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早已囑咐沿途各驛,又有西王府的令牌,齊凌雲等人沿途之間也算得上順暢,一路疾馳直奔魏都而來,這日夜兼程之間已離鄴城不過二百餘里,衆人的心中也不免輕鬆了不少,畢竟這裡已經是魏王室的直轄範圍,無論是山賊土匪還是地痞流氓也不敢在這一帶放肆,但他們卻沒有發現,正是這樣,這裡才越發的危險,因爲他們的戒心,早已沒了先前那麼緊迫,就連一向謹慎的秦鑲此刻也走在了前面和齊凌雲他們開心的說笑着。
這裡叫做青海關,是環繞鄴城最後一道屏障,所爲青海,那是在這裡生長着一種不掉葉的樹木,雪松,將這裡常年點綴城一片青綠色的樹海,故此得名, 這青海驛就坐落在這茂密的樹林之中,在向前行四十餘里,便是魏都的關守所在地,所以說這裡應該是魏都前的最後一站,無論是來往的官員,過來的富賈行商,往往都喜歡住在這裡,一來此處環境極佳,風景尤其秀麗,站在驛站的後山,放眼望去,能將四面八方的風景一覽無餘,就連鄴城,也能遙遙的看見一個大貌,二來,在這裡休息一晚上,不但能消除沿途趕路所帶來的疲勞,也能調息一下自己的身心面貌,以最好的狀態去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驛站倒是不大,但收拾的特別的乾淨,因爲來往的達官貴人遠較其他驛站多的緣故,這裡無論是佈局,還是裝潢都十分的講究,山間的流水驅動着一輪斗大的水車,源源不斷的給小水池注入新鮮的水源,池中蓮葉生長得很茂密,此刻正是初夏時分,蓮花還不到開放的時候,偶 爾能在其中窺探到一兩枝剛探出頭的花骨朵,驛站按着山脈的走勢,零星的散落着不同用處的房屋四五處,此時樓層星火,與這山間的氣息倒也十分的祥和。
就和所有行人的安排相似,此刻早已經有人先行爲他們打點好了一切,齊凌雲等人今晚就先安排在這裡休整一宿,明天就能到鄴城了,伍月站在樓頂的環閣上,看着天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在燕地,也是同一輪吧。
齊凌雲就站在她的身後,她看着天空,思緒留給了故土,留給了自己的父王,而他卻看着她,心裡面回味着夙瑤的話:“昔日你我的相愛,一定是傾注了彼此的真心,但是緣分盡了,就不能強留,珍惜眼前人,那纔是當下最重要的,不是嗎?”
對,珍惜眼前人,齊凌雲輕輕靠近了她,伸出手將伍月環腰抱住,早在那一刻,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伍月並沒有反抗他這一舉動,反而心中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欣喜:“夙瑤姑娘,雖然我們素未蒙面,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
兩人很長的時間就這樣的待着,誰也沒說話,這山間的寧靜遠離了世間的喧囂。
而眼下的這種感覺,彼此都覺得挺好。
“雲,你會一直這樣抱着我嗎?”伍月突然問道。
“不會!”齊凌雲回答得很肯定,也很乾脆,似乎這就是他們之間註定的結局。
“爲什麼?”伍月有一絲的不解。
“因爲這樣一直抱着你,我的胳膊會很酸,而且,我還要靠它吃飯呢,我可不想就這樣活活的餓死!”齊凌雲很俏皮的看着她,這一幕在他的腦海中似曾相似,無論什麼樣的女人,終究喜歡問這些,這就是所謂的天性。
“你知道我問得不是這個意思的!”伍月看着他,眼神的中在渴求一個答案。
“這個!”齊凌雲對視着她眼睛,心裡面終有一中感覺說不清:“那也不會!”
“知道了!”她轉過頭去,接着望着天空,她並不想去追問爲什麼,或許她自己心裡面明白,世間上許多的事情本來就不如人意,更何況自己生在王室,許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選擇,而他生在江湖,嚮往的是一種無拘無束的自由。
“也許,我能爲你改變!”他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
“不要!”她打斷了他的說話:“你就是你,不需要爲了我做任何的改變,我喜歡的就是現在的你,那個深情而又寂寞的旅人,我只願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哪怕明天你我就不再相愛,哪怕明天你我就永隔天涯,記憶中有你的那一瞬,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恩,我也是!”齊凌雲也擡頭看着天空中的那輪明月,腦海裡有一個聲音: “謝謝你,夙瑤,是你留給我一個美好的曾經,謝謝你,月,是你給我一個真實的現在。”
“你和她真像!”
“開飯了,開飯了!”林婉婷看着送上來鋪滿桌的美食,有些雀躍,這勾起了當時在西王府的記憶,可是那一桌的美味,自己碰都沒有碰過,雖然眼前的這些無論是在色相還是在香味方面等相差甚遠,但是魏地特有的蒸煮方式賦予了這些食物以一種特別的享受。
“額,女孩子,要學會矜持!”方青卓看着她,心裡面不免有個疑惑:“她有什麼好,我爲什麼就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人呢?”
“要你管,你誰呀!”果然,林婉婷很快的回擊了他,這纔是兩人的正常狀態,方青卓有些悻悻的看着她,果然先前的都是錯覺。
“好了,你們兩,總是一說話就槓上,婉婷,你去看看齊兄還有伍姑娘在哪裡,叫他們來開飯了!”杜溯在一邊看着好笑。
林婉婷急忙將筷子上的那片肉放入嘴裡,只覺得入口極爲美妙,聽到杜溯的話,有些不情願的朝閣樓上走,邊走還表抱怨:”你們不來,害得本姑娘還要跟着你們受罪!話說這南方的食物果然都是佳餚啊!”
“抱怨啥呢!”齊凌雲拉着伍月的手從閣樓上面下來,剛好聽見了林婉婷口中的嘀咕聲。
“說你們做什麼呢,吃飯都這麼羅嗦!”她的目光落到了兩人的手上,只見兩人十指相扣,眼神中都佈滿了一種幸福的神情:“師兄,月姐姐,你們這是?”
她雖然心裡面早就知道這件事,但是這樣正式公開的的展現出來還是頭一回,忍不住心裡面還是有點驚訝,或者說是驚喜。
“快,快,你們看,我師兄和月姐姐好上了!”她沉默了一下,接着所有人就聽到一個極響亮的聲音傳來。
伍月忍不住心裡的羞澀,輕輕的將頭埋在齊凌雲的身後,齊凌雲回頭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力道約爲加重了少許,伍月感受得到他手裡面傳來的那種信號,那時一種抉擇,也是一種承諾。
都說愛情總是抵不過命運,但我們總是帶着新的希望和憧憬去開始。
“公主!”秦鑲看着她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的詢問與關切。
“秦兄弟,這是一件好事,你說對嗎,讓我們爲他們乾一杯,祝福他們能夠在未來的路上走得一帆風順!”杜溯很明白秦鑲到底擔心的是什麼,若是尋常百姓,這當然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可是,伍月,命中註定是未來的燕王,雖然這一路上,他對於齊凌雲的人品極爲讚賞,但是要想得到燕王室的認可和祝福,將會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就算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但是曾經的齊凌雲,心中的那個她真的完全消弭了嗎,既然公主殿下自己決定了,那麼做臣下的人也不好再有什麼異議。
伍月放開齊凌雲的手,慢慢的走到秦鑲的面前,她看着眼前這個中年漢子:“秦大哥!”
“屬下擔不起這個稱呼!”秦鑲急忙作禮道,他幾十年呆在王宮,對於禮節方面格外的講究:“還請公主殿下不要折煞臣下。”
伍月趕緊扶起欲跪下的秦鑲:“秦大哥,這個使不得!雖然我們名義上是君臣,但是在我心裡面,自從王兄去世之後,你就一直守候在我的身邊,這是你對王兄承諾,而對於我,心裡面就一直把你當大哥看待!”
“公主殿下!”秦鑲的眼神中有一絲的淚花:誠王子啊,你看見了沒,公主殿下仁愛搏義,這是整個燕國百姓之幸,現在,她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齊兄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我相信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公主殿下的。“
“好了,你們也不要這麼煽情了,來,齊兄弟,月姑娘,我敬你一杯!”杜溯斟滿三個酒杯,一手一個遞給兩人,然後再拿起桌上剩下的那杯酒說道。
“還有我,我也來,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林婉婷在一邊急忙說道,她邊說,也不住的斟滿一杯,雖然看着酒杯的眼神裡有些打怵,但她的心裡面還是說不出的開心。
她一番話說得當場所有人的驚訝的看着她,林婉婷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但心裡面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幹嘛這麼看着我!”
“你說的這些都是嘛呢!”方青卓也斟滿兩杯,順手遞了一杯給秦鑲。
“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小時候看人家成親的時候大家都這麼說的啊!”林婉婷仍然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哦,好像是不對哈,不管了,我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不管了,反正我希望你們兩一直在一起,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先幹了!”
她一口氣將那杯酒倒進肚裡,喝得急了,這驛站的酒又遠不如西王府的柔和,酒一進嘴裡,直嗆得她說不出的難受,喉嚨裡面就如同有一股火再燒一般。
“你悠着點,可別又像在洛都一樣!”方青卓關心的說道,他趕緊的遞上一杯清水,林婉婷接過水杯,一口氣將它喝了個底掉,好一會纔回過來:“謝謝啊!”
“別,你還是別說這兩字,聽着彆扭!”方青卓心裡面不由得有些奇怪的感覺。
“你這人,我說謝謝你還不樂意了!”林婉婷恢復那種爭執的表情。
“你還是和我鬧着吧,你和我說謝謝,說句實話,我這心裡面還真的隔得慌!”方青卓看着她這樣的表情,心裡面那種奇怪的感覺頓時就消失了。
“我說,你這人,你不讓我說,我偏說,謝謝啊,謝謝啊!”一連說了七八次,每說一次,她還刻意的向前走上一步,直到將他逼到了門角,而此時,上菜的驛使剛好推門走了進來,這一推門道不要緊,林婉婷受到着突如其來的力量撞擊之下,一個身形不穩,直撲了上去,整個身體剛好壓倒了方青卓的身上,她從來沒有和人這麼近距離接觸過,忍不住心裡面一慌,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羞澀,想要將他推開,才發現他早已沒有向後退的空間,急忙退了兩步,還一順手打了方青卓一個耳光:“流氓!”
方青卓捂着有些發疼的臉頰,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解,剛纔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完全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這又關我什麼事。”
那驛使看着眼前這一場景,一個聲不停的道歉,杜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沒他什麼事,那驛使諾諾的退了出去,臨走還給他們輕輕的帶上了門。
這個時候,所有的人才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秦鑲慢慢的走到方青卓的身邊,很同情的說道:“方兄弟,現在知道什麼叫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了吧!”就連一旁的伍月也在極力的驅趕自己內心透出來的那股有趣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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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笑你呢!”伍月急忙掩飾道。
“真的沒有?”林婉婷眨着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
“真的沒有!”剛說完,一陣笑意收不住的涌了上來,林婉婷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有些生氣:“還說沒有!我看都快笑開花了,我討厭你那!”
伍月一把拉住她轉身的衣袖道:”我錯了,我錯,姐姐給你道歉!”
“光道歉啊!”林婉婷還有一絲的不愜意。
“那你想怎麼樣嘛,我的好妹妹!”
“我要你替我打他幾下!”她一跺腳,伸手指着方青卓說道。
“這,不太好吧!”伍月臉上露出一絲的尷尬。
“好了,師妹,別鬧了,方兄弟,你過來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齊凌雲朝着方青卓使了一個眼神,方青卓領會他眼神中意思,有些不情願的過來賠了個不是, 林婉婷這才收了那副表情,回頭拉着伍月坐了下來。
衆人也都圍坐了過來,有說有笑,很快哪壺酒便探了底,這杜溯肚裡面的酒蟲子被勾可起來,說不出的難受,急忙走出門去。
“師兄,杜老爺子幹嘛去?”林婉婷看着他的背影問道。
“找酒去了唄,他呀,這一生就這一個嗜好,這魏國的酒在他眼裡比水好不了多少,太淡了,這一點豈不是誠心讓他難受嗎!”
“你不是也很好酒嗎!”林婉婷接着問道。
“我雖然好酒,但只限好酒,像什麼燕王的清泉梨花呀,咳,不好意思啊,當時好像是拿了你家的東西呀!”齊凌雲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伍月就是燕公主,有些小尷尬。
就在這說話的當頭,杜老頭又大步的走了回來,跟在他後面的人手裡面拿着很大的一個罈子,杜溯沒等他進屋就一把接了過來,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
再看看杜溯此時的臉上,分明露出了一種滿意的神情。
“杜兄,這酒不能喝!”齊凌雲阻止了他拿着酒碗的手突然示意道,這個突來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有一些不解。
“齊兄弟這話怎麼說!”杜溯有些忍不住,喉嚨裡發出陣陣的咕隆聲。
“這送酒的人有些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先前不是也見過了嗎,就是這驛站裡面一個普通的驛使啊!你懷疑他下毒啊,可是剛纔這些菜,還有這壺酒,不也沒有什麼事嘛!”
“對呀,師兄,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林婉婷也很是不解的問道。
“不,齊兄說的對,這酒我們不能喝!”秦鑲也看着那個離去的身影,當他的眼神停留到靴子的時候,心裡面也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你們仔細看,他的靴子!”
“靴子怎麼了,挺好的啊,沒什麼不妥!”方青卓順着他的話看了過去,只見那人在轉角之處稍微一頓,緊接着快步的走下樓去。
“這驛使雖然職位不高,好歹是吃官糧的,這靴子也一定是官靴,你們好好想想,剛纔這個人穿的是官靴嗎!”秦鑲疑問的看着方青卓。
“對呀,是有些不同,我們隨行的那一衆人還有沿途所有的驛站都是穿的官靴,他們的靴子邊上都有黑白兩色絲線繡着魏國的扶風標誌,而這個人的確沒有,但也保不齊他只是換了一雙靴子呢,這個人我們來的時候不就見過了嗎,能有什麼問題,他要是想對我們不利,早就可以動手了,爲什麼要等到現在。”方青卓看着他,心中暗自想道。
“杜兄剛出去找酒,這人就來了,這事太湊巧!”齊凌雲提出心中的疑問。
“那萬一只是湊巧人家送酒來呢!”方青卓有些懷疑。
“不對,不對!”杜溯也突然想起了什麼:“這不是湊巧,這絕對不是!”
“這當然不是,這個人的腰間還懸掛着一塊青龍鑲邊的白玉!”
伍月聽到這話,臉色也不由得約爲一變,這種東西,只會出現在燕國中有權勢的人身上,那是一種象徵:“這個人應該是燕國人!”
“但是還有一個疑問,那隨行的騎兵隊長還和他打招呼呢,兩人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難道他也有問題嗎?”
“他們是司徒劍南的死騎護衛,對於西王府有着絕對的忠誠,這個騎兵隊長和先前那個驛使都沒有什麼問題!”秦鑲看着有些疑惑的方青卓,很肯定的說道。
“等等,你們一會說有問題,一會說沒有問題,把我都搞糊塗了!”林婉婷被他們左右一句弄的大腦一片空白,有些分不清到底在說什麼了。
“我說的是現在的驛使沒問題,先前的,不對,是先前的驛使沒問題,現在的!我勒個插,瞧我這思緒都開始亂了!”秦鑲一拍大腦,話也說的很凌亂。
“這到底怎麼回事,什麼現在,什麼先前,難道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嗎?”林婉婷接着問道。
“邊陲小國蜀中有李氏,這李氏有一門天下聞名的絕學,叫做易容術,能將一個人完全性的轉變爲其他人的樣子,而且不留一絲的破綻!”齊凌雲很清楚的記得在兵器譜中有記載,將這李氏的手刀排在了第四位,緊次於岷山老人的天機鏡,天尊的墨天寶鑑,還有南魏王室的冰晶琉璃,這手刀不過是一具短細的刀刃,而將它排在這麼前的原因就是李氏能用它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可以完成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比如刺殺!
“你說這個人我知道,但是眼前的這個卻不是李氏所爲,這應該是使用了西域傳來的人皮面具!”杜溯仔細的思量了一番說道。
“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伍月拉着齊凌雲的手.
“他既然要僞裝前來,顯然是沒有必勝的把握,我們何不就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師兄,你的意思是!”
“喝酒!”
“不但要喝,還要吆喝,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喝了這酒!”杜溯補充他的話,突然提高了嗓門:“齊兄,這酒倒是好酒,就是淡了點,來我敬你一杯!”
“還有我,我也來!”
“你一個女孩子喝什麼酒!”
“高興嘛!”
“那好,既然大家都這麼開心,那不如我們就滿飲此杯,如何!”
就在裡面這樣刻意的裝飾下,在屋子的房頂上,一個黑衣人靜靜的站在哪裡,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這下,看你們還怎麼逃過我的手掌心!”
“我怎麼覺得頭有點暈呢?”一個細弱的聲音從屋裡面傳來,正是林婉婷的聲音。
“都讓你不要喝酒了!”方青卓的語氣中有些責怪,又包含着一種關心:“不對,我怎麼也有一點發暈呢?”
“這酒有問題,大家小心!”齊凌雲話音一落,人也順勢的倒在了桌子上,緊接着屋子裡面傳來幾聲同樣的聲音,然後就再也聽不到一絲的聲響,一個驛使打扮的人飛了上來,看着一動不動的黑衣人問道:“怎麼樣,都搞定了吧!我說這個辦法可行吧。”
“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他們的警惕性也太低了!現在侯爺就不會怪我們辦事不力了!走,下去看看吧!”兩道黑影推門走了進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週圍,其中一個黑衣人挨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然後對着另外一個黑衣人做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兩人都放鬆了神情,伸手往臉上一抹,一層淡淡的薄幕從他們臉上滑落了下來,這時才能看見兩人的真面目,正是李承庭和司馬嶽成。兩人上次在秦國失手,已經在湘候面前失了面子,此番在受命前來,自然十分謹慎,他兩人思量着林婉婷武功之高,又有方青卓陪護在旁,要是正面交手,必敗無疑,於是纔想到了假扮驛使這一出,既能瞞過那一隊騎兵的視線,又能靠着**的效用達到想要的效果,豈不甚好。
“師兄,你過來看,這個人,是誰?”司馬嶽成的眼神停留在杜溯的身上,他們已經快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但是當他看見杜溯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人似乎在哪兒見過。
李承庭走了過來,也在那張臉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雖然也覺得似曾相識,但是一時也想不起到底是誰來。
兩人揣測的話停留在杜溯的耳中,讓他說不出的難受,心想,你兩當時跟着我的身後,追東問西,現在居然連我都記不得了!杜溯哪裡明白,二十年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了,容貌也改變了不少,況且這是在魏地,兩人心裡面都完全沒有朝着舊日學藝的方向想,那麼自然也就認不出來了。
“你管他是誰,你我一刀一個跺了,回去也好向侯爺交差!”司馬嶽成見李承庭看得有些久了,忍不住的說道,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此番有關係重大,不敢有半點馬虎。
李承庭見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再回想下去,他慢慢的走到伍月的身邊,恭敬的行了一個君臣之禮:“對不住了,公主殿下!”
“行了,行了,師兄,你這又是何必!爲了侯爺的大事,你怎麼能羅哩羅嗦的呢!”
司馬嶽成從腰間抽出一把一尺來長得匕首,正準備上前了結了他們,李承庭一把拉住他:“你懂什麼,君臣之禮不可廢!”
“師兄,你都要殺他們了,還給我說什麼君臣之禮!”司馬嶽成輕笑的望着他,心想:“你這也太虛僞了,難怪這些年來,侯爺器重你!”
“記住,只能殺公主殿下,其他人全給我留活口!”
“師兄,這是爲什麼呢?”司馬嶽成有些不理解他話的意思。
“小師弟呀!這個時候你還問爲什麼?看來你在這智商上面就落後了二師弟很大一截啊!”杜溯突然擡起頭,看着兩人,李承庭不由得心裡面一驚,而司馬嶽成還在哪兒追問道:“那你說,爲什麼?”
話一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對,這個時候,其他的人也跟着‘清醒’了過來。
兩人不由得向後倒退了一步,心裡面也明白情況不妙,但方青卓一個側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杜溯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有些驚恐的司馬嶽成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師弟啊,你二師兄是想將這個殺害燕國公主的罪名安插到魏國的頭上,你想想,這一來,燕,魏兩國還不得大打出手啊,倒時就不會再有人再來探這裡面的底,你們背後的主子那可是一石這個什麼鳥來着!”
“一石二鳥。“林婉婷急忙補充道。
“一石二鳥!對, 就是這個詞,我老頭子怎麼一下子就給忘了,多謝林姑娘的提點啊!”杜溯仔細的打量着二人,只見兩人的表情截然不同,司馬嶽成的臉上,透露出的是一種惶恐,甚至還有一絲的害怕,在看李承庭,依然是一副極爲平靜的樣子,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還請師兄賜教!”李承庭抱拳向他行了個禮,恭敬的說道,對方既然已經叫自己師弟,那麼他是誰也就很明顯了。
“想起我來了,既然師弟請教,我也就露個醜,這裡面有什麼說的不對,說的不好的地方,還望師弟點評一二。”
“豈敢!”
“這一,現在我們位處魏國國都邊上,在這裡出事,無論是何原因,這魏國都逃不了關係,你刻意留下我們,目的就是讓我們給你做個見證,這樣一來,燕魏之間這和平協議恐怕就此作廢,說不定還是另外一場腥風血雨的開始,這點我可有說錯!”杜溯仔細的看着他的眼睛,卻彷彿看到了空洞一般,看不出他一絲的想法。
“師兄說的有理!”
“這第二嘛,燕公主既然離世,那麼這燕國王室直系就再無合適的繼承人,那麼同宗的藩王諸侯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恐怕,你們這位主子,也是其中之一吧。”
“師兄分析得果然精闢,是否能在提點師弟一二!”
“二十年,燕國進攻秦國的那場戰鬥可不是偶然吧!你就老實交代,這其中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想不到師兄一向淡泊名利,如今也做了燕公主的護衛,管起這些閒事來了!”李承庭聽他這麼一問,臉上也流露出一種輕視的神態。
杜溯並不急着回答他的話,轉身拿了三隻酒杯,將腰間的葫蘆取了下來,慢慢的斟着,前兩杯滿滿的,最後一杯卻只留下了小半杯,他端起兩個滿杯,分別遞給了李承庭和司馬嶽成。
“師兄,你這?”司馬嶽成接過酒杯的手有些發抖,顯然心裡面也有些害怕。杜溯拍了拍他的肩,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師兄,多謝你成全!”李承庭將那杯就一口而盡,臉上流露出一種感謝的神情!
但是那一杯酒下肚,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異樣,這一點讓他很是詫異:“師兄,難道你我師兄弟一場,連這點臉面都不留給我們!”
“我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一起學藝的情景,那時你們剛上山,也都還是這麼高的小不點,最愛的事情就是跟在我的身後,滿山遍野的採野果,逮兔子,後來你們學成下山,自從那一別之後,你我師兄弟之間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見過了,想不到今天,盡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師兄,你都還記得,既然是這樣,你爲什麼不讓我們死的體面下,此番落到你們的手裡,你還想怎麼折磨我們不成。”
“師傅臨終的時候,囑咐我有生之年,如果還能見到你們,就把這兩樣東西分別交給你們!鎖陽槍氣勢太盛,使用的人一定會受到那股陽剛之氣的侵蝕,整個身體的陰陽會極不協調,嶽成啊,當年的你可是一身膽啊,如今怎麼會害怕起來了呢,這本烈陽決是師傅從幻居堂主哪裡替你求來的,拿着吧!”杜溯從懷裡面摸索出一把小冊子,遞給了司馬嶽成,然後轉身看着李承庭,從懷裡摸出一面翠玉:“這是當年,我們在玩耍時,你不小心遺落在山間的古玉,當時你還哭了好幾天,說這是你父母留給你唯一的信物了,師傅滿山遍野的將它找了出來,爲此,師傅還因山間的溼氣病倒了許多天,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李承庭仔細的打量着那枚古玉,他一向平靜的臉上此時既有一絲的欣喜,也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的憂傷:”謝謝師傅!謝謝師兄!”
“今天,你們前來刺殺燕國公主,那是你們的立場不同,而此時,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也絕對不會有傷害我朋友的事情在眼皮底下發生,但你們是我的師弟,無論是我個人的情緒,還是師傅的在天之靈,也斷然不會看到我們同門相殘,但是我相信,這個女孩”他指着伍月,表情也有一些的激動:“所做的事情,正是爲了天下所有的百姓,所以今天,在這裡,我一定會,也甘願做她未來的階梯!”
他突然從司馬嶽成的左手上奪過那柄匕首,刀鋒凌冽,刺人心扉,一個咬牙,猛地插入自己大腿之中,血順着刀鋒,將周圍的布料染成了一片血紅色。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無論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出,杜溯強忍着從大腿傳來的那陣劇痛,強行的將匕首抽了出來,頓時血涌如柱,只見他毫不停息,匕首又插入了另外一隻大腿。
“杜兄!”
“師兄!”李承庭一個箭步跨了過去,扶住遙遙欲墜的他,齊凌雲趕忙在他的大腿上主要的動脈處急點了數下,替他先行止住了血:“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們的武功我很清楚,雖然比我強上幾分,但是比起林姑娘還有方兄弟來說,還有很大的差距,但他們畢竟是我的師弟,對於我來說,他們就是我的家人,但是對於你們來說,他們就是敵人,這一場刺殺是真,我也不可能祈求你們放過他們,而這一切,都是我這個師兄的錯,今天我在這裡刺傷大腿,算是了斷了這股肱之情,請你們放過他們一馬!”
“但是他們要是還要來行刺呢?”秦鑲聽着他這麼說,就憑他剛纔的舉動,這兩個人今天是非放過不可了,心裡面不免有一絲的擔心。
杜溯心裡面也明白他的擔心,但他既然這麼問,也就是表示同意了:“承庭,嶽成,你們聽好了,今天起,我們不再是師兄弟,你們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師兄,你說!”司馬嶽成的臉上也流露出來一種驚喜,急忙問道。
“從今天起,你們不論受命於誰,以後都不能再與這個女孩爲難,也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辦得到嗎!”杜溯正對着兩人的眼神,一字一字的說道。
“放心,師兄,我一定做到!”司馬嶽成急忙點了點頭。
李承庭轉身就走,到了門口處,突然轉身,朝着杜溯跪着行了一禮,然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去了。
“驛站的人都被我綁在馬坊裡了,他們哪裡應該有止血藥!”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驚動了在驛站外休整的騎兵,一個隊長似的人物急忙從了進來,看着所有的人都無大礙,心裡面的擔心才放下:“是我們護衛不力,騎兵隊隊長馬大哈請諸位責罪!”
伍月輕輕的扶起他,安慰道:“你們不必自責,還是快起把馬坊裡面的人放出來吧,另外替我找一點止血療傷的藥來!”
馬大哈急忙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瓶子,恭敬的遞了過來:“公主殿下,你看這個行嗎!”
齊凌雲從他的手上接了過來,打開上面的塞子,輕輕的聞了一下:“不錯,這正是上好的金瘡藥,止血療傷再好不過了!馬隊長你怎麼隨身帶着這個,不論如何,謝謝那!”
“我們這種人,隨時都會有受傷的危險,幾乎每個兄弟都多少預備了一點以防不時之需,公主殿下不責怪我們,在下的心裡面已經十分惶恐,哪敢談謝字!”那馬隊長輕輕的擦拭了額頭上的冷汗。
“好了,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另外還有件事情要麻煩諸位,能否幫我們多準備兩匹馬,明天還要麻煩公主殿下和師妹將馬車讓給杜兄一下!”齊凌雲示意他先離開,雖然他和伍月的關係極爲親近,但是在外人的面前,還是叫公主比較妥當。
“沒問題,驛站所儲備的馬匹甚多,這個我現在就去安排!”那馬隊長自是下去安排妥當,不再話下。
兩人一路疾行出了那片樹林,只見前面是一條岔路口,分別朝着南北的方向,司馬嶽成和李承庭分別停下了腳步。
“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侯爺哪裡該如何交代?”司馬嶽成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承庭仔細的看了看兩條路的盡頭,此時都是漆黑一片,他思索了一陣說道:“我不會在回去了,這件事情沒有辦成,侯爺哪裡想來也容不下我們,再說我們答應過師兄,不再與燕公主爲敵,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呢?”
“我不相信侯爺會這麼對我們,這麼多年來,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眼看着只要侯爺一登上王位,這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我可不想現在就放棄。”司馬嶽成聽着他的話,心裡面有一絲的不高心。
“那好,既然你要回到侯爺的身邊,這是你的選擇,我也不在說什麼了!我的命是侯爺從刀口下救下來的,你轉告侯爺,說我李承庭再也無臉在見他,大恩大德,此生難報,如果他一定要取我這條賤命,就說我在楚地飄渺峰上隨時等候,這柄雪緣,是侯爺所賜,你也替我一併交還與他!”
“師兄,你真的決定好了!”
“當然,從今日起,我李承庭不再踏足這是非之地,只願今生能守候在師傅的墓前。”
“那好,師兄,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司馬嶽成接過從他手中遞來的那柄長劍,轉身很堅定的離開:“師兄這是那根筋搭錯了,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富貴說不要就不要了,不過也好,這樣一來什麼事情都可以推到他的頭上,侯爺也就不會責怪與我,謝謝你,師兄,你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也許真的是後會無期了,侯爺是什麼樣的人,你倒現在還不明白嗎,師弟,你也太天真了!”李承庭看着他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輕輕的嘆息道:“他要是真的顧念舊情,當年的十二幽冥鬼煞,如今又怎會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
“杜兄,你只要開口,我們也不會爲難這二人,你有何必這樣自殘!”齊凌雲講一個打滿酒的葫蘆遞給躺在牀上的杜溯。
“這個債必須有人來承擔,不然大家心裡面都會有一個結,不說了,來陪哥喝一口。”杜溯猛地灌了一口,將葫蘆丟給齊凌雲,大笑了起來:“何以解憂?”
齊凌雲接過那葫蘆,也喝了一大口,也跟着大笑了起來:“唯有杜康!古人誠不我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