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坐在我對面的阿利克忽然嘆了口氣,小聲自言自語,“真不明白你們都是怎麼想的,一個個都要把自己折磨死。”
我沉默了好久,在快要登機的時候,才沙啞地說:“我只是想回家。”
“家”這個字,令我有點可笑,又覺得可悲。我只能將海京市當作我的家,可我真正的家在哪,我卻不知道。
那個本可以給我一個家的男人,一頓鞭子把我打得支離破碎,我的心也跟着破碎了。
時間按照它的規律流動着,很快我們登上飛機。在我坐在機艙的座椅裡時,濃濃的悲傷與痛苦像洪水一樣淹沒了我。
我帶着幸福的期待來到莫斯科,走的時候卻是這樣落魄。
“埃達,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坐在我身邊的阿利克擔心的托起我的下巴。
“等我平靜一下就好了。”我推開阿利克的手,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機艙裡迴盪着溫柔的女聲,她用俄語,英語和中文講解乘坐飛機的安全知識。我正努力平復心中涌動的情緒,忽聽阿利克在我耳邊低聲說:“我看見那個紅髮女人了。”
“什麼?!”我吃驚的睜開眼睛,無法置信地看着阿利克。
“她在我們後面幾排坐,你別回頭看她。”阿利克低聲說。
我瞪着阿利克,感覺腦袋裡剛松下一點的那根神經瞬間又繃緊了。
不可能!娜塔莎爲什麼會在這班飛機上?
“簡直是太神奇了,是碰巧還是故意跟着我們?”阿利克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動動嘴脣,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在機艙裡這麼近的距離下,娜塔莎一定會感覺到我的氣息!
她會怎麼做?把我抓回去?還是一直跟着我?
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飛機起飛了。
一直繃着神經是很累的,何況還有一雙冰涼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後腦。
我非常後悔,早知道該換一班飛機。
飛機上的午餐,我一口都沒吃下去,只勉強喝了一杯熱牛奶。阿利克見我疲憊的樣子,勸我睡一會。我也實在是繃不住了,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路很平靜,娜塔莎沒有過來拆穿我。
醒來時,機窗外已經是黑夜,阿利克說快要到了。他的語氣有點興奮,他說他是第一次來中國。
我沒心思理會阿利克的興奮,偷偷回頭掃一眼,心慌意亂之下並沒有看到娜塔莎的臉。娜塔莎真的在飛機上嗎?
“吃點東西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阿利克將真空包裝的飛機餐放在我面前的小桌上。
我看着眼前那一小片面包和一小盒菜葉子呆了呆,轉頭看着阿利克說:“還有巧克力嗎?”
“有,當然有,你要吃嗎?”阿利克說。
我點點頭,“桌上的東西我看着就想吐。”
“呃,那好吧,我拿巧克力給你吃。”阿利克站起來走出座椅,打開頭頂的箱蓋拿巧克力。
我仰起臉渴望的看着阿利克,眼角餘光似乎看見一個紅髮女人從艙尾的洗手間出來往這邊走。
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神經立刻緊繃,那個紅髮女人就是娜塔莎!
爲什麼?爲什麼娜塔莎會在這裡?她認出我了嗎?
娜塔莎的目光當然是停留在我們身上,因爲機艙裡只有阿利克站起來拿東西。
很快阿利克找到巧克力拿出來遞給我說:“只有這一塊了,再想吃可就沒有了。”
我點點頭,沒敢說話,接過巧克力坐好撥開包裝用力咬。我感覺到娜塔莎的目光仍然黏在我後腦沒有移開。
阿利克放好東西坐回來,向美麗的俄羅斯空姐要了一杯熱牛奶,我急忙說我要熱茶。於是阿利克說再加一杯熱茶。
巴掌大的一塊巧克力,我因爲神經太緊張一直大口吃,不小心就吃完了。
阿利克讓我喝點茶順順氣,怪我怎麼沒給他留點,我有點臉熱,沒接他的話。因爲看到娜塔莎也在機艙裡,我現在越來越不敢開口說話了。
差一刻鐘不到晚上9點,飛機終於降落在海京市機場。看着飛機降落的這一刻,我差點忍不住留下淚來。但我拼命咬住嘴脣忍下來了,不離開娜塔莎的視線範圍,我無法讓自己放鬆下來。
娜塔莎回中國到底要幹什麼呢?
排着隊下飛機,我一直感覺娜塔莎在盯着我的背,那種涼涼的刺刺的感覺,讓我頭皮發麻想要奪路而逃。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硬着頭皮走出機場出口的,我甚至不記得阿利克有沒有跟我說過話。
站在路邊等計程車的時候,我已經有點眼睛發花大腦麻木。我撐着一口氣把金晟非的手機號告訴阿利克,讓阿利克給金晟非打電話求助。
在我支撐着自己坐進計程車裡的時候,幾乎是瞬間沉入黑暗……
“小魚,醒醒,小魚。”
“小魚,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快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朦朧間,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停的跟我說話,呼喚我醒來。我意識到我的確睡的太久了,我需要補充些營養。
努力掙扎着恢復意識,掙扎着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天光,還有一張模糊的臉。
“小魚!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那張臉看着我激動起來。
眼前越來越清晰,終於看清楚是一張疲憊的臉。那張臉上佈滿胡茬,頂着兩個黑眼圈,眼睛裡好多紅血絲。
“金晟非?”我的嗓子就像砂紙在摩擦,說話間幹痛幹痛的。
“很好,你還認識我。”金晟非欣慰的笑了,伸手拿過牀頭櫃的保溫壺倒了杯水,用小勺舀着水餵我喝,“你已經昏迷三天了,醫生說你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你在莫斯科呆了不到一個月,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偷偷跑回來?”
我喝了幾口水潤過喉,舔一下乾裂的嘴脣說:“一言難盡,阿利克呢?”
“他在睡,我們倆輪班看護你,他晚上守夜,我白天看護你。”金晟非一邊說一邊餵我喝水。
一杯水喝完,我感覺好多了,扭頭看看周圍,這不是在醫院裡。
“我還以爲我在醫院。”我有氣無力地說。
“這裡是我的別墅,我沒敢送你去醫院。”金晟非說,“你不是不想海沙知道你的去向嗎?”
“嗯,你做得對。”我扯了下嘴角,卻沒能笑出來,反而有溼潤流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