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推着我跟着工作人員往外走,金晟非也跟來了。我倍感頭疼地扶着額頭,幾乎不敢擡眼看周圍。
很多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不過他們看到我這麼難過的樣子,都沒敢開口問我媽媽的事。
穿過人海長龍,工作人員把我們帶到大排檔後面的小屋,那是大排檔老闆的休息室。
屋門很窄,夏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我推進屋裡,要不是怕我媽媽在外面鬧起來,他肯定不會費這個力氣。
“小魚!你果然在這裡啊!”一個腦袋上頂着一團爆米花,臉上濃妝豔抹,身上穿着老土套裝短裙的女人向我撲過來。
“你你你!”我嚇得瞪着她說不成話。
“請你冷靜些。”帶我們來的工作人員立刻伸手擋住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停下腳步,扒着工作人員的胳膊探頭望着我笑說:“小魚,我是媽媽啊,你認不出我啦?我這樣打扮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顯得很年輕?”
斗大的汗珠從我腦門上冒出來,轟的摔在地上砸了個洞!
我已經認出來了,她的確是我媽媽,可是她的打扮……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金晟非帶我去大劇院看馬戲團表演,裡面那個頂着一腦袋爆米花的小丑看着都比眼前的媽媽順眼。
當然,他們並不是真的頂着一腦袋爆米花,只是那一腦袋爆開一樣的頭髮看起來很像爆米花。
“你,你真的是小魚媽媽?”金晟非無法置信的聲音傳來,把我從回憶中驚醒。
“你是……”媽媽的目光轉向金晟非,上下打量好幾眼,嘀咕着說,“又是個有錢的主,這個是小魚的男人嗎?”
“阿姨,你認不出我了?我是金晟非啊。”金晟非表情古怪地看着我媽媽。
“啊!”媽媽吃驚地瞪起眼睛,扯着大嗓門說,“原來你是小金子啊!都長這麼大了!我都認不出來了!”
小金子?
我們三個冷汗淋淋,這個稱呼爲毛那麼怪?
剛嚷嚷完,媽媽的臉色一變,用力推開阻攔她的工作人員,跑到金晟非跟前盯着他低聲說:“臭小子!你老實交代!有沒有吃了我家小魚?”
“啊?”我和金晟非都沒聽懂我媽媽在說什麼。
“咳!”媽媽咳了一聲,又湊近金晟非一點,壓低聲音說,“我是在問你,我家小魚有沒有被你吃了!”
“吃小魚?”金晟非怔愣一下,突然想明白什麼,立刻變得滿臉通紅。
他手足無措地退後兩步,低着頭十分害羞地說:“阿姨,你在說什麼啊!我和小魚根本沒在交往啊!”
“哦,這麼說小魚還沒被誰吃掉啊,這樣也好啦。”媽媽安下心,拍了拍套裙上衣的領子說,“小魚啊,今天這裡是不是籤搬遷合約啊?”
我回過神,皺起眉盯着媽媽的一舉一動說:“是啊。”
“那咱們家的房子塌了誰負責啊?”媽媽鼻孔朝天地掃視着周圍的工作人員,好像人家欠了她多少錢似的。
“沒人負責,房子塌了就是塌了。”我強壓下心裡泛出的火氣,沒好氣地說,“你也知道咱們民巖區的房子都沒房產證,既然房子已經塌了,那麼補助就沒有了!”
“怎麼可能!”媽媽霍然一聲尖叫,就像見了鬼似的,“房子不是有人故意弄塌的嗎?找他們賠錢啊!咱家的房子不能白塌了呀!”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我瞪着媽媽低吼,打斷她的尖叫聲,這實在是太丟人了!
“我當然是來拿搬遷補助的啊!”媽媽見我發飆了,收起一些氣焰降低聲音說,“小魚啊,我聽說搬遷這事還是你張羅的,那是不是咱們家的搬遷補助會多點啊?”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我終於被媽媽氣爆了!捶着輪椅扶手朝她大吼起來,“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咱家房子塌了!沒有任何補助!你拿不到一分錢!”
“你,你……”媽媽被我吼得連連後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小魚,冷靜一下。”溫柔的手輕輕拍拍我的肩,緊接着一瓶冰涼的礦泉水落在我額頭上。
鑽心的涼意從額頭鑽進大腦,我氣到充血的腦袋迅速冷卻下來。
閉上眼睛,揚手按住貼在額頭的冰涼礦泉水瓶,慢慢深呼吸一口氣。
我要冷靜,一定要冷靜,跟她發火除了氣到自己一點用都沒有!
“咳咳,小魚啊,你怎麼能吼媽媽呢。”
媽媽尷尬的聲音傳來,我冷哼一聲沒理她。
“小魚,你怎麼不可憐可憐媽媽呢?你現在有錢了,媽媽可是窮得叮噹響,你幹嘛還跟媽媽爭搬遷補助啊!”
“沒有搬遷補助!”一股邪火衝上頭頂,我怒吼一聲睜開眼睛,抓下貼在額頭上的礦泉水瓶朝媽媽丟過去。
“哎呀!”媽媽嚇得尖叫一聲躲開,瞪着我罵道,“你這個死丫頭!也太不像話了!怎麼能這麼對媽媽呢!”
“你哪裡有一點像媽媽的樣子!”我怒瞪她吼回去,“你除了把我生出來!盡過一點做媽媽的責任嗎?!你現在來找我不就是爲了錢嗎?!我告訴你!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
“你你你!”媽媽氣得臉頰通紅,指着我說不出話來。
“小魚,冷靜。”又一瓶冰涼的礦泉水瓶貼在我額頭上,一個穿白襯衫的工作人員舉着個牌子站在我對面的牆邊,牌子上寫着兩個黑漆漆的大字:冷靜!
揚手按住額頭上幫我降溫消火的礦泉水瓶,看着瞪着我說不出話來的媽媽,和她身後讓我冷靜的告示牌,我忽然有種又想哭又想笑的荒誕感覺。
老天給了我一個疼愛我致死的父親,卻又給我一個視財如命棄我而不顧的母親,這就是所謂的公平嗎?
“阿姨,你眼裡除了錢還有別的嗎?”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夏潯淡淡地問媽媽。
“當然還有我女兒小魚啊!”媽媽總算找到話說,上前兩步一臉急切地說,“我可只有她一個女兒啊!我還指望給她找個好婆家呢!”
“可是我只看到你關心錢,沒看到你關心小魚一句。”夏潯安慰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髮,“難道小魚在你眼裡只是用來賣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