉佩說這番話的同時,旁邊的西爾維婭舉起手中的火槍。
砰——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響劃破夜晚的寂靜,西爾維婭一口氣把轉輪裡的子彈全都射出去。
賈克卜的額頭上多了兩個血窟窿,其他子彈全都打在臉上,他的臉變得異常恐怖,甚至給人噁心的感覺,就像一顆爛瓜似的,過了片刻,他緩緩地倒下去。
“舒服一些了?”拉佩輕聲問道。
西爾維婭沒有反應,大仇得報,但是她卻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甚至心裡空蕩蕩的。她哥哥活着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目的,整天就是混日子。她哥哥死了之後,她一心想要報仇,現在仇已經報了,她卻突然間失去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