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林與楊義向金伯學習,兩人也很自覺地退出房門,與金家兄弟站在一起閒聊。此時就瞧見金髮金喜都興奮地說着與太子出行的壯觀場面,你一句我一語不亦樂乎。而金貢金財那哥倆不屑一顧,滿臉鄙夷之色。
楊海林心想,你倆當初還不如他們哥倆那,進次皇宮,興奮得三天沒睡覺,這會兒倒裝上城裡人兒了。
這時楊義隨口向他問起北山那邊的情況,楊海林無奈地搖搖頭,那叫一個慘啊共計五千名御林軍,外加幾百個宮女太監,全部被埋在廢墟之下,到目前一個活口都沒發現,還在情理當中。
同時,查出山體滑坡的原因,就是北山採石場十多個山洞,同時爆破所引起的。整個事件都是那崇靖王朱祐樒一手策劃的,主謀者還在午門外慢慢地享受凌遲的滋味。先頭楊海林帶着金家四兄弟前去觀看一會兒,那場面也夠悽慘的。
兩個逆賊被光溜溜地綁在木樁子之上,低頭看着劊子手一塊一塊割自己身上的肉,一旦坑昏死過去,就會被人冷水潑醒,然後繼續割肉。好在有專門的郎中在一旁幫着止血上藥,不然那三千三百五十七刀還沒割完,人早就死翹翹了。
幾人個站在外面嘮嗑,大約半個時辰,懷公公推開房門,笑呵呵地看看他們,點頭示意下,就來到楊海林近前。
“小楊大人,太子殿下召見。”
楊海林二話不說,跟着他進去了。
“五哥,快請坐。”皇太子朱佑樘見楊海林進來,忙起身相迎,握住他的手道:“五哥,兄弟謝謝你,要不是你,我至今都找不到親人的下落,今日能與失散多年的姨夫和表妹相見,都是五哥的功勞。”
楊海林見皇太子說話之時,情緒有些激動,忙笑嘻嘻地安慰道:“太子殿下,重情重義,不忘親情,此事自然水到渠成,屬下只是搭把手,牽個線罷了,殿下說得嚴重了,嘿嘿……”說完,楊海林又看看椅子上的譚老爺子與身後站着的秀兒,見他們父女倆也是滿臉喜色,尤其是秀兒,眼睛還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
這時譚老爺子也起身道:“太子殿下,楊五與老夫情同父子,親如一家,殿下就不必言謝。”他對待楊海林的態度很明顯,已經把楊海林視爲自己的。
楊海林嘿嘿一笑,又瞟了一眼秀兒,見秀兒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這心裡如同吃了蜜棗一樣甜。
至於皇太子與譚老爺子的親戚關係,楊海林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因爲在來時的路上,皇太子親口向他說起此事。
原來秀兒的母親姓紀,與皇太子朱佑樘的母親紀妃是親,廣西紀姓土司的女兒。因紀姓叛亂,朝廷派兵平息後,少女紀氏,也就是皇太子的母親被帶到皇宮。
紀氏端莊、聰慧,被選送內書堂學習,然後被派充內藏看護皇家典籍。憲宗成化帝一次到內藏室,問紀氏情況,紀氏不卑不亢回答的讓成化帝朱見深很滿意,成化帝便臨幸紀氏,紀氏就此懷孕,鯉魚躍龍門,被成化帝冊封爲妃子。
至於後來爲何親人失去聯繫,皇太子朱佑樘沒有說,楊海林也沒有追問,不過楊海林相信這其中定有曲折。
屋裡四人又閒聊一會兒,懷公公上前提醒下皇太子,時間不早了,是否回宮。
“唉……”皇太子嘆口氣,起身向譚老爺子道:“姑父,贖侄兒無能,暫時委屈您老,待我登基之後,再光明正大上門認親。”
“哈哈……”譚老爺子忙起身笑道:“太子殿下多慮了,今天能與殿下有緣見面,老夫已知足,希望殿下不要牽掛,靜下心來,好好處理身邊重事……”
楊海林能聽出來老爺子的話,語重心長。因爲太子目前的處境不算太好,隨時都有可能被廢,其中的原因很複雜,多數出於萬貴妃的挑撥,那皇上又恩寵與她。這就給皇太子朱佑樘造成巨大的壓力,事事都得小心謹慎,不敢出半點差錯,害怕被人抓到把柄,所有譚老爺子才這麼誠懇地忠告。
當楊海林帶着金家兄弟,又悄悄地把皇太子朱佑樘和懷公公送走之後,譚秀兒站在她爹譚老爺子近前,低聲道:“爹,爲何這些事情,您老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語氣多少有點埋怨的意思。
“丫頭啊”譚老爺子呼喚一聲,把秀兒摟在懷中,嘆氣道:“當年我掛帥帶軍前去鎮壓紀姓土司叛亂,平息之後就留在那裡鎮守,認識了你的母親,我們結爲夫妻之後,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譚老爺子回憶起陳年往事,神色有些迷茫,尤其是提到秀兒的親孃,神情更加憂傷。
“可誰曾想到幾年之後就大難臨頭,你母親紀家一族四百多口人,一夜之間全被京城而來的錦衣衛殺光。當時我帶着心腹手下,保護你們娘倆突圍,可你母親親卻不幸在突圍時中箭身亡。我只好含淚舍她而去,帶着你與兩位軍中兄弟殺出重圍,開始過着流亡的生活,浪跡天涯,最後在大同府定居下來。”
秀兒聽完之後,從譚老爺子的懷中起身道:“爹,這一切是不是那萬貴妃所害?”
“秀兒啊這些不是你該過問的,是不是她所害已經不重要,人都死了這麼多年,老夫已經將仇恨看淡了,只要你平安無事,幸福的活着,就是爹最大的心願。”譚老爺子用一種父愛特有的目光,看着已經是長大成人的秀兒,露出幸福的微笑。
可秀兒卻不這麼想,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孃親是怎麼死的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仇人是誰,她怎麼能不生恨。從小與譚老爺子相依爲命,家不完整,缺少母愛,終生遺憾,現在仇人還活在世上,她不可能做到若無其事。
“爹,那萬貴妃不但害死我的孃親與姨娘,現在還要加害太子殿下,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別看秀兒外面溫順,可骨子裡遺傳了譚老爺子剛烈的性子。
“秀兒啊那萬貴妃比當今聖上還大十七歲,可想而知她已是風燭殘年,量她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爲將死之人冒險有點不值當。只要太子殿下能夠順利登基,那就天下太平,一代江山換新人,你們這一代人重新開始,不要嫉恨上一代的恩怨。”
譚老爺子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還真擔心秀兒做傻事,耐心地開導她。至於家仇,心裡可沒像他嘴裡說得那般輕鬆。想起往事,歷歷在目,長期壓在內心的仇恨使他痛苦,恨不得闖入宮中,親手殺死仇人。只不過譚老爺子內心的情緒,沒有在秀兒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經過譚老爺子的一番勸解,秀兒的心情好多了。眼瞧着天色將晚,又到晚飯的時候,這府裡缺少丫鬟婆子做飯,指望外面那幫鏢師,她還真有點不放心,與譚老爺子打聲招呼,就想出去幫着春蘭準備晚飯。
剛一開門,就瞧見楊義領着一些丫鬟婆子走過來。
“秀兒姐,我又把原來府裡的下人們都叫了回來,這麼一大家子吃喝住,沒有下人怎麼能行……嘿嘿……”楊義雖不清楚秀兒的年齡,也不好意思直接詢問,反正以後要改口叫嫂子,此時叫她正好合適。
秀兒見楊義辦事很心細,忙笑着走上前,大大方方道:“楊義兄弟,我們這次來,給你添麻煩了,等回頭讓五哥好好謝謝你……”
秀兒從小與那幫子粗漢的鏢師打交道,行爲舉止很有江湖兒女英姿颯爽的樣子,說話辦事也很豪爽,這更加讓楊義敬佩。
“秀兒姐,我與五哥親如兄弟,咱們就不要見外,有什麼地方需要兄弟代勞的,你就直接吩咐一聲就是,嘿嘿……”楊義咧嘴一笑,回身對那幫丫鬟婆子道:“你們以後都聽從譚的吩咐,好好做事。”
“是……”那些丫鬟婆子都是石府的老人,能夠重新回來當下人做事,心裡都很高興。
“秀兒姐,你就吩咐她們幹活吧,這些家裡雜事我可不行,嘿嘿……”楊義說完撓撓頭,傻笑一聲,轉身開溜。
秀兒與這些下人打過招呼以後,開始有條不紊地吩咐她們做事。那些丫鬟婆子見這新來的女主人,不但人長得漂亮,說話也很客氣,就是不知道與自家的楊少爺是何關係,大夥心中都揣着個問號,紛紛散去,各忙個的。
等到晚飯時候,還不見楊海林他們回來,秀兒有些着急,就跑到院門口等着心上人。
真是情侶之間心心相印,不大會兒,秀兒就把楊海林與那金家兄弟盼回來,忙跑出去相迎。
“秀兒,抱抱……”
楊海林看見秀兒,如同色狼見到小母雞一般,張牙舞爪地飛奔出去,那哥四個見到後,偷偷直笑,快走幾步,閃身進院子,給這二人留點單獨的空間。不過他們很堅信,再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們也做不出什麼親密舉動,沒啥戲可看,還不如回去添肚子去。