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到面前的二百塊錢,臉上立刻有了喜色,唯獨蘇理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我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了,我當然應該這麼做,大家出來打工不就是爲了掙錢養家嗎?
“我想,我都已經這麼有誠意了,大家應該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我俏皮的笑着看着大家。
一個比較老實的傢伙撓撓頭,低聲說:“其實,這件事沒你什麼錯,這錢……”
“也不能這麼說吧……”一個很想拿桌上的錢,但是看大家都沒動,也就沒敢拿的人猶豫地說,“畢竟是因爲她……”
“可是小魚有什麼錯啊!”
“就是啊!是那個女人要找她麻煩啊!”
“就是就是,明明是那個女人欺負人,爲什麼讓小魚賠罪還要賠錢啊!”
“沒錯!應該讓那個女人賠罪賠錢!”
“就是嘛!我也覺得小魚沒錯!”
衆人又亂哄哄地吵嚷起來。
老闆笑了,伸出手大聲說:“靜一靜,靜一靜啊。”
衆人慢慢靜下來。
老闆笑呵呵地看看衆人,“大家說得對,這件事小魚其實沒什麼錯。但大家畢竟因爲她受了委屈,那麼她也有向大家賠罪的責任。”
“老闆說得對!”
“嗯嗯,有道理呢reads;。”
衆人紛紛點頭。
“那這個錢呢……”老闆看看衆人眼中的渴望,嘿嘿一笑,“既然小魚要給大家補償,那就不拿白不拿對吧?”
大家“哄”的一下都笑了,也都不再扭捏,紛紛拿起桌上的錢塞進自己兜裡。
我悄悄向老闆豎起大拇指。
老闆就是老闆!果然能主持大局!
老闆笑着衝我搖搖頭,“小魚啊,你知道咱們民巖區要拆的事情吧?”
我點點頭,“知道。”
老闆看看在座的衆人,“你們除了蘇理之外,都住在民巖區吧?”
衆人臉上的笑容一僵。
蘇理默默地拿起錢塞進兜裡,低着頭不說話。
“這件事,我知道的最清楚。”
我的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射過來。
我看看這些人眼中的恐慌,抿了下嘴脣。
也許,搬遷的事情,就能從這些人中打開缺口。
“我認識這個房地產商公司的人,瞭解過民巖區拆遷的底細。我也知道大家擔心什麼,知道搬遷條件太苛刻。我已經跟他們說了,必須同意我們回遷,搬遷補助必須提高。”
說到這裡,我停下來,看着衆人的表情。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那個最想拿錢的人說話。
“你說的話,人家會聽嗎?”
衆人也懷疑地看着我。
“我不能保證我的話人家會聽,”我微微一笑,“但他們說會討論,會考慮我們的意見reads;。”
“那誰知道會變成怎樣啊。”
“就是啊,那些有錢人會理我們嗎?”
“不好說,誰知道呢。”
衆人議論起來,大多都不抱什麼希望。
“如果房地產商真的不理我的建議,我們完全可以死賴着不搬,他們還能把我們都殺了?”我提高聲音大聲說。
“對!小魚說得沒錯!”
“就是!他們還能把我們都殺了嗎?”
“對!他們要是不同意小魚的話,我們就死也不搬!”
“那要是小魚的話房地產商同意了呢?”
“那……”
“那我們也考慮考慮再說!”
“對!考慮考慮!”
衆人七嘴八舌的亂成一片。
我看着他們說話,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一口潤潤喉。
這就是人啊,人性都是貪婪的。
給的少了,他們憤怒,給的多了,他們要考慮。
是因爲,窮的什麼也沒有了,就破罐子破摔了嗎?
“雖然,我沒有住在民巖區。”那個沉默的大學生蘇理開口了。
衆人漸漸靜了下來,都想聽聽他怎麼說。
蘇理擡起頭看着大家,緩緩的說:“但是,我家也不富裕,我是勤工儉學。民巖區已經很殘破不堪了,環境又是髒亂差,房子也年久失修搖搖欲墜。我想問問大家,這樣的房子,你們還敢住多久?”
衆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對蘇理的話感到心慌意亂reads;。
“如果有一天,颳大風,下大雨,你們的房子塌了,而你們的老婆孩子都在家裡,你們想過後果嗎?”蘇理一臉嚴肅,眉頭皺起。
“啊……”
“天啊……”
“我的娘!”
“我的孩子!”
衆人嚇得驚呼出聲,臉色蒼白。
“所以,關於搬遷的事情,如果……”
“嗡……嗡……”
蘇理突然停住說話看着我。
衆人也都看着我。
我尷尬的咧咧嘴,“不好意思,我的電話。”
我站起來走開,拿出手機,“喂?”
“小魚哥!咱家的房子塌了!”
“什麼?!”
“剛纔有一羣人來咱家砸門,見上了鎖,他們就知道家裡沒人。他們把門砸開了,進去亂砸了一頓,然後咱家的房子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塌了!”
“我馬上回去!”我掛了電話裝好手機就跑,“海沙!咱家的房子塌了!”
“哄!”
凌晨12點多,我在前面跑,一大羣人在後面追。
跑過一條條曲折的小巷,我們來到我家門口,而我家,變成了一片廢墟。
很多人站在我家門外,如果那還算是門的話。
房子確實塌了,只剩下左邊的一片牆還立着。
有牆的地方是牀,有牀的地方乾燥一些,乾淨一些,結實一些。
很多人拿着手電筒,照着我家的一片廢墟。
我撥開人羣,走到塌掉的房子前面,呆呆地看着。
破舊的房子,只有傷心的回憶,我並不心痛。
但是,老爸和趙鵬叔叔的照片在裡面。
我感到悲傷——
“小魚哥!”
“小魚姐!”
趙欣欣和趙明陽跑過來,一左一右抱住我嗚嗚的哭。
我並不想哭,雖然有點心酸。
摸摸他們倆的頭,輕聲說:“塌了好,這樣我們就能搬家了。”
那麼多人,只有密集的呼吸聲,極爲安靜。
“要報警嗎?”
身後傳來蘇理的聲音,我輕輕點點頭。
“別哭了。”拍拍兄妹倆,“我們進去把我老爸和你們老爸的照片找出來,還有你們的書包。”
“嗯。”兄妹倆放開手,擦擦眼淚,走進廢墟。
一開始是我們三個找,後來海沙和蘇理加進來,再後來很多人都來幫我們找。
很快警察來了,李奶奶和很多鄰居開始錄口供。
我藉着大家手電筒的光翻找着,心裡非常不平靜。
即使再破舊的房子,砸一砸也不會這麼容易塌的,事情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如果這件事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