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中送走瑪格麗特母女和荃貴母子,買了天津有名的狗不理包子就趕回北京,家門口就在眼前,可他無論如何都難邁進家門。他覺得他是個王八蛋,是個見利忘義的勢利小人。理虧的他又回頭閒逛。直到肚子餓了,天黑了,他纔回到家。
商欣正張羅一家子吃飯,看見中樞中回來了,急忙讓傭人加菜,中樞中看到桌上只有鹹菜和雞蛋,便對商欣說:“和你說了多少回了,家裡條件好了,不要這麼省。”
中伯仁說:“爹,這挺好的。我們吃得很香。”
說話間,傭人席嫂子端上一盤青蒜炒肉片上來。叔旺看到了高興地說:“爹,回來,我們就有肉吃了。”
商欣說:“你真是小饞貓。”
席嫂子笑道:“三少爺,老爺從天津帶回狗不理包子,正在加熱。你少吃點飯,留肚子吃包子。”
商欣忙說:“還不謝謝爹。”
中伯仁和中叔旺高興地說:“謝謝爹!”
中樞中對商欣說:“以後,每頓飯都要有肉菜。”
商欣連忙點頭答應:“哎。”
吃完飯,商欣對中樞中說:“給你做了一身衣裳,你試一試。”
“我的衣服不少,幹嘛還要做新衣服?”
“你的衣服大多舊了,如今咱回到京城了,京城不比奉天那小地方,你人穿得精神,買賣做得不更順當嗎?”
看到商欣這麼賢惠,中樞中更難過了,他一把抓住商欣的手說:“不要試了,你做的衣服一定合適。”
商欣看見他心事重重,便問:“孩子他爹,你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
“是的,呂良成拿錢跑了,這麼大的窟窿,我不知道怎麼填?”
商欣嘆氣說:“想不到呂良成是這樣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然後,她拿出自己的僅有的首飾金耳環。金簪子,玉鐲子說:“把這些拿去賣了,看能換多少錢?”
中樞中搖頭說:“這值多少錢?”他很愧疚地對她說:“咱太無能了,成親二十年了,也沒給你置下像樣的首飾。”
“不是你無能,是咱家老是遭洋人洗劫,否則咱們的日子肯定比現在好。你也不要多想了,你去和郡王爺的格格說,讓她寬限咱們還錢的日子,咱們夫妻倆會拼命賺錢來還債,若是咱們還不了,以後咱們的兒子還。一定會把錢還上的。”
中樞中心情複雜地說:“都怪我大意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乾脆我也一走了之,這樣你和孩子就不受連累了。”
商欣搖搖頭說:“咱們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一個人在外,餓了誰給你做飯,冷了誰給你做衣服。你什麼都不要想了,咱們是一家人要生在一起,要死也要在一起。”
“你不要感情用事,要爲兒子考慮。兒子是無辜的,不能因我的過錯而受苦。”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這也給他們提個醒,日後做人要小心些。錢財一定要攥在自己手裡。”
面對着如此賢惠的商欣,中樞中無論如何都不能向商欣開口提休妻之事,商欣看中樞中越發心事重重,便說:”實在不行,咱先向歐賢弟借錢如何?“
”你這不是叫他爲難嗎?誰不知道他是個怕老婆的主,他的老婆是洋人跟咱們不一樣,眼裡只有錢,沒有任何人情味。咱們可不能連累別人。“
中樞中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他真想死了休妻的心,然而荃貴的鉅額財產實在是太誘人了,左右爲難的中樞中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商欣看中樞中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救夫心切的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揹着中樞中來找歐亞仕想辦法。
歐亞仕明知故問:“大嫂,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想必你也知道了,中爺人好心善,好心幫郡王爺的格格賣地,避免她被吃絕戶,結果所託非人,賣地的錢大部分給夥計呂良成捲走了,現在他無法交差,吃不下睡不了。所以,咱想求你幫幫他。”
“你要我怎麼幫?”
“先借一部分錢給咱們還給格格,然後找格格幫咱們說好話,讓她寬限還錢的時間,咱們以後拼命賺錢,一定會全部還完給她的,若是咱們還不了,咱的兒子接着還。總之不欠她一分一釐。”
歐亞仕被商欣的真情感動了,對她說出了實情:“大嫂你搞錯了,大哥不欠格格的錢,他是被荃貴格格迷住了,他想休了你和荃貴過日子,他真糊塗,表面上荃貴格格比你年輕漂亮,有錢,可沒有你賢惠,過日子哪能光看臉蛋。所以,你應該阻止大哥的瘋狂行爲,否則,家白白地散了,你們兩個誰也不得幸福。”
商欣如遇晴天霹靂,她不敢相信中樞中是這樣的人,在她的記憶中,中樞中不好色,是個顧家的爺們,現在怎麼就變了。她一下子站了起來:“中爺不是這樣的人,他實在沒有辦法了,纔想出這以身抵債的法子。”
歐亞仕搖搖頭說:“大嫂,郡王爺的錢大部分在大哥的身上,大哥想財色雙收,才讓呂良成做替罪羊的,可惜,格格不願意和你二女共侍一夫,所以大哥爲這事發愁。而不是沒錢還。”
商欣一聽頹然坐下了,喃喃地問:“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真的,大嫂,有誰能不見錢眼開。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大哥爲了錢竟然想拋家棄子就太不應該了,你一定不能讓大哥墮落啊。”
商欣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歐宅的,她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她想不到中樞中爲了錢會變成這樣。當初父親讓她下嫁給中樞中,除了看中他的才能,更看重他的人品。結果,他在金錢面前竟然做了陳世美,這怎能不讓她傷心?
雖然已是民國,但大街上拋頭露面的婦女還是很少,特別是淚流滿面的婦女更是罕見,衆人紛紛好奇地打量着商欣,商欣卻是渾然不覺,任憑淚水往外涌。到家門口了,可她如何都邁不進家門。她猶豫再三,還是離開了。等淚乾了,天快黑了,纔回到家裡。
自打成親後,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逃難的日子,商欣幾乎沒有離開過家,家裡一整天不見商欣,馬上冷清了許多,伯仁和叔旺放學回來不見母親,忙問父親:“爹,娘呢?”
中樞中心情複雜地看着兩個兒子,由於自由喪父,自己單丁一個,是商欣給了他溫暖的家庭,想不到自己的兒子也要步自己的後塵,以後生活在單親家裡。爲了彌補自己日後的缺位,他大方地說:“你娘有事出門了,爹帶你們下館子去。”
“好。”兄弟倆興高采烈地跟着中樞中出門去下館子。
“今個你們喜歡吃啥就點啥?”
“真的?”哥兩驚喜地問。
“真的。”
伯仁說:“我想吃烤鴨。”
叔旺說:“我想吃涮羊肉。”
“好。都行。爹要出遠門做買賣,以後,你們想吃啥就叫你娘買,不必省錢。爹以後會賺老多老多的錢回來的。”
“爹,你出門,早點回來。”伯仁懂事地說。
“爹,你太棒了。”叔旺佩服地說。
“好。”中樞中眼睛潤了。
商欣進家門後,伯仁馬上高興地向商欣彙報:“娘,爹今天帶我們下館子了,我們給你帶回來烤鴨還有涮羊肉。”
叔旺說:“娘,你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伯仁看見商欣雙眼紅腫,忙問:“娘,你的眼睛咋的了?”
“被塵土迷了眼,揉腫了。”
“娘,我幫你吹。”
“不用了,沒事了。”
只有中樞中看出商欣哭過了,他對商欣很瞭解,商欣是外柔內剛的人,不會爲一般的事情輕易哭泣。看來歐亞仕把事情告訴了商欣,也好,自己可以和她直接攤牌了。雖然很難,但沒有時間了,不能不開口。
烤鴨和羊肉很美味,商欣卻什麼味道也吃不出來,甚至難以下嚥。爲了不掃孩子的性才勉強下嚥。
中樞中等商欣招呼孩子睡下後,決定向商欣攤牌。
中樞中開始向她坦白:“你還記得當年的庚子之亂嗎?”
“怎麼能忘記?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還記得那年我娶的二房白雪嗎?我找到她和兒子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商欣聽後大吃一驚:“真的?”
“真的。”
十一年過去了,自己對中樞中的無微不至的關懷都不能讓中樞中死心,商欣更受打擊了,她喃喃地說:“都11年了,她還好嗎?”
“她很好,因爲她一直沒改嫁,所以現在我不得不爲她操心啊。”
“當年白雪離開,真的不是我趕走的。”
“我知道她的離開不關你的事,是她嫌我窮,不願做我的妻子。”
商欣聽後,鬆了一口氣,原來中樞中並不糊塗,她疑惑地問:“今個兒,你打算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