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心若死灰,看着自己朝着原先廷尉府的方向一點點的移動,心裡幾乎是絕望了,完了,要落在滿寵的手裡了,從他手裡出來,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啊,司馬懿茫然的看着周圍,有什麼逃脫的法子呢?如何能稟告天子呢?
就在此刻,他忽然發現隊伍停了下來,他急忙探出頭去看,在遠處,張飛正在跟什麼人聊着天,那人時不時的朝着他的方向看着,司馬懿將他認了出來,此人正是袁尚,兩人因袁術也算的上是親戚,不過,連他的胞弟都棄之不顧,這袁尚又會理他麼?
不過,司馬懿注意到,兩人似乎爭執了起來,不知交談了些什麼,張飛氣急敗壞的帶着他的人手離開了此處,繡衣使者重新站在了他的周圍,袁尚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司馬公可還安好?”
“自然安好,改日袁君也可以試試,囚車之內,可謂是回味無窮啊。”
袁尚沒有再言語,帶着人朝着另一個方向行駛而去,顯然,這個方向是皇宮的方向,司馬懿鬆了一口氣,神色也漸漸平靜了下來,當囚車趕到了皇宮門口的時候,袁尚這才令人將司馬懿放出來,帶着他便進了皇宮。
如此一路走到了厚德殿,路上的黃門都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司馬懿,畢竟,他還穿着那一身的囚服,神色頹廢,倒是像極了一個死囚,進了厚德殿,只有天子獨自坐着,手持一卷春秋,袁尚朝着天子行了禮,便離開了厚德殿。
司馬懿長嘆了一聲,朝着天子大拜,“罪臣司馬懿,拜見陛下。”
劉熙緩緩擡起頭來,眼神冷峻,盯着司馬懿,“仲達啊?朕與你認識多久了?”
“幾十年了...”
“到底多少年?”
“二十一年。”
“你與朕相識二十多年,朕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不曾。”
“那你爲何要叛朕?!”
司馬懿慌忙擡起頭來,“臣何曾叛君??臣在兗州雖說不得勤勉治政,可也絕對沒有不軌之意啊?是何人言臣叛君的?”,司馬懿是真的被嚇到了,怠政的罪他認了,可是謀逆之罪他就不能忍了啊,他一個州牧,手中只有十來個親軍,怎麼可能叛亂呢??
“在位而不爲,持寵而不遜,是爲叛也。”,劉熙冷冷的說道。
司馬懿面色一凝,卻是說不出話來,沉默了片刻,方纔再拜,“請陛下治罪,不過,還望陛下能放過臣的家親。”
“呵,起來罷!!”,劉熙憤懣的說着,司馬懿站在他的面前,依舊低着頭,劉熙這才說道:“這一次,朕就是讓你長個記性,朕讓你去做的事情,無論大小,你都不能如此的怠慢,若是有下一次,朕可就不會讓袁尚將你帶回來了,朕不捨得治你,可滿寵他捨得!!”
“臣明白,多謝陛下!”
“好了,你遠道而來,朕就不留你了,朕看你這一路也不好受,去休歇兩日,再去找孔明罷。”
“找他?爲何啊?”,司馬懿疑惑的問道。
“他如今是侍中令,監察府與刑府都在他麾下,你去找他領罪。”
“可他能放過...”,司馬懿正要辯解,看到天子那有些不耐煩的目光,卻說不出話來,唉,只是幾年不見,天子愈發變得強硬,讓人根本不敢反駁,這氣勢,實在是像極了昔日那個暴躁的孝憲皇帝,司馬懿拱手領命,這才告辭離去,回到了司馬府中。
看到司馬懿回來,長兄司馬朗是格外開心的,拉着司馬懿不斷的打量着,險些哭了起來,“仲達啊,你沒事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若是有事,我死後如何跟阿父交代啊?”,司馬朗一邊說着,一邊擦拭着眼淚。
司馬懿沒有多說什麼,吃了些飯菜,便去睡了。
司馬懿這一次,直接睡到了次日的傍晚時分,起身洗漱之後,卻忽然有些頭痛,司馬懿也沒有理會,吃了飯菜,便坐在後院裡休歇,沒過多久,司馬朗聽聞他起身,也來到了後院,兄弟二人,坐在後院,聊着天。
“你在兗州犯了什麼事啊,如此的嚴重?”
“我什麼也沒做。”
“那爲何還要治你的罪呢。”
“因爲我什麼都沒有做。”
司馬朗這才反應過來,罵道:“一方州牧,竟還怠慢治政,成何體統啊!?”
“是我疏忽了,忘卻瞭如今的廟堂官制,侍中令完全可以越過天子來治我的罪,陛下還讓我去找諸葛村夫請罪,就怕這廝不依不饒的辱我...”,司馬懿冷冷的說着,司馬朗愣了片刻,方纔問道:“你與他的關係不是不錯麼?”
“呵,不錯?他向來就是個小人,眼裡根本容不下賢才忠臣,滿腦子都是爭權奪利,你看他纔剛剛坐上侍中令的位置,就險些害死我,爲何,他就是怕我會爭奪他的位置啊,這樣的奸賊在廟堂裡,可謂是忠臣之患!”
司馬懿說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司馬孚那廝呢?他在哪裡?!”
司馬朗一愣,說道:“三弟還未曾回來呢,怎麼了?”
“無礙,兄長,你且去休歇罷,我與三弟許久未曾相見,心裡實在太想念他了,我在這裡等他片刻...”,司馬懿眯着雙眼,司馬朗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作爲司馬家的長子,年過五十的他,如今顯得有些遲鈍,思維也不如往常那般的清晰,拄着柺杖,緩緩的離去了。
司馬懿坐在這裡,大抵是等候了半個多時辰。
“兄長!”,隨着一聲呼喚,司馬孚一臉笑容的從大門走了進來,看到正坐在後院裡等候着自己的司馬懿,他笑着走了過去,坐在司馬懿的身旁,“兄長,你還活着啊?”
“我弄死你個叛徒!!”,司馬懿猛地跳起來,司馬孚看的清楚,他手裡是持着木棍的,木棍猛地抽在司馬孚的肩膀上,司馬孚疼的叫了起來。
“兄長,你要做什麼?”
“盼着我死是不是啊?”
“哎呦,兄長,我要還手了!”
“來,有種就還手!”
終於,司馬懿氣喘吁吁的,丟下了手中的木棍,這些日子裡所遭受的不如意,彷彿都消散了大半,鼻青臉腫的司馬孚坐在地面上,疼的直哼哼,司馬懿這才冷冷問道:“張飛那一日,與你說了什麼?”
“哎,他說諸葛公自有安排,故而我知道兄長無礙,方纔那般說笑,兄長又何必如此對我呢?”
“呵呵,果然是他啊。”,司馬懿眯着雙眼,司馬孚站起身來,坐在了一旁,抱怨着:“兄長,我都三十多了,家裡孩子都上官學了,你如此打我,我稍後如何回家啊?我來看望兄長,竟落的如此下場...”
“哦?邕兒去官學了?”
“何止邕兒啊,望兒,輔兒都去啦...”
“輔兒??等等,你如今有幾個孩子?”
“咳咳,一個女兒,八個兒子,對了,髮妻今年又懷上了,說不得...”,司馬孚有些害羞的說着。
“八個兒子??你倒是得父親之真傳啊?”
司馬孚緩緩解釋起來,司馬懿這才知道,司馬家族已經龐大到什麼地步了,他的阿父司馬防就有八個兒子,這八個兒子如今各自成家,除了年少的司馬通與司馬敏,其餘幾個都沒有少生,當然,司馬懿成家晚,可是這其他兄弟那是一個勁的在生,長兄連孫子都有好幾個了。
如今的司馬家族,但從人數上,那是天下之冠楚,誰也不能媲美。
“改天把他們都叫過來,我要看一看...”,司馬懿撫須說着,司馬孚道了聲喏,司馬懿這才又問道:“你與諸葛村夫的關係如何,還是如往常那般的親密?”
司馬孚遲疑了片刻,“我常常去拜訪他,諸葛公對我也很是親近...”
“嗯,好吧,親近一些也好。”
“兄長,我可不會幫你害諸葛公!”
“哪個要你幫?滾,滾,別在這裡礙我的眼!”,司馬懿憤怒的罵道,作爲九個孩子的父親,司馬孚此刻卻是委屈的站起身來,又說道:“那我便走了,兄長,你還是多陪陪大兄罷,他的身體愈發的不好,聽聞你的事情,他是冒死去皇宮,拜訪了好幾次,才見到了陛下。”
“諸葛公那邊他也去了,藉着同窗的名義,數次哀求,兄長還是多去陪陪他...”
司馬懿一愣,面色有些茫然,司馬孚說着,不等兄長開口,轉身離開了府邸。
直到司馬孚離去,司馬懿也還是坐在後院裡,看了看兄長所在的內屋,心裡竟是有些觸動,起身走到了內屋前,隱約看到了搖曳的燭火,他問道:“兄長,可曾休歇了??”
“兄長??可曾休歇了?”
“不曾!仲達嘛?”,司馬懿連着問了兩次,司馬朗方纔回答道。
司馬懿走進了屋,司馬朗正坐在案牘前,眯着一雙眼睛,看着書籍,看到走進來的胞弟,他不由得擡頭一笑,“見過叔達了麼?這些日子啊,他可是四處走門路,想把你救出來,我去了數次皇宮,也沒能見到天子,是他領着我進去的....”
“這孩子,這些日子急得是茶飯不思,瘦了一大圈,看到你平安無事,他方纔應該很是開心罷?”
“是啊,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