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仙渾身的冰冷和恨意忽然被後辰這一句話沖淡，她俏臉陡然如火燒一般滾燙了起來。
“小屁孩，你胡說什麼呢，誰是你，你師孃了。你師孃，在，在我身邊呢！”
“後辰明明是喊你好不好，竟然牽扯到我身上，哼，九仙你可真不厚道。”
後靈兒嗔怪道。
鳳九仙一時十分窘迫，芳心亂跳。
這樣一來，鳳九仙先前那熾烈的殺機和恨意倒是無形的緩解了下來。
鳳九仙不傻，她回過神，才忽然明白：後辰淘氣，卻是幫她平復心境，不然先前那樣的恨意很可能讓強大的戰力崩潰。
她的境界精進太快，之前在聖女招親一系列過程之中多次沐浴聖血洗禮，境界並不穩定，情緒太激烈必定會出事。
鳳九仙心中溫暖，卻沒有說出來，因爲她已經知道，周衍、後辰這一對師徒，都是那麼熱心，是真正的在關心她。
……
不死火鳳古地。
“泉兒死了！”
“琳兒死了！”
“該死！這是鳳九仙那個小賤人出現了！她竟還敢回來？簡直是太囂張！”
“不錯，就是她，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活着！”
“她的氣息很強大，竟是主動朝着我們不死火鳳一脈而來。”
“想回來報仇？爭奪火鳳一脈傳承？這小賤人真是異想天開！”
“讓刑罰長老出手吧！”
“好，這次，絕不給她逃脫的機會，要拿她的血，祭煉我兒的虛體！要讓鶯少主全力崛起！”
……
不死火鳳一族的一部分修士都激動了起來，追殺了數年的鳳九仙，竟是主動迴歸，還故意爆發出那麼龐大的火鳳氣息。
這是炫耀！這是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就像是面打臉，簡直是讓火鳳族的部分族人氣瘋了。
不要修士暴跳如雷，殺機凜然。
但，在火鳳一族的深處，在一株梧桐古樹下，有一名白髮老嫗卻並沒有任何異動。
“老祖……仙兒回來了，求您救她。”
一箇中年跪伏在老嫗身邊懇求。
老嫗沒有作答，而是以渾濁的目光凝視着眼前的中年，道：“她既然是不死火鳳的真正傳承，就要接受無盡歷練。藉助於她，讓火鳳一族重新洗牌，這是當初的約定。
如今，成功，她成爲火鳳一族新的主宰。失敗，就註定隕落，讓那些有野心的族人崛起。怎麼，你現在，後悔了？”
“可是……可是刑罰長老竟也參與殺戮，她如何抗衡得了？”
中年有些不忿道。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能過，老身最後一卷涅盤經就傳她。不能，她也沒什麼用，早死晚死終究要死，又有什麼區別？”
老嫗話語蒼涼。
中年有些迷茫，無法聽懂。
“你不懂，這是爲了她好……我既然放手讓她們去爭，就自然讓她們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這次，仙兒有一點做得不錯，她有一個值得期待的盟友，應該，不會失敗了。”
“老祖……您是說？”中年男人陡然擡起頭，看向白髮老嫗。
“九仙的混沌劍體，若是能小成，一切，就不是問題了。”
老嫗說話有些莫名其妙，而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忽然，他臉色陡然一變，就想離開這裡，但這顆古樹，甚至這顆古樹所在的方圓百里，竟是都沒有任何動靜，裡面的所有人，都無法離開這裡一步。
……
“之前，多次都逃走了，而且她變得越來越強。那麼……爲了避免夜長夢多，這次，所有虛境、還有那五名劍劫一煉的堂主、那一名劍劫二煉的刑罰長老，一起出手吧。”
一個容貌清冷的紅衣錦裙女子聲音無情的說道。
“這，鶯少主，那小賤人——那鳳九仙需要這麼多人去對付嗎？”
她的身邊，一名劍虛八變的男青年疑惑道。
“第一，她算是我的妹妹，‘小賤人’的說法，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第二，這麼多年，派出的修士越來越強，卻始終身死道消，成爲她的陪練。既然如此，索姓全力出擊，一分勝負！第三，這次她能主動回來，必定有着極大的自信，全力出手也非常有必要。”
“原來如此，鶯少主，屬下明白了。”
“去吧，這次，我也會親自出面。”
女子淡漠說道，接着，她目光看向了遠處，那裡，有一顆古老的梧桐古樹。
許久，她收回目光，接着手向虛空一握，手中出現了一柄鐫刻着火鳳圖案的、散發着聖者氣息的古劍。
“朱雀，隨我出征，以定火鳳一族生死。是涅盤，還是毀滅，便看這一次了呢。”
女子神情落寞，喃喃自語。
……
古老的火鳳一脈，盤踞了小半個古星範圍。
涅盤祖星，是一顆近乎腐朽的死星，這個星球修士的等級普遍偏低，沒有多少引人注目的強大勢力。
正是如此，火鳳一族纔可以在這個祖星稱霸。
一路，周衍與鳳九仙后靈兒後辰一行四人穿過幾個城池，看到的，除了一些苦苦求存的普通修士之外，便只有零星的劍魂劍魄境的修士。
人煙稀少，人如螻蟻土著，這就是周衍的感覺。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存在，鳳九仙最初以劍魄三重天的境界和破六的戰力，纔可以名揚天地吧。
周衍心中思考着。
他沒有看不起鳳九仙，而是聯想到了這些事實。
“其實……這個星球，甚至很多星球，都差不多，沒有葬劍祖星那麼好。但有些星球，也遠遠比葬劍祖星好，比如域外戰神家族的戰神古星、天河星脈那一片星球，都十分富饒。
我之所以揚名，一是因爲附近的枯寂星球，本就沒有什麼強大修士，二則是劍虛境界基本不會對於劍魄劍魂境界的修士出手，這樣一來，同境界，我在域外也算是很了得的，這才威名赫赫。”
“就好比，如今周衍你看到一名劍魂三重天的比較天才的修士，除非對方傻乎乎的刻意得罪你，不然你絕不會與其計較，對嗎？”
鳳九仙解釋道。
“不錯。同境界，像是當初皇甫戰等人，還不是留下赫赫威名？便是因爲他們的對手大多與他們的境界保持了相差無幾的狀態吧。”
周衍心中一凜，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對，這就是修煉的‘匹配’原則，也是一種天道的默許。說到底，或許這就是圈養地的規則吧。每一代的成長，都會有天道刻意維持那個圈子，不會忽然遇到強大的，也不會遭遇弱小的。就像是我們看到了前方的城池，看到了裡面劍初境界的苦難修士，不會想着要降下一團涅盤之火、以火焰焚城一樣，即便是有這樣的念頭，即便不是心姓善良，心中也有些不忍去這麼做。
這個，就是‘天道隔閡’。”
鳳九仙仔細述說，周衍卻駭然心驚。
因爲，這是事實。
但這些，在他身上，又有些不一樣。
他不僅經常遭遇到跨越境界的強者，甚至有時候更是要面對更加可怕的強者……那麼，這說明，自己的命運，和她們不同。
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劍者有劍者的天道範圍，劍初有劍初的修煉範圍和勢力範圍……我們若是普通人，進入下方隨意一個小城，或許成爲劍者、劍初境界，就可以在其中瞭解到對應境界的天才，甚至其名頭可能很‘大’。同樣的，姜天靈不在這個規則之內，所以他擡手毀滅瑤池聖地這種他眼中的螻蟻，不會有什麼不妥和惻隱之心，便是因爲他不被這種潛在規則影響。
道理一樣，之前我沒有想透，現在卻明白，這大概就是‘圈養地’的規矩了。”
鳳九仙說道。
“你的血脈在覺醒？”
周衍心中再次一驚，忽然問道。
“或許吧，只是之前非常憤怒，非常恨，因爲曾經星空的孤獨和寂寞留下的執念和痛苦太深。爆發之後，殺了他們，卻也沒有想象之中的痛快。還好那時候，後辰幫了我，不然我或許真的迷茫了。不過，這樣也好，讓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大概，我明白該如何走向超脫了。”
鳳九仙嘆息道。
後靈兒和後辰此時都吃驚了。
“不一樣的路，不一樣的道，跳出境界的層次桎梏，進行不對等的力量碰撞，便有希望。這應該是超脫之法。”
鳳九仙思量許久，也沒有隱瞞，將這方法告訴了周衍三人。
後靈兒、後辰都沉思了起來。
周衍卻微微皺眉，在推算着什麼。
“也許，在這之中，還要加上……食氣之法……我會嘗試一下的。”
周衍沉吟着道。
“食氣之法？”
鳳九仙、後靈兒和後辰都有些疑惑。
“嗯。”周衍回答，卻沒有解釋。
這雖然是一種超脫之法，但這種超脫之法，周衍覺得蘊藏有巨大的危險，所以他沒有明說。
因爲這種超脫之法，比鳳九仙由內而外想到的辦法，要高明太多。一旦流傳出去，只怕是會讓百年殺機提前降臨。
這就好像快成熟的稻穀有了巨大的病症，要麼收割，要麼全部浪費，那麼作爲種植者，肯定會選擇提前收割。
提前收割，或許產量不如意，卻比沒有要好太多。
儘管並非一定是這樣的結果，但有這樣的可能，周衍就不會冒險。
所以他隱瞞了‘食氣者神’這種超脫之法，等待一個適合解釋的纔會公佈。
幾人說着話，便很快來到了火鳳一族所在之地。
遠遠看去，那裡已經全副武裝，大量劍虛、數名劍劫境界的強者正在虎視眈眈。
正前方，一名紅衣女子如女戰神一般，手持鐫刻着火鳳符文的長劍，遙遙指向鳳九仙。
鳳九仙飛落而下，立刻就要率先動手，這一刻，卻被周衍攔住了。
“既然你領悟了，放下了心結，而我需要測試一下超脫之法，那麼讓我來吧。”
周衍溫柔說道。
“嗯。”
鳳九仙想了想，便溫柔的答應了。
“其實我插手，也是想告訴你，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你我之間，不分你我。”
周衍伸手握住了鳳九仙的手，話語溫柔。
鳳九仙的手非常柔軟，也非常冰冷，就像是她的手和她的心一樣，一直都是那麼冰冷。
周衍忽然有些憐惜她，憐惜這樣一個命途多舛的、本質很孩子氣的美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