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山，惡谷。
山谷間瀰漫着讓人觸之即死的恐怖太古劍意。
赤紅色的野果，在兇歷而又混亂的劍意之中，嬌豔欲滴，絢爛得有些刺眼。
致命的兇險，往往看起來都是那麼美麗，便如這眼下奇幻絢麗、令人目眩神迷的劍意山谷。
周衍一路走來，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在這片窮山惡水之地駐足，表情平靜。
這山谷之下，無盡兇險。
前方是深不可測的絕壑，更前方，是寸草不生的峭壁。
這峽谷之上，已經無路，若要過去，便要飛躍。
飛躍，便可能有死的危險，因爲就連周衍，都看之不透這樣一種惡劣之地。
這惡地，有古陣氣息，有混亂殺機，給他一種滅絕的壓迫感。
一路走來，稍微壓制了傷勢的離綺夢，都跟隨在他的身邊，但是這一路上，周衍也再沒有詢問什麼話語，只是一路的沉默。
而這一路上，離綺夢也不時凝視着周衍，觀看着他的表情，因爲他的表情，而心中有些不安寧。
來到這裡，看到面對如此惡地，周衍表情依然看不出悲喜，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少爺，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也不太急於這一年，心穩定了，境界纔可期……少爺，你不要太擔心了。”
她這句話說完，便瞧見了周衍的深邃的眸光明亮了幾分。
這本是一雙看不到任何情緒、深邃到令人畏懼的冷酷眼神，這一路上，這冷酷的眼神除了憤怒與殺機，還並未流露出其它情緒。
可這一刻，這雙眼睛裡，卻多了幾分柔情、欣慰之意。
“擔心？我沒有擔心。”
周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話語果然柔和了幾分。
“那，那就好，我怕你承受太多，又不想隱瞞你，所以很矛盾。說完了真實的一切，又擔心少爺你無法承受，心中難免忐忑。”
離綺夢看着周衍，忽然覺得他真的很俊逸，很飄逸，比之那姬太虛靈者，似乎都還要出彩。
特別是……周衍溫和說話的時候，那種眼神，更能觸及她的身心。
她的臉不由紅了，但她依然吐露了心底的擔憂。
“我明白。這一路上，我想了一些事情，也推衍明悟了一些事情，所以暫時沒有爲你療傷。”
周衍轉過身，背對着這絢麗卻兇險無比的山谷，揹負雙手，輕聲道。
“嗯，我相信少爺，哪怕那句話只是哄着我開心的，也不要緊。我已經如此重創，其實可以在死前，與少爺見面，並能將一切事實都說出來，已經沒有遺憾了。
修士之路，本坎坷無比，可以沒有遺憾的死，也已經是一種無比的幸福，畢竟很多修士，莫名就死了，還來不及談心願。
與之相比，我已經很幸運了。
來荒古墓山，我便已經想過，自己只怕是有來無回，但我依然來了，無怨無悔。”
離綺夢心裡有很多話，但她沒有說出來。
這些信息，只是在她的心裡迴盪着，在她腦海之中訴說着，而並無聲音呈現。
但這些話語，都在她的目光之中蘊藏，因爲這樣的一些話語，真的不需要說，不需要以此，來映襯她的忠心或者偉大。
她也不想說話，讓她無可救藥的傷勢去消耗少爺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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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一個理解的眼神，其實已經足夠。
眼睛說出的話，心裡說出的話，聽不見，也摸不着。
但周衍卻懂，所以他深深的看了這個先前他有些不滿意的女子，心中恍然明白，世上，每個人，都有着獨特的一面。
一切，抑或者都有原因。
她高傲，但高傲不是她的全部。
被周衍這麼看着，離綺夢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呼吸忽然也有些急促了起來，一種莫名的緊張的感覺，竟是呈現了出來。
“你可知道，我當年的事情？”
周衍轉過身，不再看她，而是揹着雙手問道。
“……基本都知道。”
離綺夢一怔，隨後語氣有些黯然的說道。
“當年，因爲天賦廢了，空有悟性，卻無法發揮出來。
在滄瀾城的時候，我以爲自己是天才，他人也這麼認爲，可實際上，有缺陷的天才，那就是廢物。
廢物……流了很多汗水，灑了很多血水，許多次，生命潛力被壓榨這，只是希望一次崛起的機會。”
周衍的聲音蕭索、寂寥，也有着對於往昔回憶的一絲悲涼惆悵之意。
他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可回想過去的慘淡生活，依然免不了心中難受。
“少爺……”
離綺夢眼睛有些紅了，聲音喃喃。
“寒潭，孤鶴，冷夜，清水湖。
那一次次的壓榨自己的潛力，只是希望可以打開一條修煉之路。
一個人想要成功，想要強大，就必須要承受、忍耐…………忍受孤獨、忍受寂寞、忍受輕視、忍受痛苦，只有從忍耐中去尋得進步，知道有一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你也一樣，不要隨便放棄自己！”
周衍感嘆了一聲道。
這些話，一般情況下，他並不會說。
但離綺夢給他一種很親和的感覺，似乎她的性格，和他記憶之中，那個轉身離去的女子的性格，真的很像。
記憶中，永遠有一個面容模糊、轉身離去的女子的身影，她，就是自己的母親離雲錦。
一路上，周衍想得最多的，是對於離家，該怎麼去對待的問題，可他找不到答案。
對離家，他的母親是一種歉疚的心態，他的父親是一種不甘的心態，而他自己，卻已經因爲姬太虛的事情，心亂如麻。
但身邊默默跟隨的女子，一顆心始終牽掛在他的身上。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她發自骨子裡的尊敬之意，很明顯可感應到。
越發如此，周衍反而越發可以感應到她的性格。對於外人，對強者尊敬，對弱者漠視，對少主忠心……這似乎是最正常的性格。
她是自己母親麾下的人，論輩分，在自己之上。
周衍想着，便不由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少爺，我明白的，我以後不會這樣了！而您當年的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離綺夢一陣心痛，眼睛有些酸澀的堅定的道。
“嗯，過去了，因爲你說的這些話，有些事情，我便不去計較了。以後，離家對我好的人，我會對他們好。對我不好的人，我便屠他千百萬，又如何？！”
周衍笑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身在局中，周衍無法尋到自己對待離家之法，可回想過去，跳出局中，他便明白，無論好壞，無所謂。
對自己好的人，那就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對待自己不好的人，那便也以更狠的手段回報。
很簡單的辦法，很直接的手段，因爲跳出局中，周衍感覺自己頭頂壓迫着的一系列問題，都煙消雲散了。
“少爺，那你是要在家族大開殺戒了嗎？”離綺夢有些擔憂。
周衍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以自己已經恢復了許多的靈魂能量，刺激雙眼，射出了一道劍意光芒。
攜帶劍意光芒的紫光，陡然殺入了那山谷之中。
山谷裡，忽然呈現出一股莫名的浩蕩古意，這古意，於混亂的劍意之中，呈現出了強大的殺傷力與恐怖的氣息。
它們翻滾咆哮着，巨大的能量遮天蔽日一般，便是離綺夢，有着紅暈的臉也忽然間蒼白了起來。
這股能量，若是席捲而來，哪怕是劍魄境界的無上強者，也都必死無疑了吧！
她神色驚疑不定，但卻牢牢的站在周衍身邊，沒有挪動半步，沒有因爲危險而先一步退開。
這能量翻滾許久，才終於平息了下來，並沒有對兩人還擊。
周衍似乎對於這一切變化，完全掌控於心一般。
“這天地元氣裡，可以蘊含古老劍意，這一切似乎理所當然。那麼，是否也可以讓自己的血脈裡蘊含這樣的古老劍意呢？
或者，是將自己的劍意，繼續凝聚，凝聚成這樣的劍意？”
周衍心中沉吟。
實際上這個念頭，他早就有了，只是這次見到這樣的一幕，觸動更大而已。
如今，讓自己的血精之中，蘊含這樣的古老劍意，這將無論對於身體還是自身的劍道，都是一種莫大的蛻變淬鍊。
這如果可行，將是一種額外的進步。
那周千也說了，按說，靈魂強度等同於戰鬥力，但周衍可以肯定，自己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對待劍魂一重天巔峰強者，周衍還有一定的把握擊殺，但真到了劍魂二重天，那種差距，就已經大到了不可想象，光是境界差距產生的威壓，就已經無比龐大。
儘管力戰劍魂二重天，也不過近五的戰力，但實際上，要達到這一步，很難。
這需要極好的發揮才行，一般情況下，周衍只能保證戰力破四，而無法達到近五的程度。
但如果可以血精凝聚古老劍意，形成如這山谷這樣的恐怖劍意的話，周衍認爲，戰力接近破五，應該都不是難事。
這就是潛力。每一個進步，潛力不挖掘到極限，戰力都有可能會降低。
而想戰力提升，只能額外拓展能力。
此時，周衍便是在觀察這山谷劍意的變化規則，體會這一種莫名的古老劍道生滅氣息。
許久，若有所思，周衍這才釋然呼出一口濁氣。
然後，他看着身邊還警惕注視着劍意升騰的虛空的離綺夢，柔聲道：“盤坐下吧，快。一會兒便幫你治療好了。因爲再過一會兒，這裡要有異變了，估計會有很多強者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