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兩人身體這一次交錯,相互間距離已經有數丈之遠,二人同時明白對手極強,心中立即改變了念頭,什麼話也不說便背道奔走。
“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太子與秦楚二王手下還有這樣的人物留在京城裡面?”
一面跑柳孤寒心中一面思忖,對方雖然雙肩中劍,但仍然有一拼之力,之所以象自己一樣逃走,應該是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事情,那應當是自己懷中的東西吧。對方是否看過自己懷中的東西?從他一出現就要自己交出東西來看,似乎沒有見過,但這也說不準,或者對方已經見過了這東西,只是用這個來引出自己。
不管怎麼說,自己都得趕快回去,否則這次任務便要失敗了。
柳孤寒要回的地方是他位地南城的住所,這兒四通八達店鋪衆多,柳孤寒選擇這裡落腳原本是希望藉助來往的人潮隱藏行跡,但自太子與秦楚二王交兵以來,這裡的行人就少了。
來到一所掛着“富記典當行”牌子的店鋪前,柳孤寒輕輕敲了三下門板,接着又敲了三下,裡面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誰呀,今天不開門。”
“餘總管讓我來拿東西,前天就約好了的。”
門“呀”一聲被打開,從裡面伸出一個頭來,看到是柳孤寒,那人點了點頭:“快進來。”柳孤寒側身進了門,那人便立刻將門鎖上了。
柳孤寒沒有理會那人,而是直接走進後面一個門,門裡坐着幾個大漢,見到他都恭敬地行禮。穿過這條走廊,柳孤寒走進後面的正房,將懷中的東西交給了等在正房中的一個人,也將取得這個小包時遇襲之事向那人簡單地說了一句,那人打開這個小包,從其中拿出一個臘團,捏碎了臘團之後,那人長長出了口氣:“北畈方玄……”
“什麼時候去?”
旁邊的人問了一句,這個問題引發了短暫而激烈的爭論,柳孤寒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無聲無息靜靜等着他們做決斷。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現在他就是趙王手下隱藏在京城中最鋒利的那柄劍。
每個人都會是別人的武器,這是人擺脫不了的命運,作爲武器時如果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麼也就有了許多不必要的痛苦。
“雖然可能有人也知道這上面的消息,我們也不能在白天輕舉妄動,別忘了太子與秦楚二王,京城裡他們任何一方都可以輕易將我們殺光!”接過小包的那人做了最後決定:“殿下不久便將回來,我們不可在此時露出馬腳誤了殿下的大事,就這樣定了,今夜三更,諸位帶領手下在北畈會合,屆時不至者格殺勿論!”
“北畈方玄可是不好惹的人物,他府中戒備森嚴,他自己又是御前侍衛副統領,據聞武技在京城中可排名前五,我們是否要用魔石之槍來對付他?”又一人問。
“不可,魔石之槍過於招搖,只要一用必然會引起太子與秦楚二王手下警覺,我們只有硬奪,方玄會有人對付的。”
“誰,誰能對付方玄?”
“這不是你們該問的事,快去準備吧!”
擠在屋中的七八個人都沉默下來,他們向那個主事者行了禮後便走進內堂,柳孤寒知道那裡面有秘道可以迅速離開。
“那個方玄就有勞你了。”
當衆人走開後,主事者對柳孤寒說話變得極客氣,作爲少數知道柳孤寒來京後所作所爲的人,他對於這個少年揹負的一切深爲敬佩。
“唰唰……”
柳孤寒沒有回答,他拔出了劍,用厚布死勁地擦着劍身,陰暗中他閃閃發光的眼睛回答了主事者的問題。
夜深沉,晚風如情人的手,溫柔地撫mo着沉睡了的大地,野犬在遠處低吠,吠聲悠遠淒涼,與晚風的溫柔格格不入。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裡,老天的好心也不能讓百姓睡得安穩。
居住在北畈的多是京城官吏,他們品秩不是很高,但職務相當重要,和方玄同樣職務的御前侍衛副統領有八個,其中倒有五人府邸在北畈。方玄武技高明,爲人深沉多智,頗受御前侍衛們尊敬,此刻先皇駕崩新主未立,倒有不少侍衛在他家中商議對策。
“現如今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太子與秦楚二王兩虎相爭,我們只需做那撿便宜的獵人。”
一個縮着肩膀的漢子低聲說道,方玄爲之頷首,他之所以做下一件膽大妄爲的事情,便是希望能火中取栗,身爲御侍副統領,他深知自己如果不能做上一件大事,新帝及位後他十之八九是會被人取代,而且,他見慣了皇帝,深知這天下之主遠不象傳說中那麼神聖,既然元始皇帝憑藉武力可以奪取天下,自己爲何就不可以取其子孫而代之?
衆人又密議了會兒,猛然間方玄眉一皺,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外頭傳來哀鳴與怒吼之聲。
“熄燈!”
方玄第一時間下令,屋裡立刻陷入黑暗中,方玄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柄匕首,無聲無息移向後門。
“砰”的一聲,想來是院子門被打開了,闖進院子的入侵者與衝出來的人混成一團,對於有人入侵方府中人並不覺得畏懼,這些日子逃進京城的敗兵與地痞流氓們乘火打劫,京城中不少富貴人家都遭了難。
“殺!”
方玄聽到這聲呼喝時,院子裡哀嚎一片,既有他熟知的聲音,也有完全陌生的。聽聲勢來人不少,方玄輕輕拍了拍手,引起屋內衆人的注意:“出去殺,一個活口也不要留。”
衆人低聲應命,紛紛破門而出。方玄對他們的武勇很有信心,這些都是御侍中的高手,因此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柄鐵槍也走了出來。
一出門他就覺得身上發冷,僅僅這片刻的功夫,方纔出來的御侍高手竟然倒下一半,一雙蛇一般的眼睛牢牢盯住了他,讓他心禁不住狂跳。
黑衣人中離他最近的那一個,那雙眼睛就是他的,他身上的殺意也最重,隔着這麼遠自己都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大概就是他出其不意出手,將自己的親信殺了一半吧。
“大膽賊人,竟敢夜闖御前侍衛副統領府……”
一個屬下鼓起官威,還想拿身份來嚇唬對方,但那人毫不遲疑揮手,黑暗中也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麼兵器,那個屬下便如被割了喉嚨的雞一般,發出咯咯的哀鳴後倒下了。
“交出來!”
對方森冷的話語讓方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是要自己交出什麼,難道是交出自己從宮裡帶出的東西麼?
鐵槍無聲無息掄了起來,指向對手小腹,方玄身體一壓,猛然向前滑步,槍如游龍出海,挾帶着風聲衝向對手,當槍刺出一半時,他突地抖手,雖然黑暗中無法看見槍的軌跡,但方玄明白自己這一抖手,槍尖幻成了五朵槍花,每一朵都足以致敵死命。
那人沒有用兵器格擋,方玄身隨槍動,全力攻向那人,但當他抖出的槍花快要擊中那人時,那人猛地躍起,動作迅捷有如驚鴻,恰恰閃過這一槍,方玄一擡頭,藉着殘月微光,看到那人在空中揮手,方玄右手下沉左手上掀,原本氣勢如虹的一槍生生改變了方向,直挑向空中的對手。
方玄變化之快槍技之高,顯然讓對手大吃一驚,那人在空中手堪堪揮出,不得不又收了回來,方玄覺得槍頭上一沉,是那人縮足在槍上點了一下,借這一點之力飄了開來。
“這人是個高手,只怕沒那麼容易分出勝負!”方玄心中念頭一轉,棄那人不顧而衝入人羣之中,槍左刺右挑,將幾個黑衣人都打翻在地。他這時已經知道來人用意,因此下手極爲狠辣,中槍者無一例外立即斃命。
“哼!”
比起他的狠辣來那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方玄剛收槍回身,就發現那人哼了一聲,身形在混戰的人羣中一閃而過,微光下那人手中似乎發出黑色的閃電一般,自己的屬下紛紛驚呼倒地,看來也都無法救治了。
“該死!”方玄心中咒罵了一句,那人如此冷酷,並沒有象他想的那樣來解救自己同伴的危機,而是同他採取一樣的對策,這讓他不得不放棄開始的打算。自己手下中頗有御前侍衛中的高手,來敵竟然與他們能戰得不相上下,而這個最厲害的又心狠手辣如此,只有想法先將他殺死了。
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方玄橫槍旋身,將幾個不知厲害衝來的敵人掀翻,腳下步伐有如夢幻一般衝向那最厲害的對手。
那個對手突然矮身,幾乎是蹲在地上,方玄單手執槍以槍爲棍向下全力掃過,他的槍長而對手劍短,因此他以己之長擊敵之短,不讓對方有近身的機會。
“哼!”
對方又是冷冷哼了聲,方玄心中一動,猛地覺得小腹一冷,他吃了一驚,全力縮腹撤身,但爲時已晚,對方藉着黑暗擲出劍,一劍穿透了他小腹。
“怎麼會這樣!”
方玄只覺得自己的力量隨着血液向外流走,他一擺槍刺死兩個想上來撿便宜的對手,單槍拄地,伸手在腹上一摸,摸到插在自己腹部的劍柄,想拔出來又不敢,這樣穿透而過,腹內臟器十之八九受損,就是再強健的體魄也無法可想了。
“死,去死!”意識到自己無救了,方玄有如瘋狂般衝了過來,就算死也要同歸於盡,那個卑鄙地擲劍刺死自己的傢伙,一定要拉着他一起去地獄!
柳孤寒在擲出劍之後便遠遠避開,當他發覺方玄是槍術高手時就想起軒轅望曾經與扶英槍技高手連若齋的死鬥,正是因爲槍比劍要長,所以用槍者一般都會習慣地以爲只要將使劍都逼開便沒有危險,軒轅望在比鬥中最不拘泥,也只有他會想到將劍擲出去傷人這幾乎違背一切劍理的方法擊敗對手。因此,方玄雖然厲害,卻也被柳孤寒一擲擊殺,現在的狂暴雖然聲勢嚇人,但只不過是夕照的輝煌而已。
只掙扎了便刻,方玄便再無力氣,他拄槍喘着氣坐了下來,沙啞着聲道:“逃,都逃了吧……”
“副統領!”
兩個同伴衝過來想摻起他,但立刻被人從背後殺死,方玄搖了搖頭,這些既忠心又義氣的兄弟!只因爲自己起了貪念,從宮中帶回那東西,讓他們在這裡送了性命!
“別管我……你們走……走!”
“都停手。”
來人中有一個走了過來,這人顯然很慎重,他在距方玄還有四丈左右便停住:“交出東西,我們立刻退走。”
方玄慘然一笑,事到如今他的野心已經完全破滅,只希望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不要再白白丟了性命,他叫來一個屬下,低聲吩咐了兩句,那人進了屋裡,過了會兒拿出一個用黃綢裹着的包出來,憤憤地交給了來人中爲首者。
那人伸手掂了掂,用身體擋着打開了包看了一眼,雙趕緊將裡頭的東西包起塞入懷中,但他似乎還覺得不妥,向柳孤寒道:“放在你身上?”
“不。”
黑暗中柳孤寒的眼睛閃閃發光,象是夜空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